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氏不仅需要保证新品的商业价值。

更需要向观望的合作方发出陆氏总裁和夫人琴瑟和鸣的信息。

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丑闻影响股市的情况。

可陆叙言似乎还以为这次和寻常一样。

作秀而已，随时都可以。

所以当孟晚装病央求他作陪时，他没有犹豫。

我也十分清楚。

他会答应的原因还有一个。

想给我一个教训，作为那天让他不愉快的教训。

我麻木地看着手机上无数个没打通的电话。

一旁合作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周围戏谑的目光打量着我。

也就是这时，一则消息弹出来。

「南乔姐，陆总在我这里。」

下一秒，宴会的大屏幕上骤然出现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两人动作亲昵。

孟晚靠在陆叙言的肩上，唇上口红斑驳，双颊绯红。

一张合照。

就这么一张合照。

原本经营出来的和和美美已足以被人窥见内里的裂痕。

没有人会把宝押在随时会暴雷的新品上。

周围的议论声过于大。

大得我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一片，什么都听不清。

头顶的灯光炫目，杯酒碰撞声，揶揄嬉笑声此起彼伏。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当中。

直到后面夜深了。

点点繁星闪烁之时，众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5、

后半夜，下起了大暴雨。

陆叙言赶到酒店的时候，宴会早早就结束了。

他到的时候，我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地狼藉中。

「南乔——」

我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死寂。

「现在，你满意了吗？」

「事情搞砸，团队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陆总，这个教训，你还满意吗？」

陆叙言闻言脸色苍白，声音隐隐发抖：

「乔乔，我不知道这场宴会这么重要，

「谁让你那天惹我不高兴，我只是想让你认错——」

陆叙言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尾音彻底消散。

我盯着脚边的酒杯。

残留的红酒倒映着头顶迷离灯光的色彩，晃得人头晕。

「陆叙言。」

我的情绪渐渐平稳，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倦。

「九年，你荒唐了九年，我从未想过离开你。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没长大，孩子心性。

「可今天，你让我颜面尽失，让我为你做的所有努力全部白搭——」

我褪下手上的婚戒，放到陆叙言的手中。

「陆叙言，我们离婚吧。」

听到这话，陆叙言反而笑起来。

「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我说呢，一次新品上市而已，值得你这么狼狈。

「原来只是想威胁我为了你收心。」

被溺爱着长大的富家大少爷啊。

有时候，愚蠢得让人好笑。

「陆夫人，坐好这个位置。」

陆叙言没什么耐心，凑在我耳边的气息轻轻痒痒。

「适当闹一闹就好了，闹过了，让人不喜。」

「孟晚威胁不到你的位置。」

陆叙言拿起戒指，重新帮我戴了回去。

时至如今，他依旧觉得我是在借题发挥。

我将戒指摘了下来，在他眼前转了一转，随后两指一松。

戒指在空中旋转，落在地上的声响清脆。

「并不是你所想的欲擒故纵。」

「陆叙言。」

我抬眼看他。

「离婚吧。」

6、

那天的争论不欢而散，陆叙言不同意离婚。

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出了别墅。

等再回到公司时，我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路过的人都在偷偷看我，欲言又止。

直到我走到办公室门口。

却发现我的东西都被人扔了出来，随意丢得满地都是。

我冷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

孟晚从我的办公室里推门走了出来。

她随意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柔声道：

「南乔姐，陆总说你被开除了。」

我愣住了，「理由呢？」

孟晚靠在门框边轻笑：

「因为你搞砸了新品发布会呀，南乔姐。」

她轻飘飘的声音落在我耳畔犹如惊雷炸响。

我下意识道：

「那不是我的错。」

孟晚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神情。

她走过去把办公桌上的身份牌转了过来。

上面明晃晃写着：

「总经理，孟晚。」

「陆总非要我替代你，对不起呀，南乔姐。」

她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走到我面前轻声道：

「无论是陆氏还是陆总心里，你已经没有位置了。」

7、

我转过头去看着公司的其他人。

他们表情也都有些不好看，但是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陆叙言过来了。

我面无表情盯着他：

「陆叙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叙言淡淡道：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你犯下了那么大的错，就留在家里好好反思反思吧。」

