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每次写黄埔军校的时候,都会有人跳出来争论,恶狠狠的说:你为何只写黄埔?咋不夸夸保定军校?咋不聊聊讲武堂?咋不谈谈武备学堂?所以本篇文章开始之前,先说说中国四大军校,因为中国近代历史当中,大多数的将领都是出自于这里。时间划分来说:一是武备学堂,二是讲武堂,三是黄埔军校,四是抗日大学(是红军大学改名而来)。
(武备学堂的学生,俗称新军)以上这些军校,又开设了许多分校,例如著名的保定军校,其基础就来自于天津武备学堂。四所军校里走出的学生,在战场上改写了中国历史,笔者可以肯定的说,以上四所军校如果少了任何一家,中国要么被列强瓜分四分五裂、要么被军阀割据四分五裂。那些列强不必多说,亡我之心不死;那些草莽军阀,没有接受过军校和学校教育,浑身上下都是野性,脑子里只有抢地盘的概念,缺少民族和国家的概念。
(讲武堂)例如武备学堂,是北洋政府的根基,出过多位总统和总理,这里走出去的学生,收复了两百多万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外打八国联军、内战革命党,很少有谁投降当汉奸。例如讲武堂,尤其是蔡锷主办的云南讲武堂和各地分校,这里走出去的年轻学生,是北伐战争的中坚力量,为革命党培养年轻军官,当汉奸的也不多。例如黄埔军校,这里走出去的年轻学生,为抗日战争做出了巨大贡献,虽然有些人做了汉奸,但多数人都殊死抗战。例如抗日大学,前身是红军大学,这是共产党将领的摇篮,为新中国培养了数不清的铁血战将;接受我党教育的人,当汉奸的就更少了。总结来说:中国军事现代化,开始于天津武备学堂和小站练兵,以德国军事思想为主;继承于云南讲武堂,以日本和德国军事思想为主;黄埔军校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有德国、有日本、有苏联军事思想;抗日大学不用多说,参考苏联军事思想,汲取百家之长。
讲黄埔军校的学生之前,之所以铺垫这么多,是因为笔者想告诉大家,每一所军校走出来的学生,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四所军校的学生,虽然内战的时候打得不可开交,杀的是尸山血海,但对外作战的时候都表现英勇,没有谁重要谁不重要的说法。如果非要分出个高下,分出谁比谁厉害的话,那自然是抗日大学。下面,正文开始!四大军校当中,从军事上来说:武备学堂成就最高的是段祺瑞,他上学的时候政府每个月给发钱,他靠着这笔钱养活一家人,后来三造共和。讲武堂当中,成就最高的是朱德,乃解放军的主要创始人之一。红大和抗大当中,成就最高的是校长陈毅,做了开国元帅。黄埔军校里当中,成就最高的自然是林彪,四野总司令;而在他们同学当中,话题性最高的自然是陈赓,后来做了开国大将。1926年,北伐战争开始之后,国民党和共产党联手,一起去打北洋军阀,也就是段祺瑞、吴佩孚、孙传芳那帮人。谁知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开始大肆抓捕共产党人,这就是国共分裂的开始。1927年8月1日,南昌起义爆发了,共产党成立自己的武装力量,拿起武器开始跟国民党开战。这时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两党军队当中,都有黄埔军校的学生。
于是乎,同学们沙场相遇,同窗之间相互射击,那真是一边打一边哭。曾经同班上学,而今却战场厮杀。军校里的师生,他们之间的感情,自然比普通学校里的学生更加深厚,完全可以用战友来形容。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孩子,前段时间还一起参加北伐战争,一起去打北洋军阀;谁知转眼间、自己人就跟自己人打了起来……眼泪是流出眼眶,子弹射出枪膛,他们心中的滋味,外人很难体会。前文说过四大军校,除了抗日大学之外,另外三所军校的学生,经常会相互开战,这其中就属南昌起义的时候,黄埔同学开战最悲痛。第二年,党组织派遣陈赓,从上海出发去往天津,结果在火车站里,陈赓碰上了当年的黄埔教官钱大钧……
