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自己是个恶毒女配时,已经……还不算太晚。
七岁被卖进女主府里,十七岁跟着小姐出嫁觉醒了前世惨死的记忆。
本想完成任务破坏男女主感情,却发现男主爱得深沉!
每次死局都被强大的女主光环所救,感激之下为女主连杀五人战绩可查。
更离谱的是我那疯批未婚夫竟是江湖杀手玉面阎罗,带我亡命天涯还甜宠同居!
主角造反那日,我一句“女主貌美”成功让老皇帝错抓将军之妻,直接扭转局势!
男主称帝封我为公主大选驸马,疯批未婚夫提剑怒砸婚书:“她是我的!”
得知前世他为我屠尽男女主疯批成魔,天道忌惮才让我重生。
这剧情,怀疑我那未婚夫抢了男主剧本?
1
当我觉醒恶毒女配的意识时,我正站在喜堂里,看着这个世界的男主角,龙啸将军,沈轻尘执起喜秤,准备挑起小姐的盖头。
我喜极而泣,突然神海中出现一串刺啦的声音:【恭喜宿主,开启恶毒女配系统!】
桌上的龙凤烛烧得正旺,我脑海中闪过前世不争不抢最后为小姐挡刀忠心护主而亡的凄惨下场,这便是系统所说的任务未完成所降下的处罚。
喜气洋洋的房内,我摸着胸口的位置哭得更大声了,这里仿佛还存留着死前刀口入内搅动的痛感,想我堂堂一等女侍,跟了小姐后,哪天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养的细皮嫩肉,怎能经受住如此死法。
“海棠,海棠。”察觉旁边的喜婆推搡,我泪眼模糊地睁开了眼,望着喜房内的众人面色各异地望向我。
“这死丫头,平日最是与小姐亲厚,想来是替小姐高兴过头了。”与我等为陪嫁的喜鹊忙为我开口解释。
在小姐担忧地向我望来时,我含泪点头。
【宿主的任务是阻止沈轻尘与宁宛成婚相爱。】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响起时,我站在门口望着已经在屋内洞房花烛的小姐和将军,无声落下来不属于我这个年纪承担的两滴泪水。
我在心里为自己设想了无数种意外死亡的结局,最先迎来的是喜鹊的当头一棒。
“死丫头,好好守门!”喜鹊皱眉瞪着我,这幅嫌弃我的模样我在宁府已经见惯了。喜鹊的娘亲是宁夫人身边的陪嫁嬷嬷,在府中颇有声望,因此喜鹊一直觉得分在了小姐房里,往后随着陪嫁,便能捞个姨娘当当。
我对此嗤之以鼻,这么些年,小姐和将军是我们身边人看着一路走过来的,情深意重,怎么可能变心!
福至心灵,我脑瓜子里有了一个完成任务的绝佳想法。
阿娘说过,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得到了就不再珍惜,莫说变心,再娶都是有可能的。我只要抓住将军绿杏出墙的证据,到时候小姐便会彻底看清他的为人,对他心灰意冷,甚至和离。
思绪飘远的我并未听到房内的谈话声,而是一心扑在了布局上。
将军果然就是将军,夜里叫了好几趟水,只是苦了我这个丫鬟!午夜闪出鬼影的速度前往小厨房唤人抬水,有一个烧水的婆子闹肚子去了茅房,无奈还自己抡着木材往土灶塞。
”海棠姑娘还真是人美心善啊。”抬水的几个婆子看我来回搬柴,新换的粉红衣裙脏了一大块。
我从灶肚里探出头,精心修剪的刘海被烧了两根,“应该的应该的,我从前在宁府也有许多人这么夸我。”
与喜鹊换值时,我洗漱完便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系统啊,任务好难,能不能换一个啊。
【检测到宿主完成任务意愿度不高,实行梦境惩罚。】
机械声响起,我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小姐回门那日车夫换了敌国的细作,马车滚下山坡的前一秒我把小姐推下了马车,自己跟着马车摔得粉身碎骨,而小姐被姑爷及时救下,画面一转,唢呐升天,我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中,小姐在我的棺前哭肿了双眼,真是我见犹怜。
我因为忠心护主,在宁家史上留下了大名,李知穗。
不对,怎么没有给我家寄赏钱!
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屏障,又将我拉回现实中。
喜鹊的瓜子脸在我眼前放大,“怎的睡到了晚膳时刻,小姐正找你呢。”
真是难得,喜鹊竟然关心我了。我收拾好自己去小姐房内时,姑爷正好出门,我假装闹肚子,托人向小姐告假,偷偷从侧门出府。
就在我感叹平日多结善缘还是很有用的,方才看门的赵叔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出来了。
一把剑鞘挡在我的身前,“为何偷溜出府?为何跟踪将军?”眼前之人一身黑衣,长发束冠,凝眉打量着我。
“你审罪犯呢?我可是少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我已然猜出他便是将军身边那位武功极高的长随,玉面阎罗谢钰。但是气势不能输,我可是小姐最喜欢的丫鬟,我目测他高我一个头,便努力鼓起胸脯,想让自己显得很硬气。
谢钰似乎明白我没什么伤害性,便收刀抱臂,“你就是将军口中所说的‘看起来有些蠢笨的丫鬟’?”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叫海棠是吧。”
有些蠢笨?将军口中?很好,这更加坚定了我要找出将军变心的证据。
谢钰眼底忽然生出一层兴味,抬手弯曲便敲在我的脑门上。
“啊,你……等我告诉我家小姐,让姑爷帮你饭碗端了,饿死你。”看着我捂着额头在原地蹦跳,谢钰喉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泛着一片柔光。还故意凑我耳边戏谑道:“咬牙切齿的样子太丑,我这是助你挽回形象。”
我一脸生无可恋地看他揪着我的衣领提进府里,走时我一脸幽怨地看向他,说好帮我换回形象呢。如果眼神传递的杀意可以杀人,我敢保证谢钰如今会是千疮百孔。
2
回了厢房,小姐正在梳妆打扮,瞧见我眼神一亮,“跑哪去了,海棠,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我自觉拿起木梳替宁宛梳理长发,一遍好奇询问,“什么好消息?”
小姐转身握住我的手腕,看向我的眼神暧昧又戏谑,我顿感这个好消息恐怕不是好消息。
“听喜鹊说,我才知晓原来你十分中意宁府苏管家的儿子苏栾,海棠的小心思竟藏的如此深,过几日回门,我得把你打扮漂亮一些呢,毕竟是见心上人……”
小姐还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苏栾?我只是想着多与关系户交好总没有错啊。眼神扫到喜鹊身上,她拿着珠钗的手一抖,眼神心虚地移向别处。
晚间歇息时,我看着正要就寝的喜鹊,突然正色开口:“喜鹊,我的姻缘不是你可以拿来想当上姨娘的筏子,我并不会妨碍你,毕竟我们志向不同。”
喜鹊并未回头,被褥中的身形一怔,我知晓她已然懂我的意思。
回门那日,小姐特意叫我换上一件嫩黄色衣裙,样式虽张扬却不僭越。发饰也差喜鹊给我梳了个朝云近香鬓,原本秀丽的容貌被梳开,的确令人眼前一亮,镜中的我一脸愁容,一点也没有见心上人的喜悦。
“海棠,可是紧张了?女儿家害羞是正常的,当初你家小姐我也是如此……”宁宛婚后成了话痨这件事情我总是想不通,直到有一次看见将军一直念念叨叨地扯着小姐交谈。
我一路在马车上解释许是年少不知欢喜为何物,才让人身在其中生了错觉,小姐却误以为我近心上人情怯,紧张到语无伦次了。
我几近郁结,凭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强大心里支撑了下来,车帘被强风吹起一角,我望着这条熟悉的小道,瞳孔一缩,连忙抓住车边,“小姐,今日的车夫是高茂吗?”
