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岁嫁入燕国公府，十六岁他们灭我满门，夺我家产。

十八岁我重获自由，却已失去一切。

他们以为我会就此消沉，不知我早已暗中布局。

当我再次站在国公府门前，满怀的只有复仇之心，他们将付出百倍的代价。

而那个害我至深的男人，正等在洞房里。

「楚小姐，请保持微笑。」嬷嬷低声提醒我，「今日是您大喜之日，切莫让外人看出异样。」

我端坐在凤冠霞帔下，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这笑容练了五年，早已烙入骨髓。

车队停在燕国公府门前，府中张灯结彩，鼓乐齐鸣。

一如五年前，我第一次嫁入此门。

只是那时的我，还是个天真无知的商门闺秀，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满心欢喜地嫁给了这个表面荣华的贵族少年。

如今我回来了，不再是当年的楚映雪，而是定远侯府的三小姐颜如玉。

「小姐，到了。」嬷嬷轻声道。

我挥袖下轿，抬头望着那高大的朱漆大门，目光坚定。

迎亲队伍中，一个锦衣青年站在最前方，面容俊美，却掩不住眼中的轻慢与算计。燕国公府大少爷，陆云辰。

我走向他，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他伸手虚扶，「颜小姐，请。」

我微微颔首，「陆大少爷。」

陆云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对我的不卑不亢感到意外。他很快掩饰过去，牵着我的手走进府中。

大厅内，宾客如云。我一一向他们行礼问安，举止优雅得体。

「这位是燕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林氏。」陆云辰介绍道。

林氏四十余岁，保养得宜，眼角却已有了细纹。她上下打量着我，似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颜小姐倒是生得标致，不愧是定远侯的掌上明珠。」

我微微一笑，「谢主母夸奖，只盼能不负所托，做好陆府的媳妇。」

林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不知我心中已将她的名字列在必杀名单的最前面。

「大哥，这就是你的新娘子啊？」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陆云瑶，陆云辰的妹妹，今年十七岁，长得明艳动人。她笑嘻嘻地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嫂子好生漂亮，比传闻中还要美三分呢！」

我微笑回应，「云瑶妹妹过奖了。」

陆云瑶凑近我耳边，小声道：「嫂子，我听说定远侯府的家风甚严，你从小练就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有此事？」

我柔声道：「略通一二罢了，不及云瑶妹妹的万分之一。」

「嫂子太谦虚了！」陆云瑶眼中闪烁着兴奋，「那改日嫂子可要指点我一二！」

我微微颔首，心中却在冷笑。这小姑子看似天真活泼，实则心机深沉。当年她才十二岁，就能设计陷害我的贴身婢女，致其死于非命。

三拜礼过后，我被送入洞房。

红烛摇曳，映照着床上大红色的喜被。我坐在床边，等待着陆云辰。

门被推开，陆云辰走了进来，已换下喜服，一袭白衣更显风姿俊朗。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听闻颜小姐出身侯门，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微微低头，「陆大少爷谬赞了。」

「称我为夫君便是。」陆云辰走到我面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你比楚映雪美多了。」

我心中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夫君何出此言？」

「没什么。」陆云辰松开手，「只是突然想起一个故人罢了。可惜她命薄，早已香消玉殒。」

他说着，唇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道：「原来夫君还有这样的过往，妾身倒是不知。」

「过往不提也罢。」陆云辰挥了挥手，「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来，喝了这杯合卺酒。」

他将一杯酒递给我，另一杯自己端起。

我知道这杯酒里必定加了料，当年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对我下手的。

「敬夫君。」我举杯，却不着急饮下。

陆云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怎么，颜小姐不愿与我共饮？」

「不是。」我微微一笑，「只是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何事？」

「妾身幼时曾拜师学艺，师父教导说，婚嫁之夜若能对月吟诗一首，可保百年好合。妾身想借此祈求我们婚姻美满。」

陆云辰挑眉，「你要作诗？」

我点头，「还望夫君成全。」

「也好。」陆云辰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倒要看看侯门小姐的才学如何。」

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皓月当空，清辉如水。

「春风十里不如你，千金难换是真心。」我轻声吟道，「明月几时照君窗，今夜偏照妾身心。」

「嗯，倒是有几分意境。」陆云辰走到我身后，轻抚我的发丝，「不过...」

他话音未落，却见我突然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直接刺向他的咽喉。

陆云辰大惊失色，本能地后退，匕首划过他的颈部，留下一道血痕。

「你疯了！」他怒吼一声，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我冷笑一声，「陆云辰，你认不出我了吗？」

「你...」陆云辰瞪大眼睛，「你是谁？」

「我是谁？」我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那个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的楚映雪！」

陆云辰如遭雷击，面色惨白，「不可能！楚映雪已经死了！」

「是吗？」我讥讽地笑道，「那你现在看到的是谁？」

「你...你不是...」陆云辰结结巴巴，眼中满是惊恐，「你到底是怎么...」

「我怎么活下来的？」我冷冷地看着他，「你很想知道吧？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我猛地挣脱他的手，匕首再次刺出。这一次，我没有失手。

