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因福原爱不履行日本法院判决归还长子,前夫江宏杰向日本警视厅提起刑事控诉。根据日本法律,她或因绑架罪面临2年以上、20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位日本最知名的乒乓球运动员,曾一度被视为中日友好的象征。如今现状,难免让人唏嘘。早期,日本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有福原爱的地方,就会有新闻。”她被写进日本教科书,代表的精神是希望、勇气和努力。日本媒体甚至对她跟踪拍摄24年,记录下她从开始练球到走入婚姻的细碎日子。直到离婚出轨风波袭来,福原爱的形象一落千丈。日本家长要求把她的故事从教科书里删除,理由是“念小学二年级的小孩已经明白不伦的含义”。她在日本只剩下一个客座副教授的工作,如今也岌岌可危。有日本网友评价福原爱:“这么多年,她都被粉丝和媒体宠坏了。”那些将她推上神坛的人,正迫不及待地抽走她脚下的台阶。
非天才少女很多人讲福原爱,偏向描述她的第一个头衔:天才乒乓少女。只是,回到故事的最初,“天才”这个标签,被福原爱自己画了叉号。
3岁时的福原爱日本仙台。鲁迅东渡求学,弃医从文的地方。这里有一户姓福原的家庭。夫妻俩都是乒乓球爱好者,梦想将儿子培养成优秀的乒乓球运动员。为了让儿子有更好的地方训练,俩人甚至开了一个乒乓球馆。1988年,儿子长到10岁,小女儿出生了,夫妻俩给女儿起名为:爱。
福原爱和哥哥哥哥中学一年级时,父亲为他请来中国教练。父母和教练从早到晚围着哥哥转,福原爱独自待在家里,没有人管她。乒乓球场馆狭窄,人又在球桌前高速运动,福原爱不被允许进入这样复杂危险的场地,她想:“是不是我也打乒乓球,妈妈就会关心我,陪着我。”就这样,3岁的福原爱拿起了球拍。
3岁的福原爱福原爱的启蒙教练是母亲福原千代。福原千代给女儿制定了详细的训练计划:每天打4个小时,连续打1000球,只要中断1球就要全部清零,重新来过。福原爱和母亲约定好,“绝对不中途放弃”。练球第一年,福原爱就打坏了3个球拍。福原千代的训练手册里,保存着那时她观察到的女儿:非常喜欢乒乓球;不放弃;好强不认输;热心钻研;高度专注力;对胜利的渴望。区别于母亲的视角,冷酷且专业。
4岁的福原爱与母亲(中间花衣服)4岁时,福原爱出现在全国乒乓球锦标赛赛场。尽管报名的是8岁以下组别,但在一众小学生中,幼儿园年龄的福原爱依旧显得格外惹眼。输球就跑到母亲跟前哭,哭完继续跑回球桌前比赛,这样的场景重复了无数次,她也一次次打败比她高大许多的对手。直到她的发球姿势被裁判警告,成绩定格在泪流满面的全国16强。“这是小爱不好对不对,练球时不好好注意就会这样,现在心里更难受了吧。”比赛结束,母亲对福原爱这样说。
4岁时,参加全国大赛的福原爱全国大赛后,福原千代为福原爱制定了更为严苛的训练计划。4小时训练时长被延长至7个小时。每次放学,家里来接她的车早早在校门口等着。福原爱在车里换上运动服,接着去训练。“我的童年就是在车上,看别的小朋友下课的样子,我好想变成他们的样子。”
5岁的福原爱1994年,年仅5周岁的福原爱再次出现在全国大赛的赛场。她凭借快攻接连取得胜利,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也成为全日本最有名的幼儿园儿童。
5岁,福原爱获得全国冠军(8岁以下组别)黑黢黢的镜头开始时刻伴随福原爱。她去比赛,媒体围着她拍;去上学,媒体跟着她到学校门口。小学四年级时,她搬家到大阪,一出学校,又见到熟悉的镜头跟着她转。“可能大人那边已经说好了,今天要来拍我第一天上课,但是我那时候不知道,谁也不会通知我。”
异乡人在中国
井中看不到真实的天空,想要变强,就必须去中国。这个想法在福原爱心中涌现。10岁时,福原爱曾在母亲的陪同下到沈阳参加集训,她还记得当时看到的场景。训练场里,一队灯火通明,二队环境阴暗。泾渭分明的环境暗示着两队之间的差距,残酷却也激愤。福原爱和一队的中学生选手打练习赛,被对方接连扣杀。