笔者简单介绍介绍钱大钧:此人是蒋介石麾下八大金刚之一,会在抗日战争当中指挥空军作战。且说车站当中,钱大钧热情邀请,想让陈赓过去坐坐聊聊。此时俩人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师生关系,而是仇敌。陈赓心中暗想,这下可完了完了,自己的革命之路才刚刚开始,结果就要进去了……于是乎,俩人找了个地方坐下,钱大钧只说当年黄埔军校的事情,却半句不提敌对关系,也就是说只谈感情不谈战争。聊完之后,钱大钧给了陈赓三百块钱,和一张至关重要的地图,属于是出自“私人关系”把陈赓放走。后来钱大钧提起此事,他说:“陈赓是块儿烫手的山芋,不是不想抓而是不能抓……”1931年,陈赓在会昌地区,又遇到了国民党的钱大钧,这次可没有那么和谐了,双方都带着部队呢,俩人随即展开了激战。在激战的过程当中,三颗子弹击中了陈赓的左腿,因为筋断骨折,所以走路很困难。既然要疗伤,上海的医疗条件最好,所以陈赓去往沪地申城,,他身为中央特科(情报组织)的创始人之一,所以到了上海之后闲不住,化名叫王庸,继续从事情报工作。当时我共产党的成员当中,有一叛徒名叫黄弟洪,乃是黄埔军校的第一期学生,此人背叛了共产党。所以陈赓开始组织暗杀黄弟洪,结果在行动当中,走漏了一点点风声,所以被国民党的注意。后来又因为有叛徒叛变,陈赓只能离开上海,去往鄂豫皖苏区指挥作战,结果在战场上再次负伤,所以又只能二入上海治疗。大街上认识陈赓的人太多了,毕竟是黄埔三杰之一,曾经还救过蒋介石的命,所以他这张脸,在国民党特务眼中并不陌生,在叛徒的眼中更熟悉。
很不幸的是,陈赓被认了出来,随即被国民党抓住。敌人用火车,押送陈赓去了南昌,结果下火车的时候,当年的黄埔老同学邓文仪,亲自来到南昌车站接风。陈赓进入南昌之后,住进了江西大旅店,记得当年八一起义的时候,这里就是指挥部,可现在却成了关押陈赓的地方。虽然说是关押陈赓,但乍一看犹如举行同学会,当初的黄埔同窗,来了一拨又一拨。随便说几个名字:胡宗南、郑作民、郑洞国、宋希濂……想必各位读者,对这几个名字应该很熟悉。这些人来了之后,先是询问陈赓的伤情,嘘寒问暖倒也发自内心,随后劝陈赓脱离共产党,进入国军任职。这些同学多数都是“天子门生”实际上代表校长蒋介石而来,反观陈赓自然不答应,虽然身在敌营,但一颗红心不变。紧接着,蒋介石亲自出马……关于这件事,网络上各种传言,讲的都已经神话了。实际上,蒋介石来了之后,校长和学生的对话,远远没有网络上传闻的那么激烈。蒋介石自然以师长的身份,希望陈赓改正“错误”然后才能获得原谅。
陈赓自然认为自己没有错误,你蒋介石违反孙中山的三大政策,而我陈赓追随三大政策,我何错之有呢?蒋介石自然理亏,因为孙中山的三大政策,是联俄、容共、扶助工农……蒋介石基本上是反着来的。关于这件事,之前南昌起义的时候,黄埔师生之间已经一边打一边辩论,属于是老生常谈。蒋介石说:“你还年轻,不懂得政治的复杂。”紧接着,他这黄埔军校的校长,转移话题说:“听说你在大别山当了共军的一个师长,仗打得很不错嘛,许多黄埔同学都吃了你的苦头。”在旅馆当中,俩人自然谈崩了,陈赓始终坚持共产党人的身份,蒋介石气得脸色铁青,随后返回南京。在南京,宋庆龄得知陈赓被捕,随即亲自去找蒋介石,要为陈赓求情。宋庆龄说:“陈赓于革命有功,于你私人有恩,于公于私你都不能加害于他。杀了陈赓,或者长期囚禁不放,都要落下恶名的。”这番话有理有据,陈赓从国家层面来说,他对于大革命自然有贡献;从私人层面来说,当年国共合作时期,还救过蒋介石的性命。所以蒋介石回应:“二姐说的是。”
为什么不杀陈赓呢?因为对于一场战争来说,某一位将领的力量,并不能左右全局;倘若杀了陈赓,正如同宋庆龄说的那样,于公于私蒋介石都会落下恶名。一个难题,摆在了国民党面前,怎么处理陈赓呢?总不能一直关押吧?在黄埔一期学生当中,有一人名叫邓文仪,他自然看出了校长的心思,于是开始试探性的说,现在是国共交战的关键时刻,为了避免舆论方面的压力,干脆把陈赓押回南京看管。
(邓文仪)与此同时,很多的黄埔师生、各界人士、去找蒋介石,为陈赓求情。例如萧赞育、项传远、宣铁吾、宋希濂……且说陈赓来到了南京之后,自然获得了国民党方面最大“限度”的自由,而且他很快就发现,身边有共产党的特工,显然是党组织派来营救的。很多旧友故交,都来和陈赓相聚,并且说:“老同学,你可以自由活动,但千万不能开小差!”这些年,陈赓在红军那边,自然过了很多苦日子,而今在南京连袜子都有人洗,上酒楼、下饭店、吃山珍海味、曾经的老同学轮流摆下宴席,宴请陈赓吃饭。于是乎老同学宋希濂开玩笑,说陈赓不像是坐牢,生活就跟神仙似的,那叫一个快活。
