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以色列,30 多年来,那些在智力方面最为出众的男女新兵会被选拔进入精英部队 “塔尔皮奥特”(Talpiot)服役。
“塔尔皮奥特”—— 光明前景这个词可不太好简单翻译。它取自圣经《雅歌》中的诗句,相传为传奇的所罗门王所作。“Tel” 的意思是 “山丘”,“Piyot” 意思是 “嘴巴”,合起来大致就是一座所有嘴巴都在祈祷的山丘。不过,在以色列军队的俚语中,“Talpiot” 指的是 “精英”。难怪以色列国防军(IDF)会用这个词来命名一项培训计划,按照该计划发起者的想法,它能够 “让应征入伍的本土知识分子不仅发挥体力,更能运用智慧”。
精英部队 “塔尔皮奥特” 创建于 1979 年,由预备役准将亚伦・贝特 - 哈拉希米倡议发起。不过,这个由军队知识分子组成的 “明星团体” 并非一蹴而就。据贝特 - 哈拉希米本人讲述,早在 1974 年,就有两位希伯来大学犹太大学的教授找到他,提议设立一项培训计划,将那些最具科研潜力的新兵集中起来进行培养,期望这些年轻人能为以色列国防军研发出最先进的技术。筹备工作持续了整整五年之久。
贝特 - 哈拉希米坦言,当时不得不克服诸多官僚阻碍。反对组建 “塔尔皮奥特” 的人认为,把那些刚从中学毕业、即便很有天赋却尚未在大学或学院接受过基础教育的年轻人吸引到军队机构从事科研工作,是毫无意义的。然而,贝特 - 哈拉希米及其志同道合者却认为,有必要让有天赋的年轻人在应征入伍的年纪就将研究方向聚焦于军事领域。1978 年出任以色列国防军总参谋长的拉斐尔・艾坦,(1929 - 2004 年,其父母是俄罗斯移民,他原名奥尔洛夫)将军大力支持了这一想法,值得一提的是,正是他为这项长达九年的培养军队 “明星” 的计划开了绿灯。
要知道,鉴于以色列男性的义务兵役期现在是三年,女性则为两年,所以被选拔出来的这些 “明星” 实际上是在按大学课程进行学习,兵役结束时也就刚好完成了高等教育。而且,“塔尔皮奥特” 计划中的许多 “明星学员” 不仅获得学士学位,还直接成了硕士和博士。
几十年来,在空军和武器研发与技术产业管理局(MAFAT)牵头设立的 “塔尔皮奥特” 计划中,每年都有 25 到 30 名新兵(既有男性也有女性)参与培训并开展研究工作。被选拔进入该计划的候选人,不仅要展现出极高的智商,还具备强烈的积极性以及毋庸置疑的领导才能。大多数希望入选该计划的新兵,来参加考试时就已经带着 “学校出具的出色推荐信” 了。
贝特 - 哈拉希米表示:“每年在数千名带着那些‘出色推荐信’的新兵里,只有 1.5% 能被‘塔尔皮奥特’计划录取。” 这让人不禁想起中国内家拳武术大师孙禄堂(1860 - 1933 年)那句已成名言的话:“求良师难,求佳徒更难。”
研究军事精英培训计划的专家、在以色列英文报纸《耶路撒冷邮报》上发表《“塔尔皮奥特” 因素》一文的约翰・哈斯滕认为:“世界上再没有类似这样的计划了。”
从军队走向教授之路那些参与过 “塔尔皮奥特” 计划人员所做的军事研发相关信息都是保密的。这也是必然的,军队必须保守自己的机密。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可以通过该九年计划毕业生在纯民用领域所取得的成就,间接判断这些研发成果的质量和重要性,毕竟并非所有毕业生都愿意一辈子留在军队里。比如,盖伊・希纳尔如今是一位杰出的生物系统研究员,他在雷霍沃特市(这座城市堪称以色列的剑桥和牛津)著名的魏茨曼科学研究所获得了物理学博士学位,而他也曾是 “塔尔皮奥特” 计划培养出的人才。希纳尔博士是几家知名以色列公司董事会的成员,这些公司致力于研发和生产在全球广泛使用的医疗设备。
2005 年,28 岁的希纳尔刚刚退役,结束了 “塔尔皮奥特” 计划的学习。同年,这位年轻人就创立了一家颇为成功的公司,专门生产无需电极就能监测患者重要身体机能的设备。把这种设备放在患者所躺的床垫下,就能测定脉搏频率、呼吸参数以及其他人体重要生命体征。
希纳尔博士直言,参与 “塔尔皮奥特” 计划对他成功的科研职业生涯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与约翰・哈斯滕的交谈中,希纳尔强调,正是得益于这个计划,他才能选定自己的专业领域。“如果你打算从事医疗设备制造领域的工作,那你就必须成为一个涉猎广泛的专家,要学会在多个学科领域都有所建树,包括临床医学、医疗工程、生理学,甚至是知识产权相关问题。”
