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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乍起:从“王兴删博”到平台交锋
4月24日,网上传出“王兴删除微博”的相关话题,引发外界高度关注。一时间,猜测之声甚嚣尘上,不少人认为王兴此举或许与京东和美团之间暗流涌动的竞争有关。不过随后的消息则打破了这一猜测,原来王兴只是将微博设置为半年可见,且在半年内未曾发布新微博。
与此同时,京东创始人、董事会主席刘强东的活跃表现与王兴的低调形成鲜明对比。刘强东在内部讲话中设置外卖净利率红线,甚至亲自体验送外卖,这些举动无一不引发行业热议。
互联网许久未曾如此热闹,自今年京东上线外卖业务以来,京东和美团便多次过招,到了4月,战火全面升级,双方你来我往,互相“炮轰”、喊话、暗讽,将彼此都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资本市场也对此做出了反应,在“骂战”最激烈的4月22日,京东和美团的股价双双大跌,这无疑是市场对这场纷争的一种“劝架”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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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团往事:从千团大战到多元竞争
回顾互联网过往的烧钱大战,美团的身影几乎贯穿其中。2010年的千团大战,是移动互联网开局之年的一场惨烈厮杀。随着“团购”概念引入国内,一年内超过5500家团购网站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当时,创业者和VC们普遍认为要靠融资跑马圈地,纷纷斥巨资在线下投广告、找代言,中国互联网史上第一次动用亿元级资金的营销大战就此拉开帷幕。这场战役激烈异常,几乎每周都有新的团购网站诞生,也有网站倒闭。最终,在这场残酷的竞争中,只有美团存活下来。
团购大战之初,拉手网占据头部位置,2011年上半年,拉手网融资1.6亿美元,大众点评网融资1.27亿美元,而美团仅完成A轮融资,只有1200万美元。在资金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王兴另辟蹊径。他一方面请教阿里前总裁关明生,采纳其建议,对商家采用地推方式,对消费者进行线上营销;另一方面,六顾茅庐请来了干嘉伟,组建了美团的地推铁军。
当对手在一二线城市线下疯狂投放广告时,美团在线上默默购买关键词,同时在三四线城市靠地推开辟新市场。等对手反应过来时,美团已经在网上搜索和三四线市场占据了先机。
后来,王兴将美团在千团大战中胜出的原因概括为“三高三低”,即高品质、低价格,高效率、低成本,高科技、低毛利,这一逻辑也成为美团后续发展的重要指引。
此后,美团又在2015年的外卖大战、2017年的共享单车大战、2020年的社区团购大战等诸多战役中奋勇厮杀。作为巨头之一,美团与阿里、百度、滴滴、拼多多等都曾正面交锋。正如十年前专访王兴所说“O2O永无宁日”,美团的业务模式决定了其永远处于竞争的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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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大战:“苦生意”的真香之道
从盈利角度来看,外卖似乎并非一门好生意。摩根大通发布的全球在线外卖行业报告显示,2024年全球主流外卖平台预测净利润率在1.5% - 3.3%之间,平均值为2.2%。其中,Uber旗下的Uber Eats以净利润率3.3%暂居榜首,美团的外卖业务净利润率为2.8%,东南亚打车平台Grab旗下外卖业务的净利润率只有1.6%,而饿了么至今尚未盈利。
与电商、游戏等利润丰厚的行业相比,外卖业务的利润率实在难以令人满意,这也使得它在投资人心目中“不够性感”。
美团也曾因外卖毛利率太低、财务数据不够好看,在2022年二季度开始将财报披露口径改为核心本地商业和新业务。核心本地商业涵盖餐饮外卖、闪购、到店、酒旅等成熟商业模式,新业务则包括美团优选、小象超市、网约车等需要持续投入的业务。到店、酒旅是美团主要的盈利来源,财务数据表现出色,外卖合并到核心本地商业后,该板块整体也较为亮眼。例如2024年财报显示,该板块收入2502亿元,收入增长20.9%,经营利润率由18.7%提升至20.9%。
尽管外卖盈利困难,但它却是美团最不可动摇的护城河。“衣、食、住、行”与民生息息相关,而“食”是其中最高频的需求。用户交易频次高,对平台形成高度依赖,这使得外卖业务成为一个巨大的流量入口。当双边规模效应形成,即商家和用户都会向规模最大的平台聚集时,外卖业务的流量很容易传导到其他业务,带动整体协同发展。
以美团的酒旅业务为例,它正是依靠外卖业务实现冷启动,第一批用户就是由外卖用户平移过来。美团的流量具有高度的精准性,作为工具型平台,用户打开美团往往是带着明确的需求,如订外卖、订酒店、订门票等,这些都是目的性很强的行为。
相比之下,很多酒旅在内容平台上的营销投放转化率并不高,用户虽然会在抖音、小红书等平台上收藏相关内容,但真正决策时,还是更习惯打开OTA平台搜索下单。