(宋希濂)党组织早就制定了营救计划,时间来到5月份的时候,陈赓去电影院的时候,看了一半说肚子不舒服,于是乎去了一趟厕所……看似是去方便,实际上是利用这个机会,逃出了敌人的重围。有了以上的铺垫之后,便可看出陈赓对黄埔同窗的感情,无论老师还是同学,如果抛开党派之争的话,相互之间的那一份同窗之谊,可以说历久弥新。解放战争时期,陈赓往日的同学,有了新的称呼,那就是国民党战犯。建国之后,陈赓已经是二野名将,而往日的同学,很多都被关押在功德林接受改造。对于他们来说,同学和同学的距离有很长,中间隔着两个朝代;同学和同学之间的距离又很短,中间只隔着一扇铁门。我在外面当将军,你在里面做战犯;我在外面建功立业,而你在里面接受改造。二十多年来发生的事情,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也有太多太多的提不起。陈赓和黄埔同学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的复杂……或者说,在新中国的历史当中,战犯本就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如果按照自古以来的惯例,那肯定拉出去砍头。可是国共两党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敌对双方那么简单,孙中山时期,双方联手北伐,蒋介石时期又国共分裂,西安事变之后再次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打鬼子,皖南事变之后又逐渐陷入了分裂,上党战役之后双方再次交火……在以上这些历史时期,后人就跟看故事似的,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硝烟和鲜血的磨炼。尤其是对于黄埔师生来说,分分合合宛若二马拉着一辆车朝着两个方向使劲,然而路却只有一条。
1949年6月,北京的北京得胜门外,变得越来越热闹,因为这里是功德林的所在地。解放战争当中的那些战犯,陆陆续续被送到了功德林的一号大院儿,他们在旧社会是枭雄,在新时代是改造对象。他们往日跺跺脚,都能让战区抖三抖的人物,而今统一关押。周恩来早就嘱咐过:战犯不能杀、不能死、不能放、不能跑。给予战犯最大限度的自由,可以在功德林看书看报自由活动,随时可以接待访客(后来他们能自由回家,按时来听课)当时,改造所还发生了恶性打架斗殴事件,康泽和另外一战犯董益三,俩人原本就意见不合,结果共同进了功德林,所以派系斗争的老毛病不改。在功德林里面,俩人打了起来,往日的国民党长官,却在战犯改造所拳脚相加。
功德林当中,军衔最高的战犯,是往日的国民党的陆军上将王陵基。他以前身边有很多的仆从,而今孤身一人,所以生活不能自理。杜聿明看王陵基这般情况,所以他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去照顾王陵基,教对方怎么挤牙膏、怎么刮胡子(为对方刮了好几年)在功德林,最棘手的就是黄维,因为此人属于是典型的顽固派。自己不改造也就算了,居然还对功德林的战犯冷嘲热讽,典型的捣乱分子(1975年,第七批战犯特赦的时候,也就是最后一批战犯,就有黄维,属于最后被释放) 但凡是能进入功德林的战犯,那必然是军衔很高;既然是军衔高的国民党将领,那这里面必然会有很多黄埔系的成员。在当时的功德林,有些人情绪好,也有些人情绪很不好。王耀武倒是性格开朗,他开玩笑说:“这么多黄埔同学都来了,南京国防部开会也没来这么全的……”有一副对联是王耀武写的,内容如下……上联:早进来,晚进来,早晚都要进来。下联:早出去,晚出去,早晚都会出去。估计是王耀武苦中作乐,所以这幅对联,并未留下横批。像他这样能自娱自乐自我安慰的,终究是极少数;悲观情绪的,自然是大多数。