锋利的匕首直接刺入陆云辰的胸口，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白衣。

「你...」陆云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恐惧，「你...竟然...」

「这只是开始。」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们陆家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陆云辰想要呼喊，却被我捂住嘴巴。他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我站起身，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楚映雪扶灵回楚府」的牌匾早已被我亲手埋入土中。今日，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小姐。」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的贴身婢女小竹走了进来。

「处理干净。」我简短地说。

小竹点头，熟练地卷起地毯，将陆云辰的尸体包裹起来。

「小姐，您的计划...」

「不变。」我打断她，「传话给暗处的人，就说今晚有贼人入府，燕国公府大少爷为保护新婚妻子不幸遇害。」

「是。」小竹领命而去。

我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凤冠上的珠翠晃动，映照出我苍白的面容和冰冷的眼神。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嫁入陆家便能获得幸福。却不知这富贵深宅，竟是吃人的虎穴。

今夜过后，复仇的第一步已经迈出。我会让陆家所有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陆云辰的死讯如一颗炸弹，在燕国公府炸开了锅。

清晨，我一袭素白孝服，跪在大厅中央，哭得梨花带雨。

「天哪！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林氏嚎啕大哭，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燕国公陆岳山面如铁青，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眼中却闪烁着可怕的寒光。

「父亲，」陆云瑶哭红了眼睛，「一定要查清楚凶手是谁！为大哥报仇！」

我抬起泪眼，哽咽道：「昨夜突然有蒙面贼人闯入洞房，夫君为了保护我，奋不顾身与贼人搏斗...贼人...贼人一刀刺中了夫君的心口...」

说到这里，我又痛哭起来，「我...我没能保护好夫君...是我的错...」

林氏冷冷地看着我，「颜小姐，你说贼人闯入，那贼人为何不杀你，只杀我儿？」

我抬起头，眼中满是悲痛，「贼人刺伤夫君后，似乎听到有人来了，便匆忙逃走...我...我当时吓傻了，等回过神来，夫君已经...已经...」

我再次泣不成声，看起来伤心欲绝。

「够了！」陆岳山突然拍案而起，「哭有什么用！我要彻查此事，一定要将凶手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转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去知会京兆尹，就说我燕国公府遭遇刺客，要他立刻派人搜查全城！」

「是，老爷。」管家领命而去。

陆岳山又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颜小姐，你初来乍到，就遇上这等惨事，实在是...不幸。」

我跪伏在地，「公爷，我与夫君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夫妻一日，恩情百年。我愿守孝三年，以表对夫君的敬重。」

陆岳山面色稍缓，却道：「这倒不必。既然人已不在，你也无需在这里继续守着。等办完丧事，你便回定远侯府吧。」

「不！」我急切地说，「公爷，我已是陆家媳妇，岂能说走就走？况且，我与夫君尚未圆房，若就此离去，外人定会说三道四。请公爷容我留在府中服侍公爷和婆婆，尽一个媳妇的责任。」

林氏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尽责了？若你昨晚能早些呼救，我儿或许不会...」

「娘，」陆云瑶拉住林氏的手，「嫂子也是受害者，您何必为难她。」她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嫂子既然愿意留下，我们自然欢迎。只是府中规矩多，还望嫂子能适应。」

我低头谢恩，「多谢公爷，多谢婆婆，多谢小姑。」

就这样，我留在了燕国公府，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第二阶段。

葬礼期间，我表现得悲痛欲绝，每日在灵堂前痛哭流涕，赢得了不少同情。

「颜小姐真是个好女子，」前来吊唁的官员们纷纷叹息，「陆大少爷有此妻子，死而无憾啊。」

我跪在灵前，心中冷笑。这些人哪知道，陆云辰死于我手，而我此刻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为了当年惨死的楚家人而流。

葬礼结束后，我被安排在府中西北角的一处偏院。院子虽小，但对我的计划却是再合适不过。

「小姐，」小竹低声道，「属下已经查明，陆家在京中有十三处产业，其中八处是从楚家夺来的。」

我冷笑一声，「看来他们当年吞并我楚家的确是胃口不小。」

「不仅如此，」小竹继续道，「那些楚家的老伙计和掌柜，大多被他们以各种罪名处死或流放，只留下少数几个归顺了陆家。」

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查清楚那些背叛楚家的人是谁，都记在账上。」

「是，小姐。」

当日黄昏，我穿着素淡的衣裙，提着一盏灯笼，独自走向后花园。

花园深处有一座小亭，陆云辰最初向我表白时，就是在这里。

我站在亭中，望着远处的月色，回想着五年前的一幕幕。

「嫂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陆云瑶站在那里，身着浅粉色的裙装，美丽动人。

「云瑶妹妹。」我微微一笑，「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陆云瑶走进亭子，站在我身边，「嫂子一定很想大哥吧。」