「你的位置孟晚会顶上。」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难以置信：

「她不过是一个实习生！」

「有什么资格顶替我的位置？」

陆叙言双手抱胸，轻蔑道：

「南乔，别看不起人，你也别忘了。

「你不过是仗着陆夫人这个身份才有今天的成就。」

我突然明白过来。

这是陆叙言在逼我就范。

他想让我明白，没了他，我什么都不是。

陆叙言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只要你认错，这一切就都还是你的。」

「你多在乎身份我是知道的，不然你就不会这么拼了。」

我呆呆地看着陆叙言。

原来如此。

他是觉得，我贪图权力。

陆母把我带进陆氏，不过是让我给陆叙言保驾护航。

结婚后陆叙言只顾着花天酒地。

没办法，我只能以一己之力扛起陆氏。

资金链断裂，我守在客户家门口低三下四挽留。

没日没夜应酬拉取投资。

那段日子多难熬只有我知道。

我忍不住落下泪来，后退一步：

「陆叙言，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他面色微变，随即愠怒道：

「嫁给我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没有我，你哪有享福的机会！」

孟晚靠在陆叙言身边似笑非笑：

「沈南乔，你以为你是谁？」

她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你不过就是靠着陆总才得以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呆呆站在原地。

半晌后，我笑了。

「陆叙言，别忘了签离婚协议。」

8、

离开公司后，我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

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核心管理层。

他们纷纷都在替我打抱不平。

我关上手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

那疼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我突然觉得***一股热流涌出。

我低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裙子已经被血浸湿了。

......

被送进手术室时，医生跟我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我强撑着给陆叙言打了个电话。

肚子已经疼得近乎麻木。

我勉强维持着平稳的声线，却还是有些颤抖：

「陆叙言，我怀孕了，现在在医院。

「医生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你过来一趟。」

陆叙言听了只是冷笑：

「沈南乔，后悔了就好好道歉，别搞这些破动静。」

我默默挂了电话，慢慢抬起手，放在小腹上。

静静感受着小生命的流失。

孩子，对不起。

我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陷入昏迷前，我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资料都准备好了，动手吧。」

9、

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睡得很累。

再醒时，是在深夜。

陆叙言正趴在床边，睡得不熟。

我微微一动，他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乔乔，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用力握紧我的手。

我手背上的输液管还没有取下。

以至于我没办法第一时间用力抽出手。

一种冷冷的潮湿恶寒从我胃部涌出。

「陆叙言，孩子没了。」

他顿时接道：

「没关系的，乔乔，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等你养好身体后，我们继续备孕。」

我嗤笑一声：

「在我这里，你已经脏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跟你重归于好。」

陆叙言睁大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片刻后，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乔乔，别这么跟我说话，会好起来的。」

「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我缓缓抽出手，疲惫地闭上眼睛：

「陆叙言，离婚吧，求你放过我。」

他拧着眉头，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非要离婚。

陆叙言站起身，再度开口时，言语之间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不屑。

「好了，别闹脾气了。

「你一个孤儿离了我还能去哪里？

「孩子的事不过就是一次意外，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仔细想了想，陆叙言说话好像向来如此。

总是带着不自觉的高高在上。

因为在他心里，一直都觉得我们身份不对等。

我扭过头，摁呼叫铃，然后冲他说：

「从你看轻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经是死路了。」

「还有一点你搞错了——

「我孤儿的身份，从来不会让我觉得自卑。」

我从来就不是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妇。

眼中的世界只有锅碗瓢盆和渴望丈夫那虚无缥缈的爱。

我钻研学业，闯荡商海。

知道的东西，打过交道的人，不比谁差。

陆叙言这一套掺着蜜的洗脑话术，对我没用。

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我摆摆手：

「不想气死我的话就出去吧，让我安静休息会。」

陆叙言瞬间噤声。

许久后，我听见推门离开的声音。

再度睁开眼，坐起身看着窗外。

静谧的月色，透着股安静的美。

手机传来震动，是孟晚发来的消息：

「全都准备好了，南乔姐。」

10、

第二天，网上突然空降了一个热搜——

关于陆氏集团总裁陆叙言出轨的新闻。

那篇文章梳理了完整的时间线。

文章里，把他和不同女人在一起的时间、细节全部发了出来。

结尾部分，还配上各种亲密的照片。

我和他五年恋情，九年婚姻，整整十四年。

他却在不同人身上整整出轨了九年。

而且，文章还讲了我放弃了出国的机会留在他身边。

又拼命为守住陆氏做出的种种牺牲。

这件事瞬间引起了热议，网上一片骂声。

不少人为此次纷纷怒骂着要抵制陆氏旗下的所有产品。

与此同时，热心网友还积极劝我离婚，远离渣男。

网上舆论发酵了三天，陆叙言才出现在我面前。

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憔悴得很。

看来这两天他并不好过。

「乔乔，我们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我垂下眼睑:

「如果你不是来给我送离婚协议的，就请出去吧。」

陆叙言坐在床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

几秒后，他扯出个难看的笑：

「没关系，你生气是应该的。

「但是乔乔，我不会跟你离婚的，因为我爱你。」

他将额头抵在我的手背，声音沙哑：

「乔乔，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离开我行吗？」

我抽出手，在被子上蹭了蹭：

「你是希望我能去网上澄清一下吗？

「顺便挽回一下你陆大总裁的颜面？」

「你是希望我去网上澄清一下吗？」

陆叙言下意识地恼怒，又强压下去继续道：

「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南乔，这次就算了吧。」

11、

有时候，我挺想不明白的。

为什么人总是不敢承认自己的不堪。

我笑着摇摇头，反问他：

「你舍得跟孟晚分手？」

陆叙言抹了把脸，淡淡道：

「我对她就是一时的新鲜感，这你很清楚。」

停顿了两秒，他继续补充道：

「孟晚真的很像当初的你，那个什么都会依赖我的你。」

「但是，南乔，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

前面那句话我当听不见，后面这句我倒是相信。

毕竟陆夫人这个位置，没人会比我做得更好。

可是，那又怎样呢？

我做陆夫人也从来不是因为爱他。

「别纠结了。」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

「赶紧把字签了吧，好聚好散才是我们之间的结局。」

陆叙言哑着嗓子朝我低吼：

「十四年，你就这么不顾念旧情吗？

「沈南乔，你别忘了！

「没了我陆家，没有陆夫人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到现在他还是这套说辞。

实在是听得厌烦。

我凑近他，轻声道：

「阿言，你最该清楚我的能力的，不是吗?

「你觉得，我有今天的成就真的是靠陆家吗？」

陆叙言怔愣在原地。

我想，他大概想起来了。

沈南乔这个人，究竟有多优秀。

专业永远断层第一，哪怕创业资金是东拼西凑来的。

可从一个小超市发展到大学城三分之二的商铺。

我仅仅只用了两年的时间。

哪怕在别人眼里，我孤儿的身份很可怜。

甚至于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我有一张漂亮的脸吸引了陆叙言。

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他们的圈层。

可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我从来没有缺少过爱意。

父母在世时，用尽全部爱意和温柔浇灌着我长大。

身边的知己从不会吝啬对我的夸奖。

最重要的是，我很爱我自己。

我爱陆叙言时，可以毫不保留付出全部真心。

因为我确信，不爱时，我依然能向阳而生。

沈南乔，从来都只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12、

陆叙言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婚。

他开始天天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就如热恋时那样，事事报备，分享日常。

甚至好几个深夜，他都换着号码给我打来电话。

浪子回头，泪洒当场，悔不当初，跟我忆往昔。

挂断他的电话后，孟晚也给我打来电话。

说话语气都带着点幸灾乐祸：

「南乔姐，他和我提了分手，说要专心追求你。

「他现在天天在公司里看着你的照片，痴情得嘞。」

「早知道这样，何必当初呢。」

我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哪里是痴情，明明是我有本事。

漂亮的女人太多了，他为何独独对我有执念。

因为我聪明、好学、知分寸。

他虽不喜我的强势和独立，厌恶我的能力。

却又离不开我对他的保驾护航。

而我又总会拿捏他的情绪。

在他需要时做足小女人姿态满足他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

在事业上，又能给他肆无忌惮吃喝玩乐的底气。

他万般不愿，也只能承认。

这辈子他不会遇到第二个让他满意的沈南乔。

我会是他最念念不忘的那个。

只是他忘了，哪有什么完美的伴侣。

不过都是靠演戏堆起来的假象罢了。

他想一个完美恋人，我就演给他看。

13、

「那南乔姐，你从未爱过他吗？」

孟晚压低声音问我。

我爱过他吗？

答案永远都会是肯定的。

在他顶着烈日跑遍几条街就为了给我买想吃的红薯时，

在别人嘲笑我是孤儿他扬起拳头被打到受伤也要对方跟我道歉时，

在他和我告白，一句话结结巴巴三次才说完时......