小姐和喜鹊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我为何一副后怕的模样。喜鹊白了我一眼:“高茂家中老母出事,告假回家了,今日的车夫好像是将军府新来的。”
我提着的心彻底跳到了嗓子眼,一下又一下,心跳如雷,不是动心的信号,而是即将毙命的前兆。
看着窗外与梦中景象重合,我尽力稳住心神,我用茶水将事情告知,一边用眼神示意喜鹊和小姐不要出声。
喜鹊也伸手写道:“一个梦而已,莫要拿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惊扰小姐。”
我将救助的眼神望向小姐,她定定地看向那些快要消失的字迹,伸手将字迹画成一个好字。这就是主仆的双向奔赴吗?有点感动。
我们立马制定出了一个计划,演一场戏让小姐责骂喜鹊,从而让喜鹊离开去通风报信。而杀手的目标是小姐,让她造成滚落山崖的意外死亡,所以小姐不能走,而我留下来陪着小姐。
当喜鹊抹着眼泪离开时,斗笠下的车夫还开口劝慰小姐留下喜鹊,一个人回去恐有危险。我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留下来才是更大的危险好吧。”
接下来我与小姐战战兢兢地坐着,时不时找些话题装作轻松交谈的模样。
终于在途经陡坡时,车夫邪恶一笑:“沈轻尘,敢杀我国十万将士,那就让你尝尝永失挚爱的味道。”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很想真心实意地发问:“所以我是他们这段爱情的陪嫁,也是这场爱情的陪葬?”
杀手疯了一般抽打马背,成功地让马不管不顾地冲向崖边,车内我尽量抱着小姐,免得她撞伤。
“小姐,前方还是平地,待会我借力推你出去,或许有一线生机。”摇晃的马车让我顺利摸到了车口,就在我借力一推,小姐从我怀中摔向车外,我想露出梦中那般慷慨赴死的神情,可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
冰冷的手腕被温暖的一只手抓住,还没搞清楚情况,我也摔出去了。
3
醒来时头疼不已,众人都围在我的面前,小姐坐在我榻前,一脸担忧地问:“海棠,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刚想开口,昏迷许久嗓子未进水的不适令我难受不已,小姐凑上来拉住我的手:“可是有话想说?”
在姑爷,喜鹊,谢钰,小姐等人眼里,我俨然是一副性命垂危的虚弱感。
“谁给我包扎的头,太紧了。”我艰难开口,反应快的谢钰已经去桌边倒水了,反应慢的还在互相对视想着这是谁包扎的。
算了,丫鬟也不能跟主子们抬杠。
我再次在心中呼唤系统,询问我为什么这次活下来了。
【检测原因为女主光环太强大了,宿主暂时脱离危险】
女主光环,是指小姐吗?马车坠崖之时,是她拉了我一把,太感动了,这样想着视线慢慢转到小姐的身上。
“宛儿,你也受了惊吓,也先回去好好歇息吧。”沈轻尘旁若无人地搂着宁宛一阵关切。
算了没眼看,我干脆闭眼休息时,谢钰端着茶杯示意我喝水。
“喝些水吧,大难不死,别渴死了。”我两眼一翻,很想告诉他,会先被气死。
伤好后,我仍然决定实行计划。
外出采买时,我乔装打扮跟着姑爷出门,看见他进了玲琅阁。我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道:姑爷今日穿了新做的衣料,只身一人进了玲琅阁,恐有与人幽会的嫌疑。
收笔,我又摸进了玲琅阁,跟了姑爷上了二楼。我假装在采买首饰,但最后没有抵挡住金灿灿的发冠珠钗诱惑,好在摸到荷包时让我瞬间清醒。
“将军可有好些时日没有来了呢,奴家这可有好东西等着给将军一裳。”柔婉娇媚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我激动地拿出纸笔将她们的对话一一记录。
“可是上次我要的?”
“是的,天上人间,仅此一钗,取自比翼双飞之意。”
“那今日便为我包起来,赏金三倍。”
“哎哟,将军夫人真是好福气诶,奴家这就命人包起来。”
我泄气般地记录下最后一段谈话,原来独自出府来玲琅阁是为了给小姐准备生辰礼。
后来我又尝试跟踪过好几次,都不是我所预想的那般。
沈轻尘深夜不睡觉出府,是去了小厨房,研究小姐想吃的‘麻辣烫’。
沈轻尘在城郊买下一块土地,有包养外室的嫌疑,事实上只是为了小姐随口一提的豪宅。
沈轻尘最近总是踩着月上柳梢回府,蹲守了几天,只是公务繁忙,但仍没有忘记小姐想要的仪式感,每每手中都有几朵花。
诸如此类,我的记录册上都快写满了,却没有半分可以作为变心的证据。
很奇怪,明明我的任务毫无进展,但我内心却平静,甚至为小姐感到欣慰,小姐,真的嫁了一个很爱她的夫君。
又一次无效记录挫败而归,回府后我却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宁府的苏栾,一席青色衣衫在马车旁指挥着下人拆卸物品。
听说他如今得宁老爷赏识,竟把送礼这般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了。我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就看见苏栾有所感一般转头,见我缓慢走来,顿时喜上眉梢:“海棠,真的是你啊。我主动接下这任务,就是想着能不能来看看你……和喜鹊。”
我了然,毕竟也是在宁府一起做事的交情,我笑着转了个圈:“有吃有喝呢,还胖了不少,苏大哥。”
苏栾见我还似府中般活泼有趣,眼中的担忧褪去了不少,从袖中抽出一块布包着桃酥。
“从前你就爱吃宁府后厨的桃酥,如今不知你还喜欢这个口味吗?”
我两眼放光接过,当下就咬了一口,“爱吃的,人再怎么变,最爱的口味也不会转变地那么快。”
正说着,我瞧见喜鹊也在其中清点的身影,才想起来我今日只放了半日的假。我抹了一把嘴角,就把桃酥往怀里踹。
“苏大哥,我要去当值了。”
“哎,海棠……”苏栾拿着一方蓝色手帕的手就那样停在空中,最终也只能摇头苦笑。
远处的阁楼上,谢钰抱剑望着那方蓝色的帕子十分碍眼,反手挥出一剑,剑风在空中割裂出一道,恰好吹起了苏栾手中未来得及收起的帕子。
“我好像明白你的来意了。玉面阎罗。”屏风后,沈轻尘放下茶盏,眼里还带着浓郁的兴味。
被猜透心思的谢钰并未否认,从怀中把一块虎形铜牌丢给了沈轻尘:“上面那位恐怕这几天就要行动了,早作准备吧。”
望着铜牌,沈轻尘神色凝重:“我知道了,多谢。”
4
回到厢房,小姐一脸揶揄地笑着看我:“今日可开心?”