我低头，「是啊，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我对夫君的感情是真的。」

「真的吗？」陆云瑶突然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嫂子知道大哥喜欢什么吗？」

我微微一愣，随即回答：「夫君喜欢下棋，尤其是围棋。他还喜欢吃糖醋排骨，最爱的颜色是蓝色。」

这些都是我从前和陆云辰相处时了解到的。

陆云瑶眼中的怀疑稍减，「嫂子倒是了解大哥。」

「云瑶妹妹，」我轻声问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陆云瑶沉默片刻，「嫂子别多心，我只是...只是太想大哥了。」她抬头看着月亮，「嫂子知道吗，大哥以前有个未婚妻，名叫楚映雪。」

我心头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夫君从未提起过。」

「那是当然，」陆云瑶冷笑一声，「那个楚映雪是个灾星，嫁进我们陆家没多久，她全家就出事了。」

「出事？」

「嗯，说是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最后全家上吊自杀了。」陆云瑶说得轻描淡写，「大哥伤心了好久，听说那楚映雪的尸体都没找到，他还亲自去找了很久。」

我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原来如此。那夫君后来...」

「后来大哥渐渐走出阴影，开始重新考虑婚事。」陆云瑶看向我，「直到遇见嫂子，他说你和那个楚映雪很像，但比她好看多了。」

「是吗？」我苦笑，「那我该感到荣幸吗？」

「当然，」陆云瑶拍拍我的手，「大哥看重的人不多，嫂子是其中之一。可惜...」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云瑶妹妹，」我轻声道，「你能告诉我更多关于那个楚映雪的事吗？我想了解夫君的过去。」

陆云瑶犹豫了一下，「这...恐怕不太合适。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

「请告诉我。」我恳切地说，「我想知道夫君的一切。」

陆云瑶叹了口气，「好吧。那楚映雪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之女，楚家做丝绸生意，富甲一方。大哥与她自小定亲，本该是门当户对的婚事。谁知她家突然败落，欠下巨额债务，最后全家自尽。」

「全家？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听说那天楚家举行家宴，所有人都在场。发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找到楚映雪的尸体。」陆云瑶神秘地说，「有人说她逃走了，有人说她被拐卖了，也有人说她殉情跳河了...总之，下落不明。」

我心中冷笑，「原来如此。那陆家后来...」

「后来？」陆云瑶挑眉，「后来自然是接手了楚家的生意，毕竟大哥是楚映雪的未婚夫，法理上有继承权。加上我们陆家在朝中有人脉，这事很快就平息了。」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多谢云瑶妹妹告诉我这些。」

「不必客气。」陆云瑶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嫂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别让人看到你深夜独自在外，传出闲话就不好了。」

我目送她离去，眼中寒光闪烁。

五年前的惨案，陆家果然是主谋。而陆云瑶今晚的试探，更证实了我的猜测——他们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

「小姐，」小竹从暗处走出，「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深吸一口气，「传令下去，加快行动。我要陆家人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陆云辰死后一个月，陆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暗地里却风起云涌。

我每日在府中小心周旋，表面恭顺，实则暗中布局。

这日清晨，我正在院中浇花，忽听外面一阵喧哗。

「什么事这么吵？」我问前来禀报的小竹。

小竹低声道：「是老爷和夫人，他们在为大少爷的后事争执。」

我放下水壶，「怎么回事？」

「老爷想让二少爷陆云霄继承大少爷的一切，包括爵位和产业。但夫人不同意，她认为应该等三年之后，由您生下的孩子继承。」

我冷笑一声，「我与陆云辰尚未圆房，哪来的孩子？」

「这...」小竹迟疑道，「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您能从族中选一个男子...延续香火...」

「荒唐！」我怒道，「他们把我当什么了？」

小竹不敢接话，只低头站着。

我叹了口气，「不必担心，这正合我意。让他们争去吧，分化陆家力量对我们有利。」

正说着，一个丫鬟匆匆跑来，「三奶奶，老爷和夫人请您去前厅议事。」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知道了，这就去。」

前厅内，陆岳山和林氏分坐两侧，气氛凝重。陆云瑶则坐在一旁，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颜氏，你来了。」陆岳山开口道，「今日叫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我恭敬地行礼，「请公爷吩咐。」

「是这样的，」陆岳山清了清嗓子，「云辰不在了，他的产业和爵位需要有人继承。依律法，应由他的嫡子继承。但你们尚未...」

「所以，」林氏打断道，「我们希望你能为云辰留下血脉。」

我故作惊讶，「婆婆此言何意？夫君已故，妾身又如何能...」

「你可以找个族中男子，延续香火。」林氏直截了当地说。

我脸色一变，「这...这如何使得！妾身虽为寡妇，却也要守妇道啊！」

「这是为了陆家的血脉！」林氏厉声道，「你若不愿，就回娘家去吧！」

陆岳山皱眉，「夫人，别急。」他转向我，语气和缓了些，「颜氏，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云辰的爵位若无人继承，朝廷可能会收回。你若能为他留下血脉，不仅能保住爵位，还能保住你在陆家的地位。」

