陆子容
钱塘陆子容,喜读诗书,背诵如流,童子试拔得头筹。县令怜悯他的贫穷,赠送了一笔钱,子容全部用来买书,昼夜苦读。积劳成疾咳血仍手不释卷,遂病死。
他老师张祖望先生很心痛,流着眼泪作诗纪念:荒园寂寞绿苔生,肠断当年陆士衡。春鸟不知人已去,棠梨树上两三声。
陆子容的妻兄也是读书人,看到张先生的诗想和一首,但没有成诵。夜里,他梦到子容前来说:“兄和张先生的诗未得,我来替你作,谁向蓬门问死生?诸公枉道驾车衡。我游泉路无他乐,唯听萧萧松柏声。”妻兄猛然惊醒,无所见。
次日,他把梦中诗展示给张先生看,老先生再次流泪道:“风格凄楚,怎么像子容的手笔?”
好事者听说这件事,纷纷作诗应和。《虞初新志》

李拳石
金阊李拳石与三个朋友在平江“来鹤楼”住宿,此楼曾是前朝某抚督宅。当时晚春时节,昼长无事,店小二与客人们搭话道:“此楼有鬼仙,扶乩请仙就会降临。”众人闻听,立刻布置沙盘香炉,扶乩请仙。(扶乩请仙,降临的大多是鬼,并不现身,而是在沙盘上文字交流。)
祈祷后仙人降临,首先写了一首诗:十年幽梦在墙阴,一夕无端碎玉琴。万种春愁人不见,彩毫飞处墨花淋。然后又说:“小女子乃刘碧云也,诸位君子有何事相问?”李拳石道:“我等无重要事,仙子妙笔生花,就请清谈赐诗吧!”
鬼仙随即写了一首《如梦令》:不比杨花轻贱,不似梨花娟倩。棚底弄清芬,勾引蜂狂蝶恋。堪羡,堪羡,乱洒珠玑万点。之后就没了动静,当是已经离开。
次日众人焚香,鬼仙又至,这次写了十几首诗,情调凄婉,简单描述了自己的身世,又暗指埋骨于楼下西面墙角,希望能够改葬高处。
从诗词内容推测,他是前朝抚督小妾,被正室欺凌忧郁而死。恰逢战乱,于是胡乱埋在楼下。
第二天,大家到院子角落挖掘,果然挖出一具女子尸骸。李拳石出钱买了一副薄棺,众人买香烛纸钱,雇人抬到无主的荒地埋葬,堆起一座坟茔。立一木板,上书“刘碧云之墓”。

几天后大家再次扶乩,刘碧云降临道谢。
夜里,李拳石难以入眠,独酌几杯对着空中祈祷:“愿一睹仙容,不敢有过分想法,只一解梦魂千里之情,诚为万幸。”好久没有动静,李拳石困倦睡去。
梦中忽游荡于白杨荒草之间,佩环叮咚之声,一女子婀娜出现,李拳石心醉神移上前施礼。女子回礼,庄重地说:“蒙君子恩情,因此冒男女之嫌前来相见,实感羞愧。”李拳石拉她坐下,女子轻轻推开,诵诗一首作别,快步走入树后不见。其诗曰:“漫道沧江吴楚分,独悲孤鹤在人群。春风一夜吹乡梦,回首姑苏是白云。”
李拳石醒来,早晨把这件事告诉众人,大家唏嘘不已,再扶乩召仙,刘碧云不再降临。《小豆棚》
沈耀先
嘉兴民沈瑶先是个诚实的人,得到亲邻的信任喜欢,城里张某是他好友。某年沈瑶先病死,十天后的清晨却在张某门前出现。
张某听到敲门声出来,看到沈瑶先大吃一惊,勉强镇定把他请入屋内,并安排酒饭。喝酒时张某小心问道:“听说兄台已死,原来是讹传。”沈瑶先微微点头,并未搭话。
酒至半酣,张某再次试探:“阴阳相反,冥府的情况肯定和阳世不同。”沈说:“最大的差别是阴间好人逍遥,坏人受苦。”张某又问:“阴曹地府穿什么样的衣服?”沈说:“与阳世没大差别,当官的花翎顶戴,普通人穿着就如你我。”
张某又问烧纸钱有没有用,读经超度起不起作用。沈瑶先说:“纸钱在阴间还是用得着的,至于诵经,那得看看是不是真正的修行人,如果是假和尚,念再多的经都没有用。”张某说道:“仁兄没去过阴间,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沈瑶先无言以对,神情沮丧嘴唇翕动,站起来仓皇四顾,忽然倒地消失。张某马上出门,买纸钱祭奠。《小豆棚》
鬼酌
博山景色很好,有个姓尚的人夜间登山赏月,携带了酒食。忽然听到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来人走近,原来是朋友孙某。二人对坐共饮,孙某给自己倒酒的时候尽量多倒,在杯沿上凸出半寸竟然不洒。孙某恍恍惚惚并不以为怪。
继而大醉而归,早晨醒来才猛然想起,孙某是个酒鬼,已经醉死数年。其后,尚某亦无恙。

故事出自《小豆棚》,这让我想起一段二人转的唱词,是一个酒鬼对妻子的遗言:“我死后不要哭哭啼啼叫苦连天,让亲朋们兴高采烈喝酒划拳。门前的白幡不要挂呀,丈二的酒幌挂在门前,打狗饽饽你也不要放啊,弄两个酒盅放我手里边……”
耿家牛
中牟县耿某开染坊,妻子叶氏眼睛独特能看到鬼,她常说:“天下人鬼杂居,只是普通人看不到而已。”元和二年秋,叶氏正在院子里劳作,忽然看到有两个鬼前来。看打扮一个像州里的小吏,一个像地保。
二鬼旁若无人走进院子,对着圈养的牛指指点点。小吏说:“毛色筋骨都不错,真是头百里挑一的好牛。”地保说:“为何走这么远找牛?”小吏说:“大王的小女儿出嫁南海,需要五百辆牛车,咱州里的好牛几乎没有了,我得赶快回去汇报。”二鬼遂去。再看那头牛,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叶氏把这件事告诉家人,公公拎来一桶染料,把牛涂成蓝色。没过一会儿,儿媳看到来了几十个骑兵,有说有笑,神态悠闲,先前来的地保在前引路。到了牛圈前观看一番,没找到先前的牛。带队的长官大怒,要责打地保。地保分辩道:“小的没有说谎,上次同来的某官可以作证。肯定是被藏起来了,把主人抓起来问问就知道了。”
长官下令后,几个骑兵把老翁揪出来。家人看不到鬼,只看到老翁晕倒。家人都哭叫上前救护,只有儿媳叶氏不慌,她拎着一桶清水把牛身上的染料洗掉。片刻后老翁果然醒来,再看那头牛,已经死掉。《异闻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