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赵兰,今年59岁,初中毕业,婚姻状况是已婚,和老头子陈国民结婚三十多年了。
我们住在一个南方的小县城,房子是自己多年前盖的,两层小楼,虽然不算豪华,但也称得上宽敞。
我们年轻时在县城一家国营制衣厂上班,那时候日子虽然紧巴,但也算是清白过日子。
后来厂子改制,我们提前退休,按着工龄每月还能拿到三千多的退休金,我和老头子加起来,每月也有六七千,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我们有一个儿子,叫陈伟,比我小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后在市里找了个工作,娶了城里姑娘林晓倩。
晓倩是个打扮得体、说话得体的姑娘,从表面看对我们还算客气,但我总觉得她心里对我们这些“乡下人”有点不以为然。
我们夫妻辛苦半辈子,攒下两套房子,一套我们住,一套是市里的学区房,当年咬咬牙给儿子买的。
等他们结婚后,那学区房就过户给了他,我们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亲儿子。
可谁想到,我们卖掉唯一的那套自住房,出去旅行九年,回来却落得个被儿媳扫地出门的下场。
那年我们刚满50岁,提前退休后也没别的负担,儿子也结婚成家了。本想着能稍微轻松几年,结果一连串的变故让我们重新审视了生活。
那年老头子的老同事突然得病去世,才52岁。我记得那天他喝了点酒,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星星说:
“兰子啊,我们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我愣了一下,但心里却泛起了涟漪。是啊,年轻时为孩子打拼,中年为家庭操劳,等到了退休,好像一下子就没人需要我们了。
我们把家里那套老房子卖了,加上这些年攒下的钱,决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起初只是去附近的城市玩几天,后来越走越远,从西南的山城走到东北的林海;从漠河北边的界碑拍照,到南海边的渔村吃海鲜。
我们住过青旅,也住过客栈,甚至在西藏搭过帐篷。
一路上我们认识了好多和我们一样的“银发驴友”,他们也都说,人生最后能跟相伴一生的人走遍千山万水,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那九年,我们就像年轻时没过的二人世界,补上了。
期间我们回过家几次,每次都住到儿子家。林晓倩起初还算热情,后来渐渐冷淡了。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她厨房的玻璃碗打碎了,她脸上那一瞬间的不高兴,我看得明明白白。
“妈,没事的,您小心点就行。”她这么说着,可那口气就像是你欠了她几千块。
我和老头子心里明白,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不想和他们多起冲突,每次回家都住不久,又继续上路。
直到去年秋天,老头子突然在云南丽江发了高烧,送到医院说是肺炎,住了半个月。那段时间我才意识到,身体真的是说垮就垮的。等他出院后,我劝他说还是回家吧,咱们也该歇歇了。
我们收拾行李,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县城,先去看了儿子一家。刚进门,小孙子都不认识我们了,怯生生地躲在林晓倩身后。她倒是笑着说:“爸妈回来了啊,累不累?”
我眼圈一下子红了,以为终于能落个安稳。
可谁知,吃完饭她把我拉到厨房,小声说:
“妈,您和爸这次回来,是打算住多久呀?”
我说:“我们准备不走了,旅也旅够了,年纪大了,想在家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了笑:“那……回县城的房子不是卖了吗?”
我点点头:“是啊,那个时候想着出去走一走,就给卖了。现在回来,就想着暂时先住你们这儿,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说。”
她没说话,转头就去切菜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陈伟一边夹菜,一边说:“妈,我和晓倩最近也在商量,准备换个大点的房子,晓倩她爸妈也想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我一愣:“那咱俩呢?”
他低头不语,林晓倩笑着说:“妈,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不管你们的,实在不行,我们给你们租个房子住,离得近,照应也方便。”
那晚我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林晓倩把早餐放到桌上,说:
“妈,那您和爸是不是可以先搬到我朋友那套房子去?她那边正好空着,租金便宜。”
我苦笑了一下:“晓倩,我们不是外人啊。”
林晓倩沉默了几秒钟,说:“妈,您和爸出去旅行九年,家里一点也没管,伟伟上学、结婚、买房,全是我家里帮衬的。现在我们也不容易,您不能一回来就把生活打乱了。”
她说得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我和老头子搬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月租一千五,还不带电器。我们只能再买一套二手家具,生活一下子从自由的旅行变成了四面白墙的困顿。
我开始后悔,后悔当初太自私,只想着自己潇洒,却忘了留条后路。可也不甘心,辛苦一辈子,最后竟成了“被嫌弃的老人”。
有一次,我在菜市场看到林晓倩和她妈妈买菜,老太太推着车子,林晓倩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话。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是不会孝顺,只是不愿意把孝顺给我们。
03现在,我们每天早上去公园打太极,下午去图书馆看看书,晚上就在楼下晒太阳,和邻居聊聊天。日子慢慢平静下来,却也失去了那种“有家”的踏实感。
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没卖房,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我们做了选择,也必须为它承担后果。
陈伟偶尔来看看我们,带点水果,坐十分钟就走。林晓倩从不露面,小孙子更是几乎不认识我们了。
我不怨他们,也不怪谁。我们这一代人,太习惯为别人活,却忘了为自己留条退路。
也许,这就是老去的代价吧。
可我仍愿相信,哪怕被赶出家门,我们也曾拥有过那段最自由、最洒脱的时光。那是属于我和老头子的,独一无二的记忆。
而现在,我们也不再期待谁来给个归宿。只愿余生,不争,不扰,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