我低头不语，装作在思考。

「父亲，」陆云瑶突然插话，「何必为难嫂子？依我看，不如让二哥继承吧。反正都是陆家人，爵位留在家里就好。」

林氏冷笑，「你懂什么！若由云霄继承，那他的母亲岂不是要压我一头？我辛辛苦苦为陆家生了嫡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庶子得利？」

陆岳山呵斥道：「够了！这是家事，岂容你们胡乱插嘴！」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倒在地。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二少爷...二少爷被人暗算，重伤垂危！」

「什么！」陆岳山猛地站起，「云霄怎么了？在哪里？」

「在...在醉仙楼...」管家喘着气说，「二少爷与友人饮酒，忽然有刺客闯入，直取二少爷性命...幸好二少爷身手不凡，才...才保住一命...」

林氏尖叫一声，「这是要绝我陆家后啊！快，快去请御医！」

陆岳山面色铁青，「备轿，我要亲自去看看！」

一时间，前厅乱成一团。我站在一旁，面露忧色，心中却暗自冷笑。

陆云霄重伤，正是我安排的。我要让陆家的每一个子嗣，都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趁着众人忙乱，我悄悄回到自己的院子，吩咐小竹：「去查查二少爷的伤势如何，是死是活都要确切消息。」

小竹领命而去。

不久后，陆云霄被抬回府中，全身是血，奄奄一息。御医们轮番诊治，却都摇头叹息。

「二少爷伤势过重，又中了剧毒，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林氏当场晕厥，被婢女搀扶下去。陆岳山则跪在佛堂，连烧三炷香，祈求菩萨保佑。

我也去看望了陆云霄，并在他床前落泪，「二弟，你一定要挺住啊，不要像夫君一样抛下我们...」

陆云霄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我俯身靠近他耳边，低声道：「认出我了吗？我是楚映雪。你们陆家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陆云霄眼中闪过惊恐，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却无法言语。

我直起身，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转身对守在一旁的陆云瑶说：「小姑，二少爷情况不妙，你多陪陪他吧。」

陆云瑶一脸哀伤，却掩不住眼中的算计，「嫂子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陆云霄一眼，暗自冷笑。这个曾经对我百般凌辱的男人，如今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三天后，陆云霄断了气。

陆家再次陷入丧子之痛，林氏病倒在床，日夜哭喊着要找出凶手。陆岳山一夜白头，仿佛苍老了十岁。

连续丧子让燕国公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十天后，陆家举行了陆云霄的葬礼。北风凄凄，冬雪纷飞，仿佛天地都在为他送行。

我一身素白孝服，跪在灵前祭拜，泪水不断滑落。这一次，我的眼泪是真的——不是为了陆云霄，而是为当年惨死的父母兄长。

「嫂子，」陆云瑶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条帕子，「别哭了，伤身体。」

我接过帕子擦泪，「多谢小姑关心。只是看到二弟这样，我便想起夫君，心中难过...」

陆云瑶扶我起身，低声道：「嫂子，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开口：「那天你在二哥床前说了什么？」

我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只是安慰二弟，希望他能好起来。」

「是吗？」陆云瑶盯着我的眼睛，「可我明明看到二哥听了你的话后，眼中满是恐惧。」

我轻叹一声，「小姑，二弟当时已是弥留之际，眼中有恐惧很正常，那是对死亡的畏惧。」

陆云瑶还想说什么，却被前来吊唁的客人打断。我趁机告退，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姐，」小竹关上门，低声道，「属下已经查明，陆岳山和林氏打算将您嫁给陆家的一个远房侄子，好继续控制定远侯府的产业。」

我冷笑，「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

「那小姐接下来...」

「不必着急，」我沉思片刻，「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的下一步棋。对了，陆云瑶那边有什么动静？」

小竹低声道：「三小姐近日频繁出入一家酒楼，似乎在与人密会。」

「查清楚她在见谁。」

「是，小姐。」

陆云霄的葬礼过后，林氏终于露出獠牙。

这日，她派人将我叫到她的院子，开门见山道：「颜氏，你守寡已经两个月了，也该考虑下一步了。」

我低头行礼，「婆婆有何指教？」

林氏摆摆手，示意我坐下，「是这样的，念你年纪尚轻，委身寡居实在可惜。我和老爷商量过了，准备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婆婆！」我惊讶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我才守寡两月，如何能考虑再嫁？这...这于礼不合啊！」