我心口处怀踹着桃酥,下意识点头:“意外之喜呢。”
喜鹊这时走进房内,递上一张请帖给了小姐:“小姐,周小姐给你下的拜贴,三日后,周家老太太大寿,邀小姐一同参宴。”
我有些惊讶,这位周小姐当初也是沈将军的爱慕者之一,得知沈将军爱的是小姐之后,边处处想法设法对付小姐,还不包括在重要场合出丑等等常见手段。
“既盛情邀请,我们就去会会。”小姐红唇微勾,对此不甚在意,小伎俩罢了。
当夜,系统又让我梦见了下一个死法,在周家老太太的生辰宴上,周小姐得知许世子爱慕宁宛,特意让人设计把宁宛的衣裙泼湿,诱至厢房让许世子趁机而入,清白被毁,我中途察觉破门而入时,有家丁从墙角而出,将我与喜鹊统统打昏,我急地咬了一口那人的手臂,却被那人盛怒之下用石块砸死。
我惊出一身冷汗,有些仿徨询问:“小姐呢?她会如何?”系统很快给出回答:【宁宛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关机时机,沈轻尘带人赶到,却被诬陷错失杀了许世子,沈家也因此被讨伐。】
我有些感慨剧本的老套,英雄救美,小姐自小便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不对,是十岁那年,因我与喜鹊看顾不周,小姐落水,醒来后便不再自持守礼,反而做了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系统仿佛察觉我的内心想法,我的神海中出现一块光屏,幽蓝色的光展现出这个世界的女主,也就是宁宛,我的小姐前半生的景象,也是我陪在小姐身边的日子。
八岁时,在祠堂背诗书,小小的人儿跪坐在垫上摇头晃脑,甚是可爱。而我与喜鹊两人一左一右跪在身旁看顾着。
九岁时为了能让母亲高兴,在河边照水而舞,像极了诗文里的仙女,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
十岁时,宁宛落水醒后有一段时间不记人事,包括我和喜鹊。不过后来小姐又恢复了,只不过行为言语上频频出格。
十一岁盛夏,宁宛让我和喜鹊差人在澡堂砌了一个新的浴池,是我们没有见过的大小模样,四四方方的,小姐说那叫泳池,我们可以一起游水。
九岁时,小姐开始偷偷去花楼喝花酒被抓住了,被家中长辈一顿责骂时并没有落下一滴泪,反而踹开牵制住她的仆人,跳上了桌案,与他们据理而争,长者皆一脸震惊,其中最严重的当属三叔公,一大把年纪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老迂腐,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地显示着他的愤怒。
可是,小姐最终只是关了禁闭,宁家的嫡女不能有一点污名,所以我和喜鹊被灌上了挑唆小姐行为不端的罪名。我和喜鹊在厅堂打的奄奄一息时,只需要家主再轻蔑一眼地下道指令示意可以发卖了。
小姐拿着一柄未开刃的剑跑进了厅堂,把那些试图来绑我和喜鹊的婆子一个个推开。站在我和喜鹊面前相护,我心中某道心弦被触动,也有些担心小姐的所作所为,是否会被家主厌弃。世家贵族里的嫡小姐最终只是一个噱头,血脉的传承并不难。
宁大人起初的确气愤,食指颤抖着怒骂小姐不孝,忤逆生父。
我看出小姐性子大变,生怕她为了我们这种低下的下人为家主所不喜,我咬牙忍着伤痛爬了过去,满是血污的手也只敢堪堪碰小姐的绣花鞋底。
小姐转头的刹那好像明白了什么,美丽的瞳仁放大被晶莹的泪水溢满。目光瞥到了我身后皮开肉绽还在囧囧流血的伤处,不可置信地后退时,钝剑落地,她在我身前跪下:“女儿知错了,父亲。”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认错,我仿佛看见了有什么鲜活的东西从小姐体内被剥离。
十三岁时,小姐梦魇,汗水湿透了额前的秀发,仿佛有什么可怖的东西缠上了她。血色全无的嘴里在午夜喊着:“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不是宁宛。”
我在当下并不能明白,宁府就是小姐的家啊。我只能蹲守在榻前,为小姐讲着她平日喜爱看的话本,时不时停下为她擦拭汗水,换新的衣裳。
翌日,小姐虚弱地睁开眼睛:“海棠,你跟话本子里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像恶毒女配。”
光屏前的我一怔,冰冷漫过我的脚底,有什么成为‘宿命’的可怕东西缠上了我。
小姐,我也梦魇了,同样无力地挣脱不开。
记忆里的我忍着困意柔声安抚:“小姐永远是海棠的小姐啊,是要一辈子用生命去守护的。”
小姐不可置信愣了三秒,看着我真挚的笑容,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十四岁时,小姐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庭院中青梅早熟,小姐开始打听一个叫沈轻尘的人,得知沈轻尘在当时身为将军的舅舅麾下做着一名小将。小姐在千秋上笑着:“天命之子?就由我这个天外之人来会会吧。”
军队班师回朝那日,小姐特意在高楼等候。等见到人群中气质出众的沈轻尘,她红唇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海棠,你且在此处等我,等会我做什么都莫要担心。”
不知为何,我对此深信不疑。小姐的双手搭在栏上,腰身一转,人就翻了出去。
我不由得出声对着人群中的沈轻尘大喊:“小姐,快救救我家小姐!”喊完后,我暂停了思考,我为什么要对着沈轻尘喊?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好像我就该喊那人的名字。
事实上的确有用,小姐的裙摆在空中绽放,纤细的腰身被一只粗粝干燥的大手握住,轻薄的青色披帛被空中气流掀起,恰好覆盖了小姐的三分容颜。
误坠凡尘的仙子被相貌英俊的气运之子救下,周围人纷纷为这一幕喝彩。
“多谢公子相救,宛儿感激不尽。”美人俯身拜谢,遮颜的批帛缓缓掉落,纤眉朱唇,莹白的脸颊染上几分红晕。沈轻尘也成功被小姐迷住了,自此书信来往,休假时必定来见小姐。
十五岁时,笄礼之上的小姐头戴钗冠,身着大袖衣裙,静静地跪在父母面前,听着聆训。画面一转,小姐在墙头摘枇杷,我焦急地张望四周,一边扶着竹梯:“小姐,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高墙之外的风景充满着自由的味道,这才是我们女子应该向往的。”有亮光在小姐眼中流转,小姐尽情的摘着枝头的枇杷,毫无形象地剥开果皮,直接送入口中。
“小姐……那边的枇杷更大些,一定更甜。”我本想劝些万一沈公子看见不太好的话,却想起小姐说做人如果太扫兴,那世间该多无趣啊。
“好嘞,我多采些,你去支些冰块,晚上喝冰饮。”小姐屁股一掘,直接从墙头攀上树腰。
十六岁时,沈轻尘战功赫赫,任命为将军,向宁府下聘,朝堂之上的新贵,宁大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唯有夫人有些惆怅,担忧女儿嫁过去是否会委屈。
我咬下一口苹果,趴在窗边思考这个可能性,结果为零。
小姐一开始并不是真心喜欢将军的,为了她口中的什么任务,后来无论小姐怎么形象毕露,将军都始终觉得十分可爱。
寒天大雪,小姐说想住冰屋里垂钓,将军光着膀子提剑在河面上忙活了三天三夜,刻出了一座帐篷形状的小屋,忍着风寒陪小姐垂钓,尽管将军早就知道,那条冰河压根没有鱼,趁小姐不注意唤我去把偷偷采买的大鱼挂上铁钩,怎么,冰天雪地里,没有人为我发声!
酷暑炎热,小姐又想吃岭南的冰荔枝,不知跑了多少趟来回,用了什么法子,将军带来的荔枝始终是冰的且新鲜。荔枝一日色变,两日香变,三日味变。喜鹊这个狗腿在炎夏为了吃上将军赏的一颗荔枝,竟向沈将军倒戈,每每看见沈将军的身影,便要挤开我迎上去亲热地叫姑爷,为了不显得我不合群,我便也只能‘被迫’地上前暂时变换阵营。
小姐,身在曹营心在汉,大概也是这种心情了。
十七岁时,一片喜色,二人顺理成章地成婚了。
幽蓝色的光屏消失,迟钝的机械音响起:【宿主,寿宴是个极好的机会,只要你顺利被打晕,便可免去性命之忧,宁宛与沈轻尘之间也会生出嫌隙。】
这的确是完成任务最快的方法,可是那样的话……小姐会永远活在他人指责的眼神中,姑爷会不会嫌弃小姐?小姐她会伤心的吧?
