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李艳玲

文字整理：念之

那天，有人问我，人老了，什么最可怕？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人老了，最可怕的就是健康没了，成天躺在床上上无法动弹，无法自理，吃喝拉撒都要仰仗别人才能完成，心中充满绝望、悲哀和痛苦，却无力改变现状。”

那个时候的我们，每天无奈地躺着，看着，感受着，尽管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所以，人老了，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而这些，都是我摔跤摔断腿，无法自理几个月后才悟出来的，在那之前，对于自己的“老去”，我是大无畏的，老就老了呗，顺其自然，人生的自然规律而已，一切，都是那么的云淡风轻，水到渠成。

但摔跤躺在床上的这八个月里，我想了很多很多，对自己的未来生活，越来越感到恐惧，老去，现在对于我来说，最最恐惧的就是逐渐地生活不能自理，凡事都要仰仗别人的帮助，包括吃喝拉撒，最后，或有尊严，或无尊严，或干干净净，或肮脏不堪，死去。

我是73年的，今年四月份刚满五十岁，已退休，退休金有些低，每个月只有区区的2100块，勉勉强强保个基本生活而已。

当我45岁左右，喜欢上户外运动，跑步，自行车，徒步，爬山，号称“我运动，我快乐”。

有段时间，我浑身犹如注了一大管鸡血，整天亢奋不已，每天早上爬山二十多公里，晚上骑自行车上下坡四十多公里，以为，生命在于运动，只要我锲而不舍地不停运动，就会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

在那段时间的运动中，不可否认，我的身体素质还是有很大提高的，最明显的是耐力提高了很多，运动后体力恢复很快，肺活量增加，心脏活力增加，体力增加。

但悲催的是，我的膝盖开始针扎一般地痛，后来，开始红肿，积水，经医生诊断，我的两个膝盖半月板受伤二度，完全是因为我盲目的不科学的过量运动造成的永久性损伤，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行走和生活。

所有医生都说，此生不可能医好了，只能省着用，哄着用，等哪天完全无法用了，只有置换人工关节一条路。

最终，我的“跟运动要健康”之路戛然而止，遵医嘱回家静养，不能上坡下坡，不能上下楼梯台阶，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骑自行车，不能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就算你是站着躺着或坐着，反正，除了短时间走点平路，什么都不能干，也干不了，因为，稍微动得多了一点，同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一点，我的两个膝盖就会又红又肿又痛又积水的，想动也动不了。

后来，颈椎膨出，眩晕症，腰椎膨出，网球肘，腱鞘炎，各种各样的关节疼痛接踵而至，应接不暇，就是这个时候，我开始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差了点什么元素，不然的话，这五六年时间里，怎么会患这么多种关节病痛呢？

这些年来，我不是在找西医治疗，就是在找中医喝中药针灸理疗的路上，都没多大改善，该痛的还是继续再痛，心态都有点崩了，开始对楼梯台阶之类的产生了些许的恐惧感。

雪上加霜的是，去年十二月份，我骑摩托摔跤了，把我伤痕累累的左膝盖直接给摔骨折了，伤上加伤，一躺就是几个月，生活完全无法自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决，离开了我老公和闺女的照顾，我完全无法自己生活，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现在，我的伤腿已经八个多月了，还是无法正常行走，每天都还是一瘸一拐地勉强能走几步，疼痛依然伴随着我，而我原来的老伤也仍然每天都在痛，尤其是我的右膝盖，可能是左膝盖受伤的原因，大多数依赖于右膝盖来支撑身体，这几天，右膝盖越发痛得厉害，走路都有些困难，尤其是早上起床时，要揉捏按摩运动好大一会儿才能下地行走，如果直接下床就走，膝盖就会痛得站都站不住，更别说行走了。

可怜的自己，才刚刚五十岁的年纪，美好的退休生活都还没时间享受到，就遭受这样的磨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或许，再也回不到健步如飞的时代了，想想，悲从中来，难道我的后半生就是这样子？一瘸一拐，疼痛常伴的样子？

太可怕了，我不要，不要，不要……

现在，我对上楼爬坡产生了更强的恐惧感，看见台阶楼梯打从心里就害怕，一点点坡度就会让我心惊胆战，还没开始走，我的两个膝盖就开始痛，那种从内心深处产生的恐惧感，那种行动上的力不从心，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

毫不夸张，很多次，我梦见自己孤独地躺在床上，无法行动，无法自理，我大声喊叫，绝望地哭泣，但周围空无一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那种无助，那种恐惧，历历在目，一下子惊醒过来，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心脏，也因为害怕而狂跳如雷。

还好，每次老公都能及时惊醒，拥我入怀，给我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说，别怕，一切有他在。

这几天，根据别人的推荐，我寻到一位隐于山林的退休老军医扎银针，据说他医好了不少原本别的医生说好不了的病人，所以，他扎的银针跟我们平日里扎的传统针灸不大一样。

不管最后有没有效果，试过才知道，希望我是这位老医生的有缘人，经过他的针灸治疗，我能告别病痛，恢复正常行走和正常生活，上天保佑！

人是真多，大家都是慕名而来，居然还有三个上海的精致老太太。

但疼也是真疼，特别是骨关节上那几针，针针扎在我的心尖尖上，每次扎完，我都是一身大汗，真心疼，才扎了五天，扎针的地方都是肿的青的，为了医病，拼命咬牙忍着，长痛不如短痛，忍一忍就过去了，加油，自己！

所以，人老了什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健康没了，走不了路了，躺床上无法自理了，离开别人的照顾自己没办法生存了，因为，即便活着，也还是要有质量有尊严地活着！

很多时候，我总是大脑不受控制地凭空想象我和老伴老迈以后的生活，老了怎么办？病了怎么办？落单了怎么办？孩子顾不上我们怎么办？……

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未来很可怕，特别是那种没有健康没有自理能力的生活尤其可怕，生不如死，每每想到这里，我总是希望国家能够为没有生活质量的老人们着想着想，能够“安乐死”合法化，那么，在未来，我们就可以有尊严地自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不用身体和内心早已支离破碎，还要拖累家人，拖累孩子，累己累人。

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些什么，感觉都写成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心理历程了，见谅！

祝福自己好运吧，未来，身体健康，无疾而终，临终，不拖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