「礼?」林氏冷笑，「你一个商人之女，懂什么礼？若不是看在定远侯府的面子上，你以为能嫁入我燕国公府？如今云辰不在了，你留在府中有何用？」

我强忍怒意，「婆婆，我已是陆家媳妇，愿意一生守节，侍奉公婆。请婆婆成全。」

「好一个侍奉公婆！」林氏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着云辰的名头，霸占陆家的财产罢了！」

「婆婆误会了...」

「不必狡辩！」林氏打断我，「我已为你选好了夫婿，陆家远房侄子陆远山，为人忠厚老实，家境清贫。你若嫁给他，还能留在陆家，也算对得起云辰了。」

我咬紧牙关，「婆婆，恕我直言，此事关乎妾身终身大事，不能草率决定。请容我思虑几日。」

林氏冷哼一声，「你能有什么好思虑的？不过是想着法子拒绝罢了。我限你三日之内给我答复，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已很明显。

我低头告退，心中已有了计较。

回到院中，我立即吩咐小竹：「去查查那个陆远山是什么来头。」

小竹次日便带回了消息：「陆远山是陆岳山的远房侄子，今年三十有五，曾有过两任妻子，都是在婚后不久离奇死亡。此人性格暴虐，好赌成性，经常借酒行凶。」

「果然如此，」我冷笑，「林氏是想借他的手除掉我。」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我沉吟片刻，「传令下去，今晚行动。」

夜深人静，我悄悄潜入林氏的院子。林氏贪吃甜食，每晚都会喝一碗参汤调养身体。我轻易找到了她的参汤，在里面加入一种慢性毒药——此毒无色无味，三日后发作，症状如同中风，不易察觉。

第二天，我主动去见林氏，面带愁容道：「婆婆，我思来想去，还是接受您的安排。只求婚后能继续留在陆家，照顾公婆。」

林氏大喜，「你总算想通了！好，我这就让人去通知陆远山，择日完婚。」

我跪地叩头，「谢婆婆成全。」

心中却暗自冷笑：到时候你恐怕看不到了。

三日后的清晨，林氏院中突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

「夫人昏迷不醒了！快请大夫！」

我闻讯赶去，只见林氏面色铁青，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陆岳山焦急万分，派人四处请医，却都无济于事。大夫们都说林氏是积劳成疾，突发中风，恐怕凶多吉少。

「娘！」陆云瑶哭喊着扑到林氏床前，「娘你醒醒啊！不要丢下女儿！」

我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忧色，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又过了两日，林氏终于咽了气。燕国公府再添丧事，陆岳山几近崩溃。

「这是报应啊！」府中的老仆人暗自嘀咕，「不到两个月连丧三口，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听在耳中，默不作声。

林氏的葬礼比陆云霄的还要奢华三分。阴雨绵绵中，白幡招展，哀乐阵阵。

我作为长媳，披麻戴孝站在灵前，不停地跪拜祭奠。

陆岳山枯坐在一旁，目光呆滞，任由眼泪默默滑落。短短两个月，失去两个儿子和结发妻子，这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打击太大了。

「父亲，」陆云瑶搀扶着他，「您要保重身体啊。女儿还离不开您呢。」

陆岳山木然点头，声音嘶哑：「云瑶，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了，千万...千万要小心啊...」

我暗自冷笑，心想：是啊，她也该小心了。

林氏入土后，陆岳山整日足不出户，终日在书房中不知所思。陆云瑶则频繁出入各处，似乎在打探什么。

「小姐，」小竹向我禀报，「陆云瑶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她怀疑府中有内鬼。」

我挑眉，「她查到什么了？」

「她发现最近府中三起变故，都与您有些关联。大少爷死于洞房之夜，二少爷与您说话后暴毙，夫人在要您改嫁后突发中风...」

「呵，」我冷笑一声，「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头脑。那就让她继续查吧，等她查到我头上，也该是她的死期了。」

小竹犹豫道：「小姐，属下还查到一件事...陆云瑶最近在与定远侯府的世子频繁见面...」

我眸光一闪，「什么？颜世子？」

「是的，他们似乎...关系匪浅。」

我沉思片刻，「原来如此。我当初嫁入陆家，她嫁入颜家，一文一武两大世家联姻，倒是好算盘。」

「那小姐接下来...」

「不急，」我打断她，「让我们看看陆云瑶能查到什么地步。」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现得愈发贤惠，每日侍奉陆岳山，陪他下棋谈心，给他熬药送饭，俨然一个尽心尽责的儿媳妇。

陆岳山逐渐从丧妻之痛中缓过来，对我也多了几分赞许。

「颜氏，」一日，他唤我到书房，「这段时间有劳你照顾了。老夫人的事，你不必再挂心，婚约我已叫人取消了。」

我跪地叩谢，「多谢公爷体恤。」

陆岳山叹了口气，「你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守寡。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谢公爷。」我低头，掩饰眼中闪过的冷意。

