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三年七月十九日的黎明,天京城头飘着细雨。忠王李秀成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望着城下潮水般涌来的湘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殿下!掌朝仪带着小殿下从南门突围了!”浑身是伤的传令兵滚下马来,怀里还抱着个雕花檀木匣子,"这是天王府最后一批金叶子,掌朝仪她说..."
话音未落,一支流矢正中传令兵后心。李秀成抄起木匣,看见匣底赫然烙着"圣库"二字朱印,耳边忽然响起三年前忠殿议事时,那个操着广西口音的年轻参军说过的话:"若要留种,当去婆罗洲。"
一、未知的逃亡之路此刻的南海波涛中,三艘福船正扯满风帆。甲板上站着个戴斗笠的独臂汉子,望着船舱里堆成小山的檀木箱,箱缝里渗出的金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他正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参军,如今却带着天王府最后三千斤黄金,以及八百名身经百战的"牌刀手"。
"谭将军,清妖的水师追上来了!"瞭望塔上的水手突然尖叫。独臂将军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个锦囊——那是五年前翼王石达开西征前留给他的"南洋策"。锦囊里的羊皮地图上,婆罗洲的红河三角洲画着个醒目的朱砂圈。
二、雨林深处的新天京当船队绕过古晋港时,荷兰人的炮台正在试射新到的阿姆斯特朗大炮。谭将军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华人村落,忽然想起天京城破那日,自己在南门看到的一幕:十几个幼天王卫队的少年,硬是用血肉之躯抵住了湘军的三轮齐射。
"将军,前面就是红河了。"老舵工指着雨林中若隐若现的河道,"三年前兰芳公司的人在这里采过金沙,后来被达雅克人的毒箭赶走了。"谭将军摸了摸空荡荡的右袖管——那是在庐州城下被僧格林沁的火枪打碎的——突然咧嘴笑了:"传令,把圣库里的铜钱全熔了,给每个兄弟打把斩马刀。"
三个月后,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勘探队再次来到红河三角洲,他们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二十丈高的暸望塔上飘着杏黄旗,河湾处新筑的夯土城墙居然带着天京城的瓮城结构。更诡异的是,在林间空地上操练的士兵们,虽然穿着婆罗洲特有的蕉麻布衣,但喊杀声里分明带着当年太平军北伐时的"杀妖"腔调。
"这叫'以工代赈'。"谭将军把玩着达雅克酋长送来的犀角杯,对刚收编的潮州私盐贩子们说:"汉人耕田,达雅克人打猎,马来人捕鱼,每月初一在圣库前按功领饷。"他身后的大木板上,用炭笔画着个奇特的分配方案:粮食留三成,金沙交两成,剩下的换火枪。
三、会发光的银币光绪五年雨季,新加坡的英国商行里流传着件怪事。几个达雅克猎人用麻袋装着金沙来换火药,付款时竟掏出印着"太平通宝"的银币。最老练的钱币商人也认不出这种银币的成色——正面是双龙戏珠,背面却刻着"圣库永存"四个楷书字。
"这是用西班牙鹰洋改铸的。"槟城的天地会香主陈阿义眯着眼睛端详,"你看龙眼处还留着原币的十字盾徽。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红河那边的新天京,最近在试造后膛枪。"
此刻的红河要塞里,谭将军正盯着新铸的银币发愁。熔炼炉前跪着个浑身发抖的匠人:"真不是小的偷工减料,实在是婆罗洲的银矿含着邪气,每熔一炉就要爆三次膛。"将军摩挲着银币上模糊的"太"字,忽然想起天京城破前夜,自己在圣库里见过的西洋自鸣钟。
"把荷兰人的钟表匠找来。"将军抓起把金沙撒在银币堆里,"传令各营,明日开始学认荷兰字——不会写'蒸汽机'三个字的,饷银扣三成。"
四、最后的圣库当谭将军的坟头长出第三茬芭蕉时,他的混血儿子正带着三百火枪手,在油棕林里伏击荷兰人的勘探队。年轻人腰间别着把奇特的左轮枪——枪柄上镶着圣库金叶,准星却是达雅克人的兽牙雕件。
"记住,要等他们走到第七棵油棕树再开火。"他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银币,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太平通宝","打完这仗,我们去古晋港抢艘蒸汽船。"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日本人类学家在红河三角洲的部落里,发现了个供奉"独臂战神"的神龛。神像脚下堆着锈迹斑斑的银币,而祭坛后的岩洞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千个檀木空箱,箱底的金漆还隐约可见"圣库"字样。
后记:如今的加里曼丹,分属于文莱、马来西亚及印度尼西亚。连绵不绝的油棕种植园下,或许还埋着当年新天京的夯土城墙。当收割机碾过那些印着"太平通宝"的银币时,金属与钢铁的碰撞声,恍惚间竟像极了当年红河要塞里的铸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