乱糟糟的思绪没有人可以为我解惑,披上外衣,走出房门,清冷的月光照在青砖上,我的影子孤零零地显现在地面,风吹动绿树干枯的旁支看,好像在指责我的忘恩负义,不近人情。
一道影子的闯入打破了我臆想的困境,谢钰提着一袋桃酥递到我的面前:“虽不知和宁府的比如何,赏个脸尝尝吧。”
黑色的衣角拉扯着影子攀上我的裙摆,衣料的摩擦声在寂静中被放大,我转身看向谢钰,少年玉冠束发,尽显洒脱俊逸,长眉若柳,此时因为担忧着什么而紧紧皱着,高挺的鼻梁上附着一层薄汗,白皙如雪的肤色有些红晕,月下视线朦胧似有一层纱,令人瞧不真切。
目光随着他的话移至他的手,一眼认出是城东王记的桃酥,需得排上许久才买得到。我不禁想他今日莫非旷工去买的,若是如此,还真得吃完了。
“好啊,一起吃吧,小姐说一个人吃独食不太好。”谢钰看着方才还处于愁伤的少女转眼喜笑颜开,放心地笑了。
“得罪了。”伸手拦住我的腰肢,失重感的结束的时候,我发现他竟带我上来屋檐。再次抬头的时望天是整片天空,没有高耸的墙角为边,也没有人会指责一个丫鬟的胆大妄为。
“你做护卫是不是比丫鬟好很多,可以跟着去看外面的世界,有一身武艺还可以自保护人。”吃完一块桃酥,我和谢钰坐在屋顶,谢钰坐在我的下方。
“我并非只是护卫,身份是可以选择的,做人也不要太局限,李知穗。”谢钰喊出我的名字时,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太久了。好多人都叫我海棠,久到我差点快忘记了我的另一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我忍着泪意看着他,谢钰虚扶在我腰侧的手松开,双手交叠护住头部,慵懒地躺下:“一位朋友,他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叫李知穗。七岁时被家人丢在了逃荒的路上,后来卖进了宁府。他去找她时,她家中诓骗他少女死在了逃荒路上。他不信,就找了好些年。”
“你说……那少女会不会怪他,来得太晚了,李知穗。”谢钰忽然语气低沉,浓浓的悲伤蔓延至全身,带着我也有些呼吸不上来。
我眼眶通红,不敢与他对视,眼帘低垂,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因为难过到抽搐,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那些早已随着名姓被抛去的记忆席卷而来,被抛下时的一声声爹娘并没有唤回他们的怜悯,一个人在黑夜中走了很久很久,饥渴到讨要别人的洗菜水充肚。偷吃客桌上的剩菜被人殴打,骨头碎裂的伤痛只能独自一人在破庙舔舐。
以为遇上的贵人只不过是一场骗局,威逼着我画押卖身去青楼。薄衫下的皮肉翻卷,我誓死不从,坚毅地扬起头:“想要我妥协,根本就不可能,想要销金窟,我偏要还你一个赔钱骨。”
正巧宁府负责采买丫鬟的婆子把我买进了府,并把此事上秉,得夫人赏识。身旁安静坐着的小姐突然开口:“母亲,让这姑娘到我院里伺候吧,果敢不屈,品性难得。”
“可还有在乎的人?”听闻我的经历,小姐在上座温柔出声。
我心中的挂念唯有一个未婚夫,可是如今我已成奴籍,还能奢望什么呢?
“没有了,小姐。”我的心有些疼痛,甚至幻想会不会有可能他会来找我,会不会记得他还有一个未婚妻叫李知穗。
“既没有,从前的不快便随名姓消散,海棠,往后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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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府的日子没有我想的那么艰难,人人都很和善,只要不犯事,主子也不会刁难人,还有小姐也待我很好,我几乎快忘了还有谁会记得李知穗。
我很想作为李知穗回答谢钰我并不怪他,反而很感激。他念了我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但如今,在系统的预示下,我的命运走向了必死的结局。如今相认。在我死后,他也会很伤心的吧,即将得到之后再失去,多残忍啊。
“她不会怪他的,反而会很开心,有人记得她。”谢钰起身时身形一怔,眼角通红。自责愧疚与思念常常在心底反复折磨他,谢钰找到我时,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他便干脆在我身边守护。
“傻姑娘。”我破不及防地被谢钰抱在怀中,从不知他的力气竟如此大,像要把我揉碎进他的身体。
我的心口再过去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疤痕,再遇见谢钰的时候,心疤仍在,但往后潮湿阴暗之地,无需再默默舔舐伤处了,再也不会疼痛了。见天边晨光破晓,我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拍了拍谢钰的后背。
“天快亮了,谢钰。”我本意提示他天快亮了,我们都要去当值了,不然要扣银钱!
他却好像会错了意,松开了我,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盯着我:“天快亮了,一切也该结束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寿宴的那天,小姐看我对什么都一脸谨慎的模样有些好些:“一个寿宴罢了,我们诚心前往,她若是动手,我也不会手软的。”
我犹豫着告诉小姐梦中的剧情,小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我以为小姐会问我她的结局。
“那你呢,你和喜鹊最后怎样?”小姐抓住我的衣袖,脸色有些难看。
我没告诉她我的死局,“应该是平安无事,重要的是这次计谋太恶毒了。”同时我在心里腹诽:周小姐这么恶毒才像是恶毒女配吧,真怀疑系统是不是绑定错人了。
小姐看着我一脸愤愤不平,笑着向我招手,我看着小姐解开罗裙,里面是一套紧身的黑色装束,腰间右侧还绑着一把小刀,右侧夹层里塞着药粉和药丸。
系起衣袋,小姐阴恻恻地搭着我的肩:“万无一失,无论什么计谋解酒药,万毒丹,以及各种解药,哈哈哈……”
我不由得佩服小姐,一直都这么心有成算,果敢决断。想到什么,我笑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包药粉:“小姐,这个定能助你。”
小姐下意识接过,看着药粉闻了闻,揶揄道:“不会是断子绝孙药吧。”在我颔首的同时,小姐激动地抱着我:“果然是我的好海棠,我们两个狼狈为奸,不对,是团结合作,共御外敌。”
喜鹊端着早膳进来时看着我后退几步:“平日我待你还算不错,可别对我使这些乱七八糟的啊。”
“哦,就看喜鹊的态度了。”我故意调高语调,凑近喜鹊。喜鹊起了一身鸡皮圪塔跑开,我也趁机追上去吓唬她。
“哈哈哈,别闹了,你们两个。”
马车停在了周府门口,喜鹊先行下车摆脚登,我也打算下车时,小姐忽然扯住我的衣袖:“海棠,这些预知梦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察觉小姐语气中的关心,我隐瞒了系统的事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是啊,许是上天看小姐功德无量,才让我做梦帮助小姐岁岁平安。”
府中宾客众多,小姐在一处景致不错的位置落座,男女分席而坐,我瞧见了幕帘后的谢钰抱臂站在姑爷不远处。
姑爷来了?还有谢钰?周小姐的父亲是当朝太傅,圣上如今打压姑爷,太傅却邀请前来寿宴,背后授意之人,究竟想干什么?有些思绪闪动,快到我抓不住一点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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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吃着糕点的小姐,貌似她对此事并不知情。这与梦境中完全不同的情况令我有些茫然,但心底到底为小姐的安危放心了不少。
随着笙歌响起,寿宴正式开始,来人一个个献礼,不乏是一些金玉珠宝,珍稀药材名贵布料以及俗套的寿喜图。
轮到小姐时,小姐送了一座和田玉观音像,好吧我得收回前面的吐槽,小姐的礼物真是送到了周老太太的心坎,一个劲地夸小姐兰心慧质。
有丫鬟上来倒酒,我一把夺过:“我们家小姐不喜除外之外的人倒酒,我来吧。”丫鬟面露为难,我借着来往人群的遮掩悄悄说道:“大可回去复命是沈夫人身边的丫鬟过于霸道,没有近身的机会。”
正当我成功拿到酒壶转身向小姐露出一个邀功的傲娇小表情时,我的身体忽然脱离控制,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宿主,请代替离去的丫鬟完成倒酒】
我就那样朝小姐走去,要是我倒酒,小姐根本不会拒绝,该怎么办呢?小姐一时之间没能察觉我的不对劲,以为是我要为她倒酒庆祝第一轮的小胜,笑着为我挪位:“干得漂亮,海棠!”