「对了，」陆岳山忽然道，「云瑶最近在与颜家联姻一事上很积极，你可有耳闻？」

我装作惊讶，「未曾听说。小姑要嫁入颜家？」

「嗯，她与颜世子相谈甚欢，两家门当户对，倒是门好亲事。」陆岳山若有所思，「只是老夫担心...」

「公爷担心什么？」

「唉，没什么。」陆岳山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我行礼告退，心中却在思量：陆岳山为何会有顾虑？难道他也怀疑府中最近的变故？

当晚，我派人去查探陆云瑶的动向，果然发现她悄悄溜出府去，与颜世子在一处偏僻的茶楼会面。

「颜郎，」陆云瑶脸上泛着红晕，「我查到了些眉目，我怀疑那个颜如玉有问题。」

颜世子皱眉，「如玉表妹？她有什么问题？」

「自从她嫁入我们府，家中就一连出了三桩命案！我怀疑她...她可能与楚映雪有关。」

「楚映雪？」颜世子一脸困惑，「那个五年前自尽的商户女？她与如玉有何干系？」

陆云瑶压低声音，「我偷听到她在二哥床前自称楚映雪，说要让我们陆家血债血偿...」

颜世子大惊，「这...当真？」

「我不敢确定，但我总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尤其是看我们家人的时候，充满了恨意。」

小竹将此情报带回，我听后不由冷笑：「陆云瑶，你倒是聪明。可惜，你自己也逃不掉。」

我开始布置最后的棋局。

次日清晨，我找到陆岳山，面露忧色道：「公爷，妾身有一事相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岳山放下书卷，「但说无妨。」

「是关于小姑的...」我犹豫道，「昨晚妾身无意中听到小姑与人密谋，说要借婚事控制颜家，然后...然后对付公爷您...」

「荒谬！」陆岳山拍案而起，「云瑶是我亲生女儿，怎会害我？」

我低头不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岳山盯着我看了半晌，才缓缓道：「你可有证据？」

「妾身不敢妄言，但小姑最近行迹可疑，夜里常常外出...公爷若不信，可命人跟踪一二。」

陆岳山沉吟片刻，「好，我会派人去查。你先下去吧，此事莫要声张。」

我退出书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夜幕降临，陆云瑶果然如期出府，前往与颜世子约定的地点。

只是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正走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早已在茶楼安排了人手，待陆云瑶和颜世子进入后，立即放火围攻。

「救命啊！着火了！」

「快跑啊！」

茶楼内顿时乱成一团。

陆云瑶和颜世子被困在二楼，眼看火势越来越大，无路可逃。

「颜郎，我们怎么办？」陆云瑶惊恐地问。

颜世子抱住她，「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正是我假扮的「救命恩人」。

「快，跟我来！」我用布条蒙面，声音沙哑。

陆云瑶和颜世子感激不已，跟随我来到窗边。

「从这里下去！」我指着一条绳索，「一个一个来，女士先行。」

陆云瑶小心翼翼地抓住绳索，开始往下滑。

就在此时，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刺颜世子心窝！

「你...」颜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取下面巾，在他耳边低语：「我是楚映雪，颜家和陆家联手害我全家，今日便是你们偿命之时！」

颜世子眼中满是惊恐，想要呼救却已无力气。我轻轻一推，他的身体便从窗口坠落，砸在地面上。

楼下传来陆云瑶凄厉的尖叫：「颜郎！不——！」

我迅速撤离现场，回到燕国公府，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次日清晨，噩耗传来：颜世子死于火灾，陆云瑶幸存但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陆岳山闻讯，如遭雷击，匆忙赶往医馆。

我也佯装悲痛，随行前往。

医馆内，陆云瑶浑身是伤，脸上大部分被烧伤，已经面目全非。她看到我们进来，突然挣扎着坐起，指着我凄厉地喊道：「是她！是她害死颜郎的！她就是楚映雪！」

陆岳山大惊失色，「云瑶，你在说什么？她是颜如玉啊！」

「不！」陆云瑶嘶吼着，「她是楚映雪！她回来复仇了！爹，快抓住她！」

我故作惊慌，退后几步，「小姑，你...你是不是伤糊涂了？我是颜如玉啊...」

陆岳山看看我，又看看女儿，眼中满是困惑。

「爹！」陆云瑶哭喊着，「她杀了哥哥！杀了娘！还杀了颜郎！我亲眼所见啊！」

「够了！」陆岳山厉声道，「云瑶，你受了重伤，神智不清，好好休息吧。」

「不！」陆云瑶撕心裂肺地喊道，「爹，你一定要信我啊！她会杀了你的！」

我低头抹泪，装作伤心欲绝，「公爷，小姑可能是受了刺激，妾身不怪她...」

陆岳山叹了口气，吩咐医师：「给小姐服些安神药吧，让她好好休息。」

离开医馆时，陆岳山拉住我的手，「颜氏，别往心里去，云瑶现在神志不清，等她好些了，自然会明白的。」

我垂泪点头，「妾身明白，只是心疼小姑受了这么重的伤...」

陆岳山拍拍我的肩，「好孩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公爷言重了，这都是媳妇应该做的。」

