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到,江南的雨丝浸润了杜牧的杏花酒旗,千百年来总在纸上氤氲着薄愁。
可若我们翻开泛黄的诗卷细细寻觅,会发现这个节气其实裹着青团般的甜糯香气——晏殊在梨花影里听黄鹂初啼,陈嘉约邻家少女采撷垂杨绿意,欧阳修醉卧西湖看满城飞花。
三首比杜牧的《清明》更唯美的诗词,将清明时节酿成了春光的琥珀。
晏殊:在梨花白里,采撷人间清欢
《破阵子·春景》
晏殊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
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
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
笑从双脸生。
汴京的社日炊烟还未散尽,燕子便衔来清明的新绿。晏殊笔下不写寒食火冷,偏记邻家少女踩着桑间小径,裙裾掠过带露的青苔。
她们藏在叶底的轻笑比黄鹂更清脆,斗草赢得的欢愉在日影里飞成柳絮,落在词人砚台中便化作《破阵子》的珠玉琳琅。
此间的清明不是寒烟衰草,而是少女双颊初染的胭脂色。梨花簌簌落在采桑的竹篮里,仿佛时光特意为这抹天真驻足。
词人捕捉到的,恰是清明最本真的模样——当寒食的余烬散入东风,天地间就该生长出这般鲜活明媚的欢喜。

陈嘉:垂杨影中,坐看云卷云舒
《踏莎行》
陈嘉
芳草侵阶,落花辞树。韶光一半随流去。
杏饧门巷又清明,踏青试约邻家女。
旅燕初归,流莺欲语。垂杨绿遍闲庭宇。
二分春色一分阴,一分不定晴和雨。
陈嘉的清明是砚池边洇开的山水。
落花辞树并非伤春,倒像美人卸去华裳,在阶前铺就通往清明的香径。
旅燕掠过檐角时,邻家少女的绣鞋正踏碎满地芳草,她约的不是踏青,而是要把整个春天穿在发间。
"二分春色一分阴,一分不定晴和雨",这般天气恰似未及挽髻的少女,嗔笑间便换了神色。
词人不问阴晴,只在垂杨垂碧的庭院,看流云在茶盏中浮沉。原来清明未必非要登高遥祭,静观檐角滴落的半日闲光,亦是和春天最熨帖的相逢。

欧阳修:西湖烟雨,醉卧十万繁花
《采桑子·清明上巳西湖好》
宋·欧阳修
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
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
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
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
欧阳太守把清明过成了流动的盛宴。
西湖水揉碎了满城朱轮钿车,柳浪间穿梭的不止是春风,还有醉醺醺的欢语。暮色将游人酿成微醺的酒曲,他们相携归去时,把簪花遗落在蜿蜒堤岸,于是城头至湖畔,步步生莲。
这哪里是祭扫的清明?分明是春天在人间最后的狂欢。词人醉眼望去,连雨丝都化作飞花,落在金明池畔的《采桑子》里。
原来当人们卸下追思的愁容,清明便会露出节日本真的欢颜——寒食的余烬里,本就该生长出这般灼灼其华的生气。

千年清明雨,有人看见路上断魂客,有人望见天际纸鸢痕。
可当我们在古诗词里轻轻转身,便会邂逅另一个清明:邻家少女鬓边的梨花,砚池旁不定的晴雨,西湖堤岸零落的簪花,都在诉说这个节气不该只有潮湿的思念。
寒食的烟火散尽后,且折一枝新柳簪在衣襟,须知清明二字,本就该是"清"风徐来,"明"媚天光,本该是天朗气“清”,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