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间,江苏扬州府江都县有一处名为“柳河镇”的水乡,镇子不大却商贾云集,百姓安居乐业。镇东头住着一户姓周的人家,家主周文礼是个老实本分的布商,虽不算大富大贵,但靠着勤勉经营,家中也算殷实。周文礼二十岁那年娶了同镇女子林秀娘为妻。林秀娘生得肤白貌美、杏眼桃腮,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婚后两人感情甚笃,日子过得平淡却温馨。
然而,这平静的生活却在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被彻底打破。这年秋天,周文礼因生意需赴苏州采买绸缎,临行前特意叮嘱妻子:“秀娘,我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你在家中务必锁好门户,若有急事可托隔壁张婶照应。”林秀娘含泪应下,却不知丈夫这一走,自己竟会卷入一场惊天阴谋。
一场精心设计的“偶遇”周文礼离家后第三日傍晚,林秀娘正在院中洗衣,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镇上的私塾先生赵明德,此人虽已年过四十,但仗着读过几年书,常以“风流才子”自居。**赵明德捂着额头连声呼痛:“周家娘子,方才被顽童用石子砸中,可否讨碗清水清洗伤口?”**林秀娘见他血流满面,心下不忍,便开门让赵明德进了院子。
谁料这竟是圈套的开始。赵明德前脚刚进院门,后脚便有个青衫书生“恰巧”路过,此人正是新科举人陈子安。陈子安祖籍杭州,因游学暂居柳河镇,生得眉目俊朗、谈吐风雅,在镇上颇受女子青睐。他见赵明德满脸是血,当即高呼:“光天化日竟有歹人行凶!”这一嗓子引得街坊四邻纷纷探头张望。
步步为营的陷阱赵明德与陈子安这一唱一和,实则是早有预谋。原来赵明德对林秀娘的美貌垂涎已久,奈何周文礼平日看顾甚严,始终不得机会。恰逢陈子安中举后心高气傲,酒后扬言“扬州女子虽美,却不及江南佳丽温婉”,赵明德便撺掇道:“柳河镇倒有位绝色妇人,只是她那丈夫如看门犬般寸步不离。”二人臭味相投,竟合谋设下毒计。
当日赵明德假意受伤,陈子安则“路见不平”,待林秀娘慌乱之际,赵明德突然扯开衣襟大喊:“周家娘子为何撕我衣裳?”陈子安立即作证:“晚生亲眼所见,这妇人举止轻浮!”林秀娘百口莫辩之际,赵明德又威胁要将此事传扬出去。可怜这弱女子为保名节,只得含泪屈从。
举人的温柔陷阱此后半月,陈子安频频以“调解纠纷”为名出入周家。他先是假意安抚林秀娘:“那日赵先生酒后失态,我已劝他不可声张。”又常带些胭脂水粉、时新绸缎相赠,口称“怜香惜玉”,实则步步攻心。林秀娘本就被流言压得喘不过气,面对这般温柔攻势,终究没能守住底线。
而赵明德见计谋得逞,又生毒计。他暗中收买地痞,将周家“丑事”编成俚曲传唱。不过三日,街头巷尾的孩童都哼着:“周家娘子赛貂蝉,举人老爷夜叩门……”消息很快传到正在苏州的周文礼耳中。
丈夫的复仇暗局周文礼星夜兼程赶回柳河镇,却见家门紧闭,窗棂上贴着褪色的喜字在风中飘摇。他强压怒火,先暗中走访乡邻,得知妻子竟真与陈子安有染。这个素来温和的汉子站在运河边,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突然冷笑一声:“好个举人老爷,且看你能得意几时。”
次日,周文礼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对妻子和颜悦色,还主动宴请陈子安。酒过三巡,他举杯道:“陈某不才,愿将布庄三成干股赠予举人,只求保全颜面。”陈子安本就贪财,闻言大喜,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死局。
一石二鸟的杀机乾隆三十六年春,江都县衙突然接到匿名状纸,举报陈子安科举舞弊。时值朝廷严查科场,知县不敢怠慢,连夜派人搜查陈家,果真在书房暗格中起获数封与考官往来的密信。按《大清律例》,陈子安被革去功名,判流放宁古塔。
就在陈子安戴枷出城当日,赵明德暴毙家中。仵作验尸后称系“误食毒鼠馒头”,但百姓间流传着更骇人的说法:有人亲眼看见周文礼深夜往赵家送过一篮炊饼。而林秀娘在丈夫安排下“突发恶疾”,被送往城外尼庵“静养”,从此再未露面。
此案在当年轰动江南,却因缺乏直接证据不了了之。有人说周文礼心狠手辣,有人说他忍辱负重。唯有柳河镇的老茶客们至今记得,那个布商在妻子出事后,曾花重金从苏州请来位“讼师”——据说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教人如何“合法报仇”。
乾隆四十年,有人在杭州灵隐寺见过个带发修行的妇人,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风华。而运河码头的苦力们偶尔会议论:那个总戴着斗笠的船老大,侧脸像极了多年前失踪的周掌柜……
历史的尘埃里,真相往往比传说更残酷。这桩奇案折射出的不仅是人性的善恶较量,更是封建时代女性在礼教枷锁下的悲惨命运。当法律不能主持公道时,庶民的复仇便成了血色的轮回——这或许才是案件背后最令人脊背发凉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