回府后，我立即吩咐小竹：「去查查陆云瑶的情况，确保她活不过今晚。」

小竹有些犹豫，「小姐，她已经伤成那样了...」

「正因如此，」我冷声道，「她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若留她性命，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是，小姐。」

当晚，医馆中传来一声惊呼：「陆小姐死了！」

陆云瑶的尸体被发现躺在床上，嘴角带着白沫，明显是中毒身亡。

陆岳山悲痛欲绝，几度昏厥。回府后，他一病不起，终日卧床不起。

我每日在他床前尽心照料，不离左右。

「颜氏，」一日，陆岳山突然抓住我的手，「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我心头一凛，却面露疑惑，「公爷请讲。」

「你...真的是颜如玉吗？」

我笑了笑，故作不解，「公爷在说什么？妾身当然是颜如玉啊。」

陆岳山紧盯着我的眼睛，「云瑶临终前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你是五年前那个楚映雪，回来复仇的。」

我心头剧震，却不露声色，「公爷，小姑受了重伤，神志不清，您怎么能信这种荒谬的话呢？」

「荒谬吗？」陆岳山苦笑，「我仔细回想，自从你嫁入陆家，家中接连遭遇变故，两个儿子，一个妻子，一个女儿，都离奇身亡...」

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公爷是在怀疑我？」

「不不，」陆岳山摆摆手，「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真的是楚映雪，倒也说得通了...」

「公爷...」

「别紧张，」陆岳山语气平静，「就算你是楚映雪又如何？五年前那件事，确实是我们陆家对不起楚家。」

我沉默不语，心中戒备。

「当年，」陆岳山缓缓道，「是我命人下毒害死了楚家满门，为的是吞并楚家的产业...」

「够了！」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不需要你承认！我亲眼看到陆云辰和陆云霄带人闯入楚家，害死我全家！」

陆岳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原来你真的是楚映雪...」

「是的，我是楚映雪！」我冷笑一声，「我死里逃生，只为回来复仇！你们陆家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复仇...」陆岳山喃喃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云辰死在洞房之夜，云霄暴毙，夫人中风，云瑶火灾...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我没有否认，「你们害我全家，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明白了...」陆岳山长叹一声，「那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是的，只剩你了。」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你给我父亲下的同一种毒药，我特意留着，想让你尝尝是什么滋味。」

陆岳山竟然笑了，「你知道吗，楚姑娘，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噩运降临到陆家...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是报应啊...」

「省省你的忏悔吧，」我冷声道，「说什么都晚了。」

「不，」陆岳山摇头，「我不是在忏悔，我是在说...我其实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我一愣，「什么？」

「云瑶第一次怀疑你时，我就派人调查过。你以为你伪装得天衣无缝，但举手投足间，总有破绽。」

「那你为何不揭穿我？」

陆岳山苦笑，「揭穿你又能如何？我的儿女已经死了，妻子也不在了...我这条老命，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冷笑，「你是在求我饶你一命？」

「不，」陆岳山摇头，「我是要告诉你，你的复仇其实早就完成了。当云辰死去那一刻，我就已经生不如死。后来的每一个打击，都只是加深我的痛苦罢了。」

「那又如何？」

「我只想问你一句，」陆岳山直视我的眼睛，「复仇之后，你准备如何？」

这个问题让我愣住了。五年来，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复仇之后的生活，我从未考虑过。

「与你无关。」我冷冷地说。

「也许吧，」陆岳山叹息，「但恨意会吞噬一个人的灵魂，楚姑娘，你已经变了...变得和当年的我一样冷血。」

「闭嘴！」我怒喝一声，「你没资格对我说教！」

「你说得对，」陆岳山闭上眼睛，「我确实没资格...那么，请便吧。」

我沉默片刻，将毒药倒入他的茶杯。

「喝下它，你会在痛苦中死去，就像我父亲当年一样。」

陆岳山平静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告诉我，」他放下杯子，问道，「楚家还有别的幸存者吗？」

我摇头，「没有了，只有我一个。」

「那就好...至少我的罪孽只针对你一人...」陆岳山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楚姑娘，老夫死后，陆家所有财产都是你的了，包括那些从楚家夺来的...希望你能找到新的生活...」

我冷笑，「用不着你假慈悲。」

「不是假慈悲，」陆岳山喘息越来越急促，毒药开始发作，「是真心的忏悔...当年我因贪婪而犯下滔天罪行，如今报应终于来了...我死而无憾...」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合上了眼睛。

我站在床前，看着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燕国公，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复仇完成了，我应该感到欣喜，可心中却只有一片空洞。