我是真诚而又热烈地爱过他。

可就在我拿到出国留学的名额的那天。

我听到了他和他妈妈的聊天。

在他们的对话里。

我只是那个让陆叙言起了征服心理的猎物。

他的讲述格外认真。

从外貌、性格、成绩等等一一做了分析。

最终得出。

我就像一株蒲公英。

生命力永远顽强，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我都能活出一条路。

他就想试试折断我的翅膀。

看我再也飞不起来，只能依附他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放声大哭，求着他要永远爱我。

所以他撒着娇央求他妈妈。

一定要动用关系毁掉我一手经营起来的商铺。

陆叙言话里满是雀跃：

「妈，我想把她困住，像个小雀那样养着玩玩。」

14、

那天，我在夜色下站了许久。

直到双手冰冷，双脚僵硬到麻木。

我才做了决定。

主动找了学校放弃可出国的名额。

陆氏家大业大，换掉我的出国名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比起最后被动承受，我更喜欢主动出击。

我亲自毁掉商铺，亲手断送出国留学的梦想。

陆叙言想折断我的翅膀，让我再也飞不起来。

那我就自断羽翼，再借助他的力量，重塑身体。

我不会输也绝对不能输。

孟晚在那头轻轻笑起来：

「还没有结束对吗？

「南乔姐，你想要的远不止于此，对吗？」

我点点头，叹气：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晚晚。」

当然没有结束。

也不可能会结束。

我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让陆氏彻底为我所用，改名沈氏。

这才是我当年自毁前途嫁给陆叙言的真正目的。

陆父去世得早，陆母身体不好，常年缠绵病榻。

陆叙言又是一个没什么商业头脑的纨绔。

只要给我时间，我就一定能将陆氏收入囊中。

婚后，我不留余力扮演着陆叙言最喜欢的模样。

陆母身体越差时，我开始将重心放在公司上。

至于陆叙言那，我按照他喜欢的模样。

亲手培养出了孟晚送到他身边。

九年时间，陆氏最核心的团队是我一手搭建，投入打量心血。

哪里有问题，能一击即破，我都了然于心。

现在，到蚕食的时候了。

陆叙言——

玩弄真心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12、

养好身体后，我就回家了。

陆叙言半躺在沙发上，用手臂盖着眼睛。

整个人颓废到不行。

「乔乔，不是你安排的对吗？」

他睁开眼看着我，眼中隐隐含着哀求。

我知道这段日子他的生活绝对不会好过。

在我住院这段时间里。

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团队纷纷提出离职。

他们一走，陆氏开始出事了。

大大厦将倾，于内部瓦解。

首当其冲的就是财务。

当初在选择财务人员时，陆叙言为了其中一个小情人。

不顾我的反对将她的一些亲戚塞了进来。

他告诉我，这些人专业性极强。

希望我能好好培养。

可事实上，这帮人虽然做事麻利。

但是极爱贪小便宜，长久来看，是个隐患。

正合我意。

果不其然，财务这块开始爆雷。

随后，在孟晚的安排下。

陆氏的问题，层出不穷。

公司口碑，在业内一落千丈，很多董事都战略性撤退。

这些年，被我捧杀的陆叙言。

如我意料之中，没有任何能力撑起陆氏。

13、

我避开陆叙言想来拉我的手。

把离婚协议书和股份收购协议放在他面前：

「阿言，签字吧。」

陆叙言漆黑的眼珠划过一丝滞涩。

「沈南乔，你就这么狠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也不会在和那些女人联系了。」

见我不说话，陆叙言又变得焦躁起来：

「我不过就是出轨，就能让你这么恨我吗？」

他冲着我低吼，声音沙哑可怖，像一只濒死重伤的野兽。

我恨陆叙言吗？

或许曾经是恨的。

我曾经满心欢喜以为把一颗真心拿出来。

就能换到另一颗。

后来才发现换来的是一把尖刀，把我自己戳得鲜血淋漓。

我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

「阿言，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人。」

「当年你为了绑住我，想毁掉我的商铺时，怎么不觉得自己心狠呢？」

陆叙言猛地站起来：

「那不是我做的，我没有！」

我轻笑出声：

「我知道，因为是我提前亲手毁掉的。」

陆叙言嘴唇颤抖：

「所以，那天你听到我说话了。」

「可是，我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那我就吞了你家的公司，一样还一样，才叫公平，你说对吗？」