拿着酒壶的水一瞬间失去力道,酒壶砸在小姐身侧,溅洒出的酒水洒湿了小姐的下裙。我迎着小姐疑惑的神情想摇头否认,身体却先发声:“小姐,奴婢太笨了,奴婢先陪小姐去更衣吧。”
我并未看见小姐的神情由疑惑转为惊骇,抬头时她已然如往常般觉得我是不小心的:“走吧,去换身衣裳。”
周老太太身边的周小姐嘴角挂着得意的笑,递了纸条让眼生的丫鬟送给许世子。
在周府丫鬟的带领下,我和喜鹊跟着小姐来到一间厢房外守着,领路的丫鬟恭敬退去:“夫人,里面有为客人准备的干净衣裳,奴婢告退。”
趁着关键剧情还没有开始,身体能自由由我使唤时,我立刻拉住小姐的手:“小姐,别去,有古怪。”
“我们不是对过剧情了吗?海棠,放心吧。”她话落,系统重新掌控我的身体,紧握着小姐的手松开,恭敬地退回房门前:“小姐安心换衣,奴婢就守在门口。”
我机械地为小姐合上厢房的门,在一指宽的缝隙里,我看见了小姐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后方屏风有一男子的人影晃动,不,不止一个人影,歹毒的周小姐,我在心里暗自着急。
我在意识里拼命挣扎,察觉有系统并非完全控制,而是有几秒的漏洞。就在门缝还有半指宽时,我抢回身体撞在了门上。
‘嘭’的一声打破屋内的昏暗,小姐在桌案边拿着短刃自护,看见我直直地摔进来惊呼出声:“海棠!”
五个面色淫荡的公子哥从里屋走出来,看见我破坏了好事,离我近的一个浓眉公子直接气愤地一脚踹在我的身上:“贱婢敢坏爷的好事,今天就杀了你泄愤。”
一脚的力道用了十成十,我被踹飞至门槛处,口中有一股腥甜。小姐惊慌过来扶我,扶上我脸颊的手被吐出的鲜血染红,我看着得意走来的五人,用尽全力想推开小姐,可是出手却把小姐推向了五人。
我惊愣地看着自己伸出的双手,无助地哭了出来。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你快走!”
我捡起小姐方才掉在我身边的短刃,闭眼扎在自己的大腿,肉体上的疼痛让我很快清醒。我看着被五人踹倒在地的小姐,忽然生出一种赴死的勇气,将刀尖插入第一个人时,周围的惊慌令我身体的血液沸腾,那是兴奋的感受……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时,我隐约听见姑爷和谢钰的声音,还有小姐的哭泣声,但不重要了,我猩红着眼看向最后一个浓眉男子,等解决完最后一个,就没有人可以欺负小姐了。
浓眉的男子倒下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害怕,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呵,到死都没有悔改之意,就该去地府里忏悔了。
体力有些耗尽,双腿一软就要跪倒,谢钰急忙上前抱住我:“海棠!”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污,远处的小姐跪坐过来抱住我:“海棠,我们不是早有对策吗?为什么这么傻?”
说着,小姐忽然想到什么,沾着泪水的长睫轻颤,伸手为我整理额前碎发:“海棠,有什么东西在控制你吗?”
我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瞳孔微缩:“小姐……”
小姐瘫坐在地,像泄了气的皮球:“我早该想到的,海棠,对不起。”
我一点点挪动着脚下,温柔抬手擦拭她的泪水:“不是早就告诉小姐了吗?小姐永远是海棠的小姐啊,是要一辈子用生命去守护的。”
她嘴唇嗫嚅,我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7
“小姐,我有些累了,先睡一觉。”脑袋昏沉,意识又飘在神海。
【宿主,任务有时间限制,请尽快完成。】
我气愤地对着空气左右捶打,最后只能对着空气瞪眼表达不满。
身体陷入沉睡时,总觉得自己的肉身在出走,坐了马车又渡船。
苏醒时,空气中蔓延一股浓重的腥味,我一个鲤鱼打挺就起身,跑出房门就吐了起来。
“谢家小娘子,你终于醒了啊,风寒可还好些?”吐的昏天暗地时,有一妇人蹲着处理身旁的一堆鱼。
我环顾周身, 小小的庭院铺满了青石板砖,庭院中布置素净雅致,墙角有一古木参天,枝叶繁茂。右侧挨着一口爬满青苔的水井,陌生感扑面袭来,我真离家出走了?
甲板上的妇人见我站在庭院中沉思,放下手里的刀走了过来:“小娘子,风寒刚过,切勿在吹风着凉了。”
晃过神的我被包着一方蓝色头巾的妇人扶着进屋,见我坐着不搭话,也只能去屋外干自己的活了。
“这是哪里?”妇人见我终于开口说话,笑着为我解释道这是江陵,她是我的夫君谢郎君雇来照顾我吃食的。
看我皱眉以为是身体不适,起身开口道:“娘子以后唤我四嫂就好,我夫君在家中便排老四,灵泉镇的人都这么喊,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扶额摇头,看来许多疑惑要等见到谢钰才能解惑:“这鱼太腥了,我们家如今是卖鱼为生不成?”
四嫂闻言叉腰直笑,一边手脚利索的把鱼断进小厨房,一边打趣道:“娘子昏迷时怕是不知道,你郎君十分关心娘子,上街时听闻喝鱼汤很是滋补身子,今早特意嘱咐我要买一筐鱼回来煮鱼汤。”
这呆子,我嘴角扯出一抹笑:“呵呵,他真是有心了。”
四嫂做完晚膳便告辞归家了,我这才有心思打量屋内。黄花梨木水波纹六柱架子床配上青丝床幔,品味尚可。床头安置了一个红团花样的衣箱,梨木衣架。
右侧放着一张简陋的小榻,中间隔了块花卉床屏。榻上只铺着一床蓝色的被褥,想来应是谢钰睡的,倒是没有趁人不备占我便宜。
“听四嫂说你醒了,感觉如何?”转头见谢钰踏月而归,竹青色布衫素净垂落,手持书卷,眉目谦和如春水,不像护卫了,倒像是寻常好人家备考的书生。
“好多了,不会是你嫌你的月俸太少,觉得我是小姐最喜欢的侍女,绑了我索要赎金就可以富足余生吧?”我坐在一方凳上,一手支头,挑眉质问。
谢钰唇角上扬,随后捂住胸口,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情:“娘子好狠的心,我在外谋生,一归家便如此质问我。”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谢钰,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从前也不知他如此爱演。早晓得如此,幼时的家家酒就该让他当那卖身的青倌。
我赶忙起身瞪他,一副不告诉我,结果会很惨的模样.
