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林月华又一次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醒来。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更显得这间三十平米的小屋寂静得可怕。她摸索着打开手机，刺眼的光亮让她眯起了眼睛。通讯录里能拨打的号码越来越少，朋友圈里不是晒孙子就是晒退休旅游，而她——一个五十岁、无业、无存款的单身女性，连点赞的勇气都没有。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常去的女性论坛，那个她潜水多年却从未发过言的角落。今晚，积蓄多年的孤独感突然决堤。

"我五十岁了，还是单身，从来没结过婚。"她的拇指在屏幕上缓慢移动，每一个字都像在撕开结痂的伤口，"现在大家都在说大龄剩女难嫁，可我连'剩女'都算不上了，只能算'剩老太'吧？"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林月华感到一阵虚脱。二十年前，她还是外企白领，穿着得体的套装，踩着高跟鞋在写字楼里步履生风。那时亲友介绍的相亲对象能从人民公园排到外滩，她却总嫌这个矮了、那个学历低了、另一个不够体贴。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她继续写道，泪水模糊了视线，"当时嫌弃人家是国企小职员的那位，现在已经是处级干部；嫌开餐馆'不够体面'的张先生，连锁店都开到第三家了。而我——"她的手指颤抖着，"因为高不成低不就，一年年拖下来，硬把自己拖成了个老太婆。"

冰箱里剩的半个三明治是她今天的晚餐。失业三年，积蓄早已见底，每月靠着微薄的失业金和偶尔的兼职度日。镜子里的女人眼袋浮肿，法令纹像两道深刻的沟壑，灰白的头发胡乱扎在脑后。最让她恐惧的不是衰老，而是那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如果还想脱单，大概只能去老人相亲角了吧？"她自嘲地补充，"可我一没工作，二没收入，三没存款，谁会看上这样一个老女人呢？"

帖子发出后，林月华把手机扔到一边，蜷缩在沙发上。她想起三十五岁那年，母亲病床前的叹息："月华啊，你总说宁缺毋滥，可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完美？"那时她还有个交往三年的男友，却因为对方买不起她看中的婚房而分手。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四十岁生日那天，她独自在KTV唱完《后来》，哭花了妆；四十五岁时公司裁员，她这个"高龄员工"首当其冲；去年父亲去世，她是葬礼上唯一没有配偶和子女的直系亲属。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提示音接二连三。林月华惊讶地发现，她的帖子已经有了上百条回复。

"姐姐别灰心，爱情不分年龄！"一个ID叫"阳光小葵"的网友写道。

"五十岁怎么了？我姑妈五十五岁再婚，现在可幸福了。"

但也有人冷嘲热讽："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急了？"

更刺眼的是一条："没工作没收入还想找对象？谁愿意娶个拖油瓶啊？"

林月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那些字句像针一样扎进心里。正当她准备关机时，一条私信跳了出来：

"林女士您好，我今年五十二岁，是一名退休教师。看了您的帖子很有感触。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聊聊吗？我的微信号是..."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林月华满是皱纹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添加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