我顿了两秒，笑着摇摇头：

「你看，你还是这样愚蠢到恶毒。

「你从来没想过，如果我没有这般魄力和能力。

「真的成为你身边一株没有思想的莬丝花。」

「我会是什么下场？」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声音森冷：

「下场就是等你玩腻后就能一脚把我踢开。

「而那时，我早已没有工作能力，没有一技之长。

「等待我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苦楚生活。」

「阿言，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14、

陆叙言看着我，头一次露出绝望的神情。

「南乔——」

他看着我拼命摇头，却又吐不出一个字。

「陆叙言，别挣扎了，你斗不过我的。」

「趁现在，我对你还念及那么一丝旧情就快签了吧。

「在我对你仁慈的时候就别得寸进尺，你耗不起的。」

陆叙言徒然变了脸色。

「乔乔，我们就一定要这样吗？」

「不然呢？」

我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陆叙言，你不会觉得经历这么多的事后我们还能重归于好吧？」

「你也知道这是我们十四年的感情！

「可你别忘了，这段感情是以你的欺骗开始的。」

我垂眸看向他：

「更别提往后的日子里，你精神出轨，***出轨！」

「你现在已经脏得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程度了。」

「真的，别再逼我了，阿言。」

陆叙言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眼里一片平静。

「好。」

我和陆叙言离婚的过程非常顺利，没有过多纠纷。

房子归他，公司和车子归我，存款平分。

离开那天他再次对我说：

离开那天，陆叙言眉眼间带着浓重的倦意。

「南乔。」

他执着地问我：

「如果，我没有出轨，你是不是就不会跟我离婚了？」

我朝陆叙言温和地笑了笑：

「没意义的问题就不必问了。」

陆叙言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最后抬头对我说：

「南乔，我是真的爱你。」

我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我爱你」这三个字。

自然只在相爱时是最美好的事。

反之，就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15、

陆氏易主那天，我派人给陆母送去消息。

这么值得高兴的人，理当要多分享分享的。

只不过，她听到消息后，遭受打击，昏迷进了医院。

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知晓这件事后，我来到医院给她交了所有住院费。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躺在床上形如枯槁的陆母。

突然就想起当年她找上我时的模样。

雍容华贵，不可一世。

字字句句高贵轻慢。

「沈小姐，能被我们小言看上是你的福分。

「我这个做母亲的呢，自然是尊重他的意愿，同意你进门。」

说着，她将一份协议和一份资料摆在我面前：

「别急着拒绝，先看看东西。」

「我听闻你母亲生前是位德高望重的教育家。

「你也不想她死后还不得安宁吧？」

我双手颤抖翻开那份资料。

上面全是陆母花费大价钱伪造出来的东西。

婚内出轨学生、收受贿赂、殴打辱骂学生......

任何一件事，都能毁掉我妈妈的名声。

尽管全是虚假信息，可大多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一面。

真相如何，他们不在乎。

陆母扫我一眼，怜悯中掺杂着无数轻蔑：

「阿姨相信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对吗？」

我没有任何反抗。

提笔签下了那份无条件辅佐陆叙言守住陆氏的协议。

陆母会同意我嫁给陆叙言。

无非是调查过我，知晓了我创业的事情。

她在乎的不是陆叙言的喜欢，而是我的商业才能。

更是我孤儿的身份，这样，才方便她拿捏我。

可她错了。

我从来就不是弱者。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更何况是我这样有仇必报的毒蛇呢？

16、

正想离开医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现在满意了吗？」

我转身，陆叙言手里拿着单子站在那。

他身形瘦削了很多，锁骨支棱出来。

「我曾经一直都觉得，我家世优渥，自身条件不错。

「留在我身边被我宠着是你的福气，你该高兴。

「但现在我才发现，没了爸妈的庇护，我什么都不是。」

陆叙言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

「陆氏没了，我妈病倒了，就连你，也离开了我。」

「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秋风有些萧瑟。

我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我们之间也只剩下无话可说而已。

我转身要走，陆叙言却叫住了我。

他身体微微颤抖，眼眶泛红：

「乔乔，你能不能留下？」

「我们忘掉过去种种一切，重新开始，好吗？」

沉默片刻，物品轻声道：

「从你欺骗我，看轻我开始。

「我们之间就只有死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陆叙言听了我的话，彻底泄了气。

他蹲***，颤抖地抱住自己的头。

发丝在他指间凌乱，陆叙言的呜咽断断续续。

我径直走了出去，迎着晚霞，永不回头。

晚风拂过耳畔，卷携着十四年的过往沉入身后。

往后余生。

我脚下的路，必将是永远朝向明日朝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