“穗穗,你现在是通缉犯了。”谢钰并不怕我的威慑,慵懒坐下自顾自倒茶喝。
大脑与记忆对了一遍,我想起来了寿宴上的失控,以及……我真的杀人了。
我装作不在乎撇过头,却忍不住询问:“那我还有几日可活?小姐呢,她知道我逃了吗?”
看着我眼眶通红,谢钰轻笑着抚上我的头:“还真是没心没肺,就不念着我一点,我可是拼死把你带出来的。”
见我着实难过,谢钰掰正了我的身子,单膝跪下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活着,李知穗便能长命百岁。”
我撞入那双漆黑的墨色瞳仁,里面倒映皆是我。我想起了姑爷像小姐表明心意那日,也是如此,单膝下跪,只不过隔得太远,我并未听清说的什么。思及此,我的耳朵忽然发烫,莫名的心虚令我看谢钰的眼神有些躲闪。
“此事你家小姐和姑爷也知晓的,只不过如今京城乱了。”
原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8
边疆无战事,圣上想收回军力,又容不下一位功高盖主的将军。
姑爷在谢钰的帮助下拿着兵符反了,如今京城被两方势力割据,形势不太明朗。
我杀的那五人都是一些世家子弟,小姐怕他们趁乱报复,便托谢钰送我出京。
谢钰还在讲,我有些昏昏欲睡了。
“在灵泉镇,我们就以夫妻相称,也不会引人怀疑。”
就当是一段美好的梦境吧,就这样想着,我真的做了一场梦。
梦里我并没有被爹娘逃荒时丢下,还与谢钰时常相见。
他散学归来时便寻我去村口摘果子,还会在柳河畔为我作诗,虽然我不大能懂。
在田野间,他兴致勃勃地教我在泥泞的地上写我的名字,我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感叹笔画竟然这么多,要是我是个男子,参加小考时,写完名字会不会就收卷了。
谢钰被逗笑了,捻着干枯的木枝笑的抚肚。
在被爹娘打骂时,谢钰总会慌忙跑来,小小的身体将我护在身后,一口一句为人父母者不该如何如何。牵起我的手攀上山野,青草味的风扑在脸上,谢钰挽起裤脚,笑着拉起我闯进碧波里。
踩在柔软的草叶上,笑声能沿着山坡响彻山野。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春雨骤降,细如丝。披洒在谢钰肩头,他快步走向我,闯进我的伞下。
我扭着脸傲娇地不看他,手中的伞却不受控制地倾向他。
“我可不是特意来接你的,只是路过罢了。”
转眼十里红妆抬至村口,镜中人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添了一层妩媚的嫣红,唇角愉悦上扬时,眼角的金色花钿折射出一抹彩光。
谢钰一席红袍,上扬的眼角昭示着他今日志得意满。听见珠钗晃动的声响,谢钰快步走向我。
盖头下一双黑靴离我很近,我听见谢钰低沉出声:“夫人今日劳累了。”
闻言,我不由得紧张到攥紧手中红绸。
盖头被掀开时却没看见谢钰,周围道贺的人也不在了。
门框前的‘囍’字在我眼前燃起幽蓝色的火焰,我吓得后退一脚,踩住了裙摆跌倒在地。
幽蓝色的火焰爬上喜裙,我在梦中惊叫出声:“谢钰!”
又是被梦惊醒,冷汗浸湿了里衣,我热的扒开了一些领口,又走到窗前吹夜风才纾解了一些。
肩头有薄纱落下,谢钰端着一碗白粥站在我的身后。
“时常梦魇吗?”他扶着我坐下,轻声出声询问。
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许是陌生环境,有些认床。”
谢钰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说辞,我睡前还夸这床舒适,能让我睡上一天,却也不再追问。
9
翌日四嫂又来打扫庭院做饭,瞧着我面色不错,揶揄道:“郎君在家陪着就是不错,娘子这起色都好多了。”
我脸红着没有否认,也没好意思说昨夜让谢钰给我念画本子哄我睡觉,熟睡之后又扒拉着不放他走,让他在我床前坐了一宿。
“娘子,可要去街上转转,可热闹了。”四嫂热情的邀请下,我欣然答应。
随她转过几条街巷,岸边垂柳树下,有少年公子摆摊卖画。茶馆坐落的位置,临着长河而落。平缓的河道苦楝成荫,偶尔有乌蓬往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在身侧响起,琳琅满目的商品映入眼帘。
寻着悦耳的琴声过去,女子秀气婉约,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玉指拨动琴弦,引台下听客掷金千两。
我吃着松糯可口的软香糕走在回去的路上,淡淡的薄荷香与甜味在唇齿间又一遍流转。
跨进小院,看见谢钰正放飞一只鸽子,我献宝似得捧着剩下的软香糕递上前:“京城没有的新奇玩意,尝尝看?”
谢钰抬手捻了一块放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许久,探手去够石桌上的茶壶。
我预判了他的动作,抱着茶壶跑开:“是不是很噎啊哈哈哈哈,想喝水就必须追上我!”话落,我感觉身体悬空了,视线移至腰间那只大手,才发现谢钰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
他顺着我的手喝了一口水,笑得一脸温柔:“多谢夫人赐水。”
这厮,现在是越来越会占便宜了。
饭桌上日日有大鱼大肉,我问谢钰以何谋生?
他眼神躲闪,模糊其词:“买卖交易罢了。”
我垂眸不语,好几次撞见他黑袍染成暗红,独自一人在院角用井水洗身,再胡乱地撒一把伤药处理。
我心情有些复杂,想着出去干些杂活补贴家用,可谢钰直接找到我做工的地方,把我提溜了回来。
“是怕我养不活你吗?”他沉声质问,周身隐隐有怒气萦绕。
我扣着手指不敢说出实情,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太伤自尊了。
“我闲得发慌不行吗?”我梗着脖子,尽量显得理直气壮。
他终是拿我没办法,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
每日数清楚他养的鸽子飞回来几只,看着又一只肥美的鸽子飞走,我突然想吃烤卤鸽了。
凭着过人的毅力,我没有对那群鸽子下手。
而是拖四嫂买只鸽子回来,我就着手在院中烧材火。
谢钰回来时正碰上我的鸽子烤好,又怕他误会我偷吃他的鸽子,我急忙解释:“我没有偷吃你的鸽子,这是我拖四嫂买的。”
他竟好脾气地点头,在他走向厨房时,我才发现他手上提着一只鲜血淋漓的鸽子。
我没有多问,见他出来时已经把鸽子处理好了,看着比我买的鸽子还要肥美几分。
在我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中时,谢钰好笑地把鸽子串上木棍:“看你馋好久了,就让你过过嘴瘾,往后可不许再打它们的主意了。”
美食到嘴,什么话都好说,我欣然点头应下。
但一隔半月,鸽子越来也少,虽然多数都被谢钰烤了送到我的嘴里,但还有少数鸽子的确没有飞回来。
谢钰有一次回来时见我不在家,以为我出门溜街去了。
四嫂说我去河边撒散心了,谢钰心中莫名得慌乱。
途经河边时,正巧有人围着议论什么姑娘溺水了,他拼命挤开人群大喊我的名字。
湿透的发丝覆面,他颤抖着手掀开。
“谢钰。”
我不知为何不喜看见谢钰触碰别的女子,在他要掀开那女子的发丝时出声喊他。
他循着声音快步拥我入怀,把头埋在我的身后。
“我还以为,这一次又要来晚了,还好,你没有出事。”
我的后背有些湿冷,但我有些打心眼里不相信谢钰会担心我而哭,这是为何?
