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北京卫视《红楼忆梦 情未了》的录制现场,饰演贾宝玉的欧阳奋强,微微垂首,神色间满是歉疚。他凑近身旁的女嘉宾,压低声音,带着三十年来积攒的愧疚说道:“当年在剧组,我对不住你……”
女嘉宾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旋即坚定地开口:“我不会忘记。” 短短五个字,却仿佛穿越了三十年的悠悠时光,牵出一段尘封已久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正是史湘云的扮演者郭霄珍。
她和欧阳奋强之间的缘分,都是来自87红楼梦剧组,因为他们两个人的都是剧中人,欧阳奋强是贾宝玉,郭霄珍是史湘云,他们两人在剧中是有对手戏的。
因为贾宝玉是史湘云的表哥,贾宝玉很疼史湘云,史湘云也会亲昵地喊宝玉“爱哥哥”,原本是“二哥哥”,因为史湘云是大舌头,分不清“爱”和“二”,不过,或许也是故意叫错罢了,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
戏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相当好,戏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欧阳奋强要给郭霄珍道歉呢?这都要从欧阳奋强被选为贾宝玉的候选人说起。
彼时,欧阳奋强刚加入剧组不久,为了让他尽快融入集体,同时更好地适应贾宝玉这一富家贵公子的角色,王导给他布置了一个特殊任务:可以对剧组的任何人搞恶作剧,以此来增进彼此的熟悉度。
在剧组的休息室里,陈晓旭捧着剧本,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瞥见一旁正乐呵呵和人聊天的郭霄珍,她凑到欧阳奋强耳边,小声说道:“你瞧,郭霄珍整天乐呵呵的,一心想着留在北京,咱们拿这个逗逗她,她准上钩。”
欧阳奋强挠了挠头,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别把她惹哭了。”
郭霄珍想要留在北京,也是有一个缘故的。她当初是被87红楼梦剧组选演员的两个副导演选中,她们很喜欢郭霄珍,就让她到剧组参选,可是郭霄珍很犹豫,如果去拍戏的话就要去3年,她在单位的位置可就没有了。
她能够在黄梅戏剧团有一席之地来可来得十分不容易。
1964 年,郭霄珍呱呱坠地,天生一副精明娇俏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是个单纯憨直的姑娘。14 岁时,怀揣着对戏曲的炽热热爱与过人天赋,她成功考入安徽黄梅戏学校。在学校的日子里,郭霄珍对戏曲的痴迷达到了近乎痴狂的程度。
一次排练时,她意外骨折,老师心疼地让她休息几天。然而,倔强的她独自一人留在宿舍,坐在床边,不顾伤痛,拉起二胡轻轻吟唱,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阻挡她对戏曲的执着追求。正是凭借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她在学校逐渐崭露头角,幸运地获得了出演《女驸马》等经典剧目的机会。
1982 年,郭霄珍被分配到安庆黄梅戏三团,此后她陆续参演了《杜鹃女》等多部电影,在黄梅戏领域逐渐积累起一定的名气。
两位副导演也是冲着她的名气来了,看到她本人的演绎之后,她们更加确定她了。她们给了郭霄珍一个机会,要让她到剧组去作为“薛宝钗”的候选人,这可是女主角。郭霄珍犹豫再三,最后她决定赌一把,她去红楼梦剧组。
然而,当郭霄珍满怀憧憬地抵达剧组时,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她的希望。剧组告知她,薛宝钗的角色已经确定了更合适的人选,转而建议她尝试出演袭人。
郭霄珍站在剧组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困惑与失落。她诚恳地对王导说道:“王导,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自己的气质与袭人不太相符,恐怕难以诠释好这个角色。要不,我还是回原单位继续演黄梅戏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对角色的尊重和对自我的认知。
王导看着眼前这个执着而又坦率的姑娘,心中十分不舍。恰在此时,史湘云的原定扮演者因突发状况无法参演,王导灵机一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郭霄珍说道:“小郭,史湘云这个角色现在空出来了,我看你各方面条件都挺合适的,要不你试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郭霄珍听后,微微皱起眉头,显得有些犹豫。毕竟,她对史湘云这个角色并不熟悉,也不确定自己能否驾驭得了。
为了让郭霄珍安心,王导特意找来红学专家邓云乡,为她详细解读史湘云这个角色。邓文山坐在郭霄珍对面,语气温和而耐心:“湘云这个人物,性格豪爽、天真烂漫,和你身上那股子憨态可掬的劲儿十分契合。你静下心来好好琢磨琢磨,我相信你一定能把这个角色演活。”
王导也在一旁补充道:“而且,等你没戏份的时候,还能回原单位继续演黄梅戏,两边都不耽误。” 听到这番话,郭霄珍心中的顾虑渐渐消散,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全身心投入到史湘云这个角色的塑造中。
在拍摄“醉卧芍药圃” 这场戏时,郭霄珍遇到了难题。她满脸疑惑地找到王导,问道:“王导,这场戏我该怎么演才能出彩呢?”