希纳尔介绍说,“塔尔皮奥特” 的年轻新兵们前三年零三个月要在希伯来大学完成物理学或数学专业的本科学习。之后,士兵们要参加为期一年半的军事培训,而且不是在一个部门,而是在多个部门进行,其中包括伞兵部队、空军、海军以及情报侦察部门。完成这一阶段培训后,实际上这些毕业生会被授予中尉军衔,在剩余的服役时间(提醒一下,整个计划为期九年)里,他们就只专注于科研以及必要的生产活动了。希纳尔博士着重指出,其一,“塔尔皮奥特” 计划的学员在还未成为军官时就已经开始从事科研活动了;其二,在获得军官军衔后,这些学员会在侦察部门、空军以及其他一些部门担任要职。比如,希纳尔博士本人在 22 岁时就开始在武器研发与技术产业管理局服役了。
希纳尔的一位同学(相关信息完全保密)在同样年龄时,在精密机械工程领域承担了非常重要的工作。不过,希纳尔表示,“塔尔皮奥特” 计划的大多数毕业生都在生物技术、医疗及其他仪器制造领域开展研究工作。
奥弗・戈德堡博士比希纳尔晚一年完成 “塔尔皮奥特” 计划,如今他担任着 “通用生物技术”公司的副总裁,这是一家顶尖的大型国际企业,位列同类企业中最成功的十家公司榜单之中。该公司专注于制药领域的研发,并对新的医疗技术进行投资。和希纳尔一样,戈德堡认为,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得益于入选了 “塔尔皮奥特” 计划。
戈德堡说:“当我从专业角度研究现代医疗技术的科学依据和合理性时,我运用的分析方法和技能都是在参加‘塔尔皮奥特’计划时学到的。实际上,这个计划聚焦的是具有跨学科意义的基础系统。” 因此,戈德堡接着说道:“在军队里,我依据军事需求检验新技术,而现在则是针对我目前所从事的技术领域进行相关工作。”
戈德堡博士使用 “塔尔皮奥特因素” 这个术语来强调那些完成这一艰难的九年课程的毕业生所取得的成就以及职业上的成功与该计划之间的关联。他举了一个有意思的例子,有一次,作为公司副总裁,有人建议他向一家研究心脏病学问题的公司投入大笔资金,他之所以接受这一建议,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是 “塔尔皮奥特” 计划的毕业生。
奥弗・戈德堡为自己公司秉持的爱国原则而自豪,他说:“除了实际的业务考量,对我们来说,公司在以色列开展业务这一点也有着特殊意义。”
“谁能出奇制胜,谁就能赢得胜利”这句出自伟大的俄国军事家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苏沃洛夫的名言,在如今显得尤为贴切。显然,在与敌人对抗时,人的因素是最为关键的。但光凭双手或者过时的武器,是不可能战胜强大敌人的。在当今这个全面计算机化的时代,那些刚刚步入青年时期的年轻人对新技术的接受能力最强。所以,很明显,就应该把他们吸引到这类研发工作中来,准确地说,不是所有人,而是其中那些最有天赋、最具潜力的人。
有意思的是,在 20 世纪 20 年代初,德国国防军(1919 - 1935 年间的德国武装力量,其数量和质量受 1919 年《凡尔赛和约》的限制)司令汉斯・冯・泽克特将军就曾首次尝试创建能够从事研究工作的精英型知识型军队单位。他发起设立了针对那些在科研工作中表现突出的有才华的军人的科研实验室。一些军人、政治家和学者对他表示支持。然而,当时日益得势的纳粹团体很不高兴,因为他们发现支持泽克特这一想法的有犹太裔人士 —— 物理化学研究所所长、诺贝尔奖获得者弗里茨・哈伯海军上将、德国外交部长瓦尔特・拉特瑙以及航空医学先驱之一、军医费利克斯・泰尔哈伯。
如今,不少国家的军事指挥部门都致力于创建军队科研单位。不过,在完全基于合同制组建的军队中,要想为这些科研单位吸引特别有 “科研天赋” 的 18 岁新兵是不可能的。原因很明显。首先,因为这样的人几乎不存在,以后也不会有。毕竟如果一个国家没有义务兵役制,那么那些完成中学学业的 “特别有天赋的” 年轻人会更愿意去接受高等教育,而不是服兵役。当然,吸引合同制军人进入军队科研单位也是有可能的。但俗话说,那可就是 “完全不同的一回事了”。要知道,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里,合同制军人都不是由年轻人构成的,这是其二。所以,无论如何,科研领悟能力都会不一样,这是其三。而且,那些智商很高的年轻人是否会应征入伍服兵役,这是非常值得怀疑的,毕竟通常情况下,愿意去当普通士兵的都是那些身强体壮、对诺贝尔奖没什么想法的小伙子们。
而对于 “塔尔皮奥特” 这类计划来说,它在义务兵役制组建的军队中是完全可行的。例如,在俄罗斯军队中就可以推行。难怪最近在莫斯科的一家报纸上出现了一篇标题很吸睛的文章,叫《军队将出现学者型士兵》,副标题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武装力量将培养出诺贝尔奖得主式的应征入伍者》。从原则上讲,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出现。