答案在茶馆里找到了,是对爱人失而复得的后怕,谢钰他,爱我吗?
先生抿了一口茶,继续讲起那女子死后,男子悲痛欲绝,杀光了所有人。
我咽下一口清茶,暗骂一声疯子!
不知谢钰何时来的,上来就端着我喝过的茶饮了一口。
“你……”
“那男子还真是同为夫一般痴情啊,你觉得呢?夫人?”
我懒得回答,也不敢在他面前骂他疯子。
潜意识就觉得如果他真的爱我入骨,死后真的会杀了所有人再为我殉情。
真是奇怪的想法?
我看着谢钰听着戏文已然入迷,仿佛对他来说,身临其境,这就是对他最好的解脱之法。
10
有消息从京城传出时,我和谢钰终于打算回去了。
城门外,我望着自己身上的破衣烂布,泛着一股十年未洗以及流了三天汗未换的酸臭味,再次没忍住吐了出来。
“我们必须这样混进去吗?”我拽住谢钰的裤脚,可怜兮兮地望向他。
他理了理自己新买的宝蓝色锦衣,无情蹲下掰开我的手,从旁边泥地里抠了小块,在我无声控诉中抹上我白净秀气的脸颊。
“只能委屈夫人了,毕竟被通缉的是你,待会按照计划来,露馅也无妨,一切有我。”
不服气使我面目狰狞,我咬牙切齿应下。
快轮到我们检查时,我眼疾手快地扑向谢钰那明晃晃的钱袋,意外地是有一蓬头垢面的人也扑了过来。
三只手扯着钱包,我朝谢钰挤眉弄眼:“这也是你安排的?”
不明所以的谢钰耸肩摇头:“我还以为是你背着我找来让你入戏的。”
几乎是几个眼神的交汇,我和谢钰异口同声道:“遭了,演着演着遇上真的了!”
我们这边的躁动引来检查的官兵,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让道。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能顺着演了。
我撅着屁股发力,使劲扯着荷包:“大爷,给点钱吧,实在是我那七十岁的老母,六岁的小妹要饿死了啊。”
我这边声泪俱下地诉苦,没想到遇上高人了,那男子争抢中无意露出那半截空荡荡的裤管, 踉跄地松开荷包,直接跪倒在地,朝着众人比划,好家伙,是个残缺加哑巴!buff叠满!胜负已定,我干脆也跪倒在地,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真的疼!
谢钰已经进入角色,一脸嫌恶地远离我们,招手将官兵招至眼前。
“官爷,这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公然抢我的荷包,快把他们抓进去。”
两个官兵有任务在身,不想管这些琐事,又不能放任我们在城门口大闹,干脆把我们三个都抓进去了。
顺利进了城门,在押着我们去衙门的路上,谢钰快速出手打晕了看押的两个官兵。
离开时,看了看那男子还在原地望着我们,我犹豫了三秒,走到谢钰面前,在他震惊的眼神下解开他的荷包,放到了那男子手中:“也算缘分一场,拿这些钱去做买卖,莫要抢劫了。”
“我只听过借花献佛,还没有看过借钱行善,不过我与夫人一体,也算是……”不等他说完,我就扯着他离开。
见小姐前,我拖谢钰给我找身新的衣裙,他一口应下。
我托腮蹲在街角,路过的孩童都会求着爹娘为我施舍下几文钱。
此时无声胜有声啊,此时无碗胜有碗!
在我面前有五文钱时,谢钰才抱着衣物回来,他一手扶起我,一手捡起地上银钱:“娘子不当侍女赚的第一份银钱,虽少却意义非凡。”
我接过衣物,白了他一眼。
淡黄色罗裙,面纱掩面,绸带束发。
我预想过无数次小姐的艰难处境,比如只能窝在一方隐蔽的屋内,或是食不果腹,可谢钰带我踏入一座府邸,屋顶金漆雕龙,琉璃作凤,气势压人。沿花荫小路而行,开阔处有一水池,莲叶漂浮,鱼尾暗藏。
而小姐,正在池边桌椅上斜躺着,闻见竹杠有异动,连忙起身甩起:“上鱼了!”
故人重逢,大概是无比激动的,我挪动着脚步前去:“小姐……”
池边之人一听,丢鱼转头,一脸欣喜地望着我:“海棠……”
谢钰面露痛色地说受不了爱妻与他人亲切之举就先行去找姑爷了。
我将谢钰之事与江陵一行讲与小姐听,小姐笑得一脸暧昧:“几度生死相护,原来是自小便喜欢的未婚妻啊。”
我打探小姐的处境,小姐一脸无所谓地抛竿:“即容不下,便反了呗,话本里那些男女主都解甲归田,过着清苦日子,可是你是知道的。”她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仰头大喊:“你家小姐我吃不了苦啊啊!”
我颇为赞同地点头,眼神坚定地给予我精神上最大的鼓励:“那就反!”
深聊之下,小姐得知系统一事破口大骂:“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系统要遭雷劈的,放心,我的系统可是嫡系统,它已经帮你找到解决办法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但想到任务失败就会死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问起喜鹊时,小姐脸上闪过一抹悲伤,原来喜鹊爬床被将军赶出了房门,小姐得知后给了喜鹊一笔银钱送她远离京城了。
心中有些惋惜,原以为小姐待我们的恩情与恩义能够化解她那不堪的心思,没想到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望着谢钰离开的方向,小姐有些忌惮地开口:“玉面阎罗谢钰,是近几年杀手榜的第一,将军的计谋也是他给出的,被上缴的兵符是他一人进宫偷来的,什么实力你自己想想,我不多说。”
我心下有些讶然,原来那厮武功竟如此高。
有丫鬟送上两盏冰酪,小姐示意我边吃边聊。
“海棠,你从七岁就进入宁府,算算年月,你陪在我身边有……”
“八年。”我望着眼前错愕的小姐,脱口而出一个早已在心中算了好久的数字。
小姐眼中有震惊一闪而过,凑近我身旁欣喜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
我望着容貌,身形都与宁宛一致的小姐,歪头望着她的眼睛,或者说,身体里的那个灵魂,一字一句道:“无论是谁,我都喜欢小姐。”
小姐抹了一把眼泪,为我抱不平:“狗系统从头到尾就选错了人,海棠这么善良可爱的妹宝怎么可能会是恶毒女配的人选,还好我自幼时就不信。”
我努努嘴,表示我也很懵。
11
商议攻进宫里那日,大家都忙地脚不沾地。
我和小姐在阁楼上望着黑压压的军队,心情都有些沉重。
“被天道偏爱的男主,造反应该就跟过家家酒一样顺利。”
我不知道小姐是否在自我安慰,但冥冥之中,我对她深信不疑。
只是意外来的有点快,不是前方的军队,而是后方。
很想知道,大胜归来发现家被偷了,是什么感受?
我和小姐被打晕时毫无征兆,垂暮的帝王佝偻着背冷声问道:“听闻二人中有一人乃是沈轻尘的爱妻,是谁啊?”
我吞咽了口水,在小姐开口之前指向小姐:“是她!你看她生得如此倾城,你要找的人一定是她。”
在帝王浑浊锐利眼睛扫来时,我故意装作十分害怕的模样,身子挪动着往后缩。
视线移到小姐身上时,小姐一脸赴死的决绝:“死老头子,你要找的人就是姑奶奶!”