王导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鼓励与信任,微笑着说:“你现在就是史湘云,尽情发挥,不要有任何顾虑,怎么自然就怎么演!”
有了王导的这番鼓励,郭霄珍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拍摄时,她轻躺在花丛之中,手中还握着半块未吃完的糕点,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眼神迷离,嘴里不时喃喃自语,将史湘云的娇憨可爱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场戏播出后,迅速赢得了观众们的广泛喜爱,成为了 87 版《红楼梦》中的经典片段之一。
随着拍摄的深入,郭霄珍彻底爱上了拍戏,心中燃起了留在北京继续发展演艺事业的强烈渴望。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留在北京的名额极其有限,宝钗和探春的饰演者获得了宝贵的机会,郭霄珍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梦想渐行渐远。尽管如此,她心中依然怀揣着一丝希望,从未彻底放弃。
就是因为知道郭珍霓想要留在北京拍戏,陈晓旭才先到了捉弄她的一个办法,欧阳奋强在担心,不过,陈晓旭和她关系好,她知道她不会为这么小的事情生气的。
“放心吧!她那性格,不会的。” 陈晓旭拍了拍欧阳奋强的肩膀,“咱们就冒充大导演给她写信,就说有个新戏缺人,能留在北京发展,她肯定信!”
说干就干,欧阳奋强模仿着导演的口吻,一笔一划地写起信来,还特意找了个印有剧组标志的信封。导演自称叫王凤景。信中隐晦地暗示郭霄珍,只要加入这个名为《心语星》剧组拍戏,就有机会留在北京发展。
郭霄珍收到信后,激动得不行。
她捧着信,笑盈盈地嘀咕:“阿弥陀佛,想什么来什么...”。她挎上包就往八达岭方向赶去...信上写着剧组就在八达岭那里等待着面试。
郭霄珍去等了大半天,奈何都没有等到人,但是她还没有放弃。她又给剧组写信去询问试戏的事情,但是信居然就被退回来了。郭霄珍还在疑惑信件为何会被退回?
欧阳奋强边笑边拍大腿:“上当了,上当了,因为信是我写的,骗你去八达岭望风景呐(谐音:王凤景),哈哈哈...”
此时,欧阳奋强和陈晓旭躲在角落里,看着郭霄珍疑惑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后跳出来向她揭开了这个恶作剧的谜底。
郭霄珍得知真相后,气得满脸通红,嗔怒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捉弄人呢!” 她叉着腰,佯装生气地瞪着两人。不过,生性豁达的她很快就释怀了,还笑着调侃:“好啊你们,等着,下次我也得捉弄回来!”
但这件事却成了欧阳奋强心中的一块心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多年后再次相见时,欧阳奋强才会主动给她道歉。郭霄珍给他的回复是:“我不会忘记的,那些都是我珍贵的回忆。”
其实,拍完《红楼梦》后的几年里,郭霄珍的人生陷入了低谷。她连续两年报考北影和中戏,却都因文化课分数差十几分而遗憾落榜。由于13 岁就进入戏校练功演出,文化知识的欠缺成为了她难以跨越的一道坎。红楼剧组虽然为她争取到了自费旁听的名额,但一方面她经济上捉襟见肘,另一方面家中残疾的父母需要她的照顾,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回到安庆老家。
三年后,当她回到原单位时,却发现早已没了自己的位置。一天夜里,郭霄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张莉进入央视、陈晓旭在北京继续拍戏、袁玫回单位后身价倍增的画面,而反观自己,却仿佛失去了所有。
想到这里,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猛地从床上坐起,拉开抽屉,翻出那本记录了三年红楼时光的笔记,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火盆。看着笔记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肆意流淌。
在经历了这些挫折后,郭霄珍选择了回归平凡生活,结婚生子,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然而,命运终究不会辜负努力的人。2013 年,凭借自身扎实的专业功底,郭霄珍通过专家级人才项目引进,成功调入安庆师范学院音乐学院,成为了一名教授黄梅戏的老师。
回首往昔,《红楼梦》与郭霄珍之间的缘分,似乎难以简单地用“正缘” 或 “孽缘” 来定义。史湘云这个角色让她在荧幕上大放异彩,收获了无数的关注与赞誉;但真正伴随她一生、成就她艺术生涯的,却是她数次想要放弃却始终割舍不下的黄梅戏。
三十年后,当欧阳奋强在节目中郑重地向她道歉时,她那句“我不会忘记”,饱含的并非怨恨,而是对那段难忘青春岁月的深深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