“我们开始大力‘招揽’程序员了。说是‘招揽’,是从好的意义上来说的,因为这是由军队未来五年所需的软件产品数量决定的…… 我们一方面想克服一部分惯性,另一方面,希望随着科研队伍的出现,能培养出新一代推动军事科学发展的人才。” 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在与大学校长及其他社会各界人士会面时这样说道。
这种想法是好的,不过目前还不清楚该如何实现这一想法。或许,可以借鉴以色列的经验,在以色列国防军中,早就有类似 “科研队伍” 的存在了,比如在网络安全部队中。
与俄罗斯计划从大学生中组建 “科研队伍” 不同的是,以色列军事计算机学校的生源是 18 岁的新兵。他们早在应征入伍前很久,就通过激烈的竞争赢得了学习的机会。
军队在这些年轻人还在中学学习时就开始物色有才华的苗子了 —— 他们要在应征前的准备阶段参加众多测试,而且在每个测试阶段,那些不符合军队严格要求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淘汰掉。可供挑选的人可不少,毕竟每个网络战士兵岗位都有数十名竞争者。
极其严格的候选人选拔、在严格的军队纪律和高标准要求氛围下的学习、参与实际项目以及培养对所承担任务的个人责任感 —— 所有这些因素结合起来,使得在几年的军旅生涯中,能够培养出未来高科技领域的顶尖专业人才,他们有能力与技术类大学的毕业生一较高下。以色列军事计算机学校(其中最出名的当属以色列国防军情报侦察部门和通信部队所属的学校)毕业生的声望极高,在国际上也备受认可,他们退役后,最知名的公司的招聘人员都会竞相争抢他们。
那些有幸通过入学考试的幸运儿,要先参加为期 6 个月的初始课程学习,在这个过程中,计算机学科知识的学习与新兵的战斗技能训练是相结合的。
实际的兵役期限是 36 个月。之后,那些最有发展潜力的士兵可能会被邀请继续留在军队服役,这种情况下,他们会签订一份为期 3 到 5 年的合同。
在这三年的义务兵役期内,士兵们要在前沿技术项目中一边刻苦学习,一边参与项目实践。虽说计算机专业的士兵不用像作战部队的同龄人那样进行 70 公里的全副武装长途行军,但他们在军队计算机中心的工作强度也不小。
计算机教学小队的训练风格和侦察突击部队一样 —— 每个士兵都知道,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坚持学完整个课程,进入计算机精英行列。那些无法承受这种持续的压力和激烈竞争的人,就只能等着被学校淘汰了。
以色列军事计算机学校的毕业生多丽特・S(Dorit S.)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她今年 26 岁,在一家跨国计算机公司担任首席分析师。
“在这样的学校学习,我可以说,没有一天不是哭着过来的。压力大得离谱,晚上要学习,每隔几天就有考试,考完试就会毫不留情地淘汰一批人。而且还有普通的军队服役任务,像站岗、日常战备值班这些。早上 7 点集合,然后各自去上课,每天都是如此。”
以色列如今能在高科技领域成为超级强国,军事计算机学校的毕业生功不可没。2013 年初,以色列企业主中有 36%、高科技领域的顶尖专业人才中有 29% 都是军事计算机学校的毕业生。
约西・瓦尔迪(Yossi Vardi)在 1969 年创立了以色列第一家计算机创业公司,他认为:“军队的计算机部队培养出的高科技百万富翁,比任何一所商学院培养出的都要多。”
吉尔・什韦德从军事计算机学校毕业后,于 1992 年退役,随后创立了 “Check Point 软件技术” 公司,如今该公司市值达 18 亿美元。
“Mirabilis” 公司由军事计算机学校的毕业生阿里科・瓦尔迪 、亚伊尔・戈尔丁格、塞菲・维齐格和阿姆农・阿米鲁在退役后于 1996 年创立。该公司研发的 ICQ 网络即时通讯软件一经推出便在全球迅速走红,为其创始人带来了 4 亿美元的收益。
尤里・莱文早在服现役期间就开始了软件产品开发方面的职业生涯。义务兵役结束后,他又与军队签订了一份为期五年的合同。在军队服役期间积累的知识和想法,帮助他在退役后创立了一家创业公司,2008 年,这家公司研发出了一款软件产品 ——“位智”(Waze)导航软件,如今,它大概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全球定位系统(GPS)导航软件了。2013 年,谷歌公司以 10 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莱文的 “位智” 软件。
从上述这些例子可以看出,对于有才华的年轻人来说,以色列的军事计算机学校已然成为他们退役后实现商业和创新成功的跳板。这些年轻人对军队计算机相关服役工作很感兴趣,因为这能让他们获得专业技能培训,还能充分发挥他们的创新潜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