下文说说陈赓来功德林的事情。正常情况下,同学相聚一续前缘,会谈起年轻时的冲动和懵懂,甚至谈起少年时期的囧事,一起追过的姑娘。可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黄埔同学相聚之后,一边是今朝猛将,一边是前朝战犯,相互之间隔着的是两个时代。陈赓自然会去看望当年的老同学,于是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了北京的功德林战犯改造所。
所长一看陈赓来了,赶紧跑过去迎接。陈赓说想要见见当初的黄埔老同学,于是所长问:“首长,想要见哪几个人?我去把他们叫过来。”陈赓首先要见的是黄维(头号顽固分子),随后又加上杜聿明和宋希濂,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一串名字,他最后干脆说:“这样,多叫几个吧……”所长倒也是性格开朗,所以调侃说:“是这样啊,黄埔军校毕业的,我可以给你叫来一个连!”对于这样的玩笑,陈赓微笑着点头,紧接着让对方快去喊来自己的同学。往日的国民党将领,也就是史书当中,那些被称之为枭雄的人物,此时都已经穿上了普通的衣服,排着队走正步,来到了陈赓面前。十几位同学,自然是列队走来,因为他们要见的是二野著名首长陈赓。如果放在几年前,双方相见的时候,都会调动千军万马,而这次相见的时候,倒是没了硝烟的味道。陈赓的警卫员,扛来了几袋苹果,将礼物送上去的时候,警卫员那叫一个舍不得,因为这些果子都是自家首长出钱买的,实在是太贵了。且说战犯队伍当中,有王耀武、宋希濂、邱行湘、廖耀湘、黄维、康泽、陈长捷……原本计划喊来十几人,可是却来了二十几人。其实还有杜聿明,因为身体不好正在治病呢,所以来的较晚。
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呢?原因非常简单,想要试探陈赓的口风,问问自己会不会被处死。陈赓的目光首先望向了黄维,记得当年在军校,他就说黄维是书呆子,果不其然成了大麻烦。陈赓和同学一起聊天,缓和紧张又压抑的气氛,一直聊到中午的时候,再次掏腰包请大家吃火锅。于是乎,一场别样的同学聚会开始了,陈赓一边吃一边对宋希濂说:“宋老弟,抗战期间你是有功的,比如,远征滇西,围攻土肥原师团,功和过让后人去评说吧!现在,我们坐在了一起,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一切向前看,你们好好学习改造,改造后去北京转转,看看我们是怎么治理这个国家的……”一顿饭结束之后,陈赓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和同学一一握手告别,嘱咐大家好好接受改造。陈赓又嘱咐功德林,好好地照顾战犯,他随后就离开了改造所。王陵基望着陈赓离开,叹气说:“陈赓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同学就好了!”陈赓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那就是不用用担心被枪毙。文章写到最后,单独说说宋希濂……1949年的12月19日,宋希濂在大渡河沙坪被围,他掏出了自己的配枪想要结束生命,但警卫排得排长跳了出来,强行拦住了宋希濂,紧接着他们被我解放军俘虏。过了五年半,宋希濂进入了功德林,也就是咱们常说的那个北京战犯管理所。1959年12月4日,我国最高法院,随即发布了特赦令,第一批被释放的战犯当中,就有宋希濂的名字。陈赓亲自去了功德林,接宋希濂离开监狱,二人相见之后,内心的滋味可想而知……话说当年在南京、陈赓被捕的时候,宋希濂全力相助;而今在北京,换做了宋希濂出狱……一切恍若做梦,今夕是何夕?今年又是何年?时代变迁,历史潮流,一晃几十年。宋希濂说:“真没想到会有今天,我对人民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而共产党对我还如此宽大。”陈赓说:“两军相争,各为其主嘛。我党政策历来是既往不咎,只要改悔认错,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宽大。”陈赓一句话说完,宋希濂的眼角,可就滚出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