小姐啊,帝王最多疑,何况我为了防止意外,今日特意与你打扮的三分相像。
果然,帝王冷声发笑,衣袖下的手缓慢指向我的方向:“把她给我拖出来。”
在小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被人大力拖拽出去。
两军对战,先斩对方的软肋。
被吊在城墙上,我的双手被勒出血痕,脸色因为恐高而发白。
“沈轻尘,你若是投降,我便考虑让你们夫妻合葬,全了这有情有义。”
我不由得嫌恶撇嘴,还真是既要又要。死老头子果真不要脸!
攒动的人头中,我发现小姐也在人群中,想来是已经安全了。
望着小姐无声哭泣,我心中涌出一股不舍。
姑爷凝眉望着我,眼神中俱是愧疚与不忍,这的确是让人为难了。
唯独看不见谢钰,他去哪了呢?
空中划过一阵强烈的剑气,手腕处一松,我惊叫出声。
并没有与地面相撞的可怖场面,反而是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夫人受惊了。”谢钰低沉出声,温柔得像月夜轻柔的雪。
落地我又被跑来的小姐抱住,她许是哭了好久,声音都哑了:“海棠,我差一点又失去你了。”
我转了转出血的手腕,轻柔地拍在她的背上。
没有了顾虑,姑爷下令攻城,五千精兵撞开城门,鼓声乍响。
慌乱中皇帝被人推倒,抓住身边的心腹质问为什么,那人害怕地颤抖出声:“陛下,错了……抓错了,那女子是玉面阎罗谢钰之妻。”
话落,被起身的老皇帝一脚踹开。
王朝更迭,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是收我为义妹,封号菖穗长公主。
第二件事便是为我招婿,青年才子齐聚京城,都想成为驸马,富华富贵一步登天。
当谢钰悄无声息出现在我的寝宫时,我正穿着杨桃色蝶纹寝衣。
“听闻你放弃了入朝为官?”
谢钰朗声应是,自然地坐下饮茶:“有人抛屋弃夫,正好长公主选夫,我也只好另嫁了。”
我托腮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英姿飒爽思奋扬,面如玉盘身玉树。的确对我的胃口。
“听闻长公主这次不止选一人呢?”
谢钰手中杯盏从底部至上有了一条裂痕,只听他咬牙切齿道:“你敢,李知穗?”
怕他盛怒下把我宫殿里的贵重物品都破坏了,我连忙补充:“不过听闻这驸马她早有属意,是自小便有婚约的一位郎君。”
谢钰兴盛而归,带着那压不住的嘴角。
12
选驸马那日,已是皇后的小姐拉着我坐在帘后,点评着这些人的容貌才学。
“我就说这样才好玩,那谢钰果然眼巴巴赶来报名。”
我望着队伍里眼带笑意冲我眨眼的谢钰不禁捂嘴偷笑:“的确有趣的紧。”
原是奔着荣华富贵来的,却忽然变成真心入赘。
隔着帘幕,袅袅身影端坐其间,帘纱微动,美人以柔荑掩面,半张芙蓉面,殿中风来珠翠香。
众人只听闻菖穗长公主是丫鬟出身,却不知道也有几分貌美。
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展示,我额角微跳,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皇后揽着我啃桃,努努嘴示意我看谢钰所在之处。
只见谢钰面色发沉,隐忍的青筋在手背上显现,对最前头花枝招展的几人显然已有了杀意。
“吃醋了哈哈哈,这个就是爱情!”
身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后凑到我耳边低语。
“公主殿下,晚生乃是清河崔氏之后崔哓笙,今日……今日一见公主便心生欢喜,若公主不嫌,我……我愿作小。”
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隔着帘幕与我行礼,我不经意间一瞥倒是一副沈腰潘髻。
身边之人的苹果掉落,眨着眼睛看向我:“混进来个真的,这……这看着也不错嘛。”
人群中有人刀剑落地的声响,引起一顿惊慌。
“你是何人,竟敢携刀刃面见公主?”人群中有人惊喝。
水榭后沈轻尘也暗自观察一切,身边的公公体贴出声:“皇上,可要出面管管?”
沈轻尘看着谢钰的方向摇头,他也不敢出面帮忙啊,宛儿非要验一下谢钰的真心,兄弟也帮不了你。
回应他的是一阵剑气,在场的男子外衫皆被劈烂,只能愤然看着谢钰。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缓步走来的谢钰:“我……我没答应呢。”
谢钰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举至空中,眸光微冷的看向众人:“此乃我与长公主的婚书,菖穗长公主的驸马,只能是我谢钰!”
谢钰?是江湖上人称玉面阎罗的谢钰?
有一侠客模样的男子上前询问:“十年前我输给了你,你却只要求我帮你找一个,原来竟是菖穗长公主,如今苦尽甘来,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啊,寻妻十载,得偿所愿。”
我掀开帘幕走出,谢钰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装不下的喜意。
“公主……”
话未出口,我便上前吻住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很是新奇的感觉。
许是未想到我有此举,谢钰呆在了原地,抬起的手放下又抬起,最后虚虚圈住我的腰。
我不知我的人生往后能折算几个十载,又有几次重生的神迹,但我从未想过有人会破开时间的裂缝,只为我李知穗而来。
我曾在江陵的灵泉镇梦见过前世的谢钰,只不过他找到我时,棺椁已入土,他疯了似得挖坟,却只见我安静地躺在里面。
十年之久,少时的音容笑貌早已有了变化,他却仅凭眉眼就认出了我。
他盛怒之下杀了那山路上所有的山匪,把鲜血淋漓的头颅在我的墓前一字排开。一边与我说着旧事,一边抛出小刀随机刺向一人的头颅。
我在梦外看着也觉得脑壳疼,这中程度已经精神不正常了,白日在墓前碎碎念,夜晚又在我墓前枯坐一夜。
不知他从何处打听到我生前最喜爱与小姐一处,那疯子怕真的疯了,他把小姐杀了,又了解了自己,花一生积蓄让人把他与我合葬,姑爷悲痛之下也跟着小姐殉情了。
那可是男女主角啊!这个疯子!
貌似,我也知道我为何能重生了,所谓的天道或许也忌惮这个疯子。
13
婚礼与我梦中很像,只不过更加盛大,以及……谢钰是坐着花轿抬进公主府的。
我在轿外笑着唤他出轿,一只骨节分明,指腕布满薄茧的手缓缓搭在我的手上,两手交叠,我将红绸送至他的手中。
周围祝贺声不断,我一一应下。
拜过了堂,我在前厅宴酒,与皇后互相对饮了两杯之后便离开了。
在我踏进喜房时,谢钰安安静静地坐在拔木床上,身姿如玉。
我在喜婆的指引下拿起玉如意,轻轻挑开了那方盖头。
飞霞映面,烛光下唇红齿白,谈笑间自有风流气韵,恍若谪仙,原来,我的夫君竟这般貌美。
“夫君今日劳累了。”我抬手抚上那上扬自带喜色的眉梢,低沉开口。
明明还未喝合卺酒,我却已有三分醉意。
宫婢上前奉上合卺酒,相对饮下后便都遣散出屋了。
“那后半夜便劳烦夫人了。”谢钰挑眉只手撑着后脑勺躺下,一副任君索取的模样让我面色一红。
“我也累了,要不……还是改日再来。”我讪笑着推脱,褪下外衣准备就寝。
在一声轻笑后,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下意识抱了上去。
“夫人可知良辰美景莫辜负。”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