陆岳山的葬礼异常简单。

京城中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片，仿佛老天也在为这个家族的覆灭抹去最后的痕迹。

我站在灵前，身着素白丧服，向前来吊唁的宾客一一致谢。众人看我孤身一人撑起整个燕国公府，无不感慨万分。

「可怜见的，这位颜小姐命真苦，嫁入陆家不到半年，公婆、丈夫、小姑子都去了...」

「听说太医院说是瘟疫，才会一家人接连病死...」

「陆家祖上积了阴德，怎么会有这等报应...」

我冷眼旁观这些窃窃私语，心中却无波无澜。

葬礼过后，我继承了陆家所有产业，成为京城首富。皇帝降旨，允许我承袭燕国公的爵位和商号，以安抚民心。

终于，楚家的一切都回到了我的手中。

曾经和我一起长大的丫鬟小竹问我：「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小竹犹豫了一下，「小姐已经完成了复仇，或许可以考虑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苦笑一声，「我这辈子，只学会了如何复仇，却不知道如何生活。」

「小姐...」

「给我一个人静一静。」

小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轻轻退下。

我坐在窗前，回想着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

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楚家小姐早已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血复仇者。我为复仇而活，如今复仇已成，我还剩下什么？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庭院，纯净而美丽。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警觉地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口，穿着一袭青衫，面容英俊却带着几分忧郁。

「你是谁？」我冷声问道，同时手已摸向袖中的匕首。

男子微微一笑，「楚姑娘不认得我了？」

这声音...我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裴...裴公子？」

他走近几步，「好久不见，映雪。」

裴明远，我幼时的玩伴，也是我唯一的挚友。在我家遭遇变故前，他曾经向我表明心意，却被我父亲以门第不合为由拒绝。后来他远赴边疆，从此音讯全无。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警惕地问。

「我一直在寻找你，」裴明远轻声道，「五年前你家出事，我就怀疑有蹊跷。后来在江南偶然遇到一个与你长得很像的女子，我便跟踪调查...」

「原来如此，」我眼神冰冷，「你是来阻止我复仇的？可惜晚了，陆家已经覆灭了。」

「不，」裴明远摇头，「我从未想过阻止你。我只是担心...你复仇之后会怎样。」

「这与你何干？」

「映雪，」他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心头一震，记忆深处似有一丝温暖在流动。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冷声道，「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楚映雪。」

「我知道，」裴明远点头，「你变了，但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

我嗤笑一声，「你可知我这些年做了什么？我双手沾满鲜血，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的我，你也要陪着？」

「是的，」裴明远坚定地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接受。」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

裴明远走近几步，轻声道：「因为我知道，在你冰冷的外表下，还有那个善良的楚映雪。她只是被仇恨暂时蒙蔽了双眼。」

我避开他的目光，「你错了，那个楚映雪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裴明远执着地说，「如果你真的只剩下仇恨，就不会在完成复仇后感到空虚。正是因为你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人性，才会有这种感受。」

我沉默不语，心中却泛起波澜。

「映雪，」裴明远伸出手，「跟我走吧，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去哪里？」

「江南，我在那里有一处小院，依山傍水，远离尘嚣。你可以放下过去，做回真正的自己。」

我犹豫着，「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头...」

「试一试，好吗？」裴明远恳切地说，「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满是真诚和温柔，那是这五年来我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的情感。

「给我一些时间考虑。」我最终说道。

裴明远点头，「我会在城外等你三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孤独。

我站在窗前，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雪中。心中竟有一丝不舍。

接下来的两天，我陷入了深思。

我将陆家的产业一一清点，发现其中大部分确实是从楚家夺来的。我决定将这些还给当年那些被陆家迫害的楚家旧部，让他们重新开始。

至于剩下的财富，我捐给了京城的孤儿院和养老院，为父母积德。

做完这一切，我唤来小竹，将一封信交给她。

「这是写给皇上的，请他另择贤能承袭燕国公的爵位。我不会再回来了。」

小竹惊讶地看着我，「小姐要去哪里？」

我微微一笑，「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第三天清晨，我换上一袭素雅的青衣，戴上斗笠，悄然离开了燕国公府。

城门外，裴明远正牵着两匹马等待。看到我的身影，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你来了。」

「嗯，」我淡淡地应道，「不过我还没决定是否要与你同行。」

「无妨，」裴明远笑道，「只要你愿意离开这里，去向哪里都是你的自由。」

我接过他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江南的春天美吗？」我突然问道。

裴明远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美极了。桃花开满山坡，杏花铺满河岸，处处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那就带我去看看吧，」我轻声道，「看看...我是否还能感受到美好。」

裴明远眼中闪过喜悦，「一定。」

我们并辔而行，向着南方驰去。

身后的京城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仿佛一场梦境。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一次，我是为自己而活。

复仇的道路已经走到尽头，生活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也许有一天，我会重新学会微笑，学会爱，学会原谅。

也许有一天，我会放下心中的仇恨，重新拥抱这个世界。

也许有一天，楚映雪会真正获得新生。

雪停了，天边泛起一丝曙光。

我策马前行，迎着朝阳，向着未知的未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