美团内部将这种业务逻辑总结为“高频打低频”,即高交易频次的业务(外卖、闪购)负责引流,低频次的业务(到店、酒旅)负责变现,从而覆盖本地生活的各个业务网络。
高频刚需的生意虽然利润低,但掌握了这项入口就相当于掌握了高频本地流量的话语权。因此,拆解美团的商业模式不能只看单项业务,而要从整体计算。
美团涉足的共享单车、充电宝等重投入的本地刚需业务,虽然不赚钱或者微亏,但都被视为“入口”,目的是培养用户每天打开美团的使用习惯,为整体业务引流,让利润高的业务持续增长。美团的业绩正是规模效应叠加降本增效的结果,当年业务起量也是靠“地推铁军”一家一家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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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东入局:不得不战的抉择
上一轮外卖大战中,以美团、饿了么为首的外卖平台投入了千亿元级别的补贴。最终,美团外卖占据了市场七成份额,饿了么退居第二,百度糯米、口碑等则逐渐销声匿迹。
如今,美团已经形成了双边规模效应,但其外卖业务增长速度也明显放缓,为了寻找利润增长空间,美团全力押注“闪购”,向全品类即时零售转型。
当前阶段,烧钱打“闪电战”已不现实,京东发起的百亿补贴、0佣金、超时免单、为骑手缴纳社保等政策,以及美团的应战跟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两个上市公司进行烧钱战,虽然现金流能够支撑,但财务报表可能会面临压力。然而,京东不得不战。美团闪购强调的“线下零售30分钟配送时效”,直接刺痛了京东。
电商说到底还是“多快好省”的较量。在三大零售电商平台中,淘宝主打“多”,即品类多、供给丰富,拼多多主打“省”,京东则主打“好“和”快”。而美团在即时零售领域不断扩张,闪购进军3C数码和家电,通过30分钟送到这个更快的履约效率,直指京东的核心业务。
美团的逻辑很清晰,外卖、闪购从配送服务端来看是低毛利生意,高毛利藏在零售端的“万物”里,而3C和数码家电又是万物百货中利润最高的品类。如果美团用海量配送资源以高频带动低频,即时零售有可能成为其新的现金“奶牛”。
王兴做事一向注重效率,他曾讲过“南极探险故事”。1911年,阿蒙森团队和斯科特团队都想开创人类首次到达南极点的壮举。两支队伍大致同时出发,最终阿蒙森团队率先到达南极,且5人全部顺利返回基地;而拥有17名队员的斯科特团队落后到达,返程途中全员遇难。阿蒙森团队的成功在于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制定了严格的计划,不管天气好坏,每天坚持前进30公里。王兴也会将美团的长远目标拆解,要求团队每天前进一点点。
京东不得不防,它需要一个高频的流量入口来提升京东APP的活跃度,带动生鲜、日用百货、3C等京东优势品类的销售,进一步占领消费者在零售速度方面的心智。这场外卖大战,争夺的并非仅仅是外卖市场,而是“即时零售”和“履约基础设施”的话语权。
骑手数量和运力支撑是京东进军外卖面临的棘手问题。京东外卖从上线到日订单量破百万单用了40天,从100万单到1000万单不到一个月。为了争夺骑手,京东喊话“将逐步为京东外卖全职骑手缴纳五险一金”,这也倒逼美团完善社保政策。
对于商家和消费者来说,新入局的平台会引发补贴大战,打破外卖平台一家独大的局面,消费者也能从中受益。外卖市场正需要这样一条“鲇鱼”来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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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战风云:没有永远的朋友
美团在经历千团大战的胜利后,以极具侵略性的“无边界扩张”策略,陆续进军外卖、酒旅、电影、打车、社区团购等多个业务领域。虽然有成功也有失败,但每一项业务都投入了大量资金。例如,在社区团购和网约车业务上,美团按照一贯的烧钱补贴手法扶持新业务,但2019 - 2023年间新业务亏损超过千亿,至今仍在想办法止损。
刘强东也是一位在商场上一路厮杀的强者。2012年,他发起电商价格战,在微博发出战书,宣称京东大型家电三年内0毛利,比苏宁、国美价格低10%。随后,苏宁、国美高层回应并发起反攻,易迅、当当也加入战局,电商行业陷入一场大混战。京东在这场战役中获得了大量流量与关注度。
王兴和刘强东此前交集颇多。8年前著名的乌镇互联网饭局“东兴局”正是由二人撮合,当时马化腾坐在主位,王兴和刘强东位于左右两侧。彼时,京东和美团拥有同一位大股东腾讯,在微信的流量池里友好共处,一致对外。
然而,商场没有永远的朋友,2017年,滴滴程维和王兴一起吃饭还称兄道弟,但几小时后程维就看到美团上线了网约车业务,程维也放出狠话“尔要战,便战”。
在互联网增量见顶的情况下,京东和美团这两个狼性十足的团队必有一战。无论最终结局如何,这场竞争都将推动双方业务向精细化运营发展,提高用户体验,这也是市场所期望看到的结果。
外卖市场的这场纷争,不仅仅是两家企业的较量,更是互联网行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随着竞争的深入,我们或许将见证即时零售和本地生活服务领域的新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