10岁,在沈阳集训的福原爱12岁,福原爱离开母亲,独自来到中国。她决定报名参加中国乒乓球三级联赛,想要看看中国是不是真的有1000个自己。比赛前,她在日记本里写:“好紧张,想尿尿。”这一年,她上小学六年级,还是个孩子。福原爱在这场赛事中的战绩是10战8胜,赛后采访时,她心有余悸:“原以为一场比赛也拿不下来。”“现在有自信了吧。”记者问。“太有自信了也不行啊。”福原爱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中国的三级联赛。
福原爱(前)和教练汤媛媛在辽宁体校2003年,福原爱代表日本出征巴黎世锦赛,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世锦赛选手。15岁的福原爱,世界排名上升至91位。她在比赛中接连击败新加坡选手李佳薇、韩国选手李恩实,闯进日本女单阔别14年的八强行列。直到在1/4决赛上,遇到中国选手,彼时世界排名第一的张怡宁。比赛开始前,场馆里欢呼声似山呼海啸。福原爱躲在门口,透过空隙往里看去,她心里清楚,这欢呼声并不属于自己。结果毫无意外。第1名与第91名的差别形同天堑。
2003年世锦赛,福原爱对阵张怡宁那段时间,福原爱每年都会到中国参加集训。上海、北京、天津、辽宁的乒乓球场馆里,她的汗水浸湿过无数地板。不够,还是不够。2004年的卡塔尔公开赛上,福原爱得到了中国运动员王楠的签名。她笑着说,等自己到了中国队,只有给王楠送水的份。彼时谁也没想到,一年之后,这句话的前半段真的实现。
福原爱(右)在中国集训2005年,福原爱加盟辽宁本钢俱乐部,参加中国的乒超联赛。她与王楠组成的双打组合亮相对阵四川川威的比赛现场,引发无数关注。时任辽宁本钢俱乐部总教练的谷振江说起引进福原爱的初衷。一方面,辽宁队当时的主力队员王楠、郭跃等人都惯用左手,他们需要一个右手队员来平衡双打配置。但中国右手球员比比皆是,说到底,俱乐部还是看中了福原爱的市场效应。“特别是在日本,(福原爱)基本上也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所以她有利于市场的运作。”至于这些生意上的弯弯绕绕,福原爱并不懂。就像她也不懂为什么赛场之外,她还要应付无数广告与宣传。
前排从左到右:伊藤美诚、刘诗雯、福原爱、丁宁;后排:樊振东、马龙日本媒体报道,当时,福原爱的父母都辞掉了工作,全力支持福原爱的乒乓球事业,养家的重担落在了17岁的福原爱身上。在一次中国媒体的采访中,记者问福原爱这个消息的真假。福原爱笑着回:“能别问我这么难的问题行吗?”然后,她不自觉流下眼泪。记者忙给她递纸巾,观众笑她采访时的真情。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自始至终,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全国最强选手
“在中国打了这么多年球,却没有打赢中国选手,日本人民会不会怪你?”当被问到这个问题,福原爱沉思了一会才说:“如果我尽力了,他们就不会怪我。”在日本,“福原爱”这三个字被赋予了太多含义。2003年,出征世锦赛前,母校青森山田中学为福原爱准备了壮行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校长为她致辞:“为了全体学生,或者往大了说,为了一亿二千万日本人,希望你竭尽全力,为国争光。”15岁的她被迫站在台前,向大家保证自己会全力以赴。世锦赛如此,承载着更多关注的奥运会,更无需多说。
2008年,张怡宁对阵福原爱网上流传着一句话:铁打的福原爱,流水的中国大魔王。2012年伦敦奥运会,福原爱在八强赛中遇到中国选手丁宁。首局比赛,福原爱一度10:6领先,但丁宁先后挽救了7个局点,以15:13逆转。这一年,福原爱率领日本女队获得团体银牌的成绩。这也是奥运乒乓历史上,日本队的第一块奖牌。再之后,因为右肘伤病,福原爱接受了手术治疗,那时她不过24岁,就已经想过退役。事实上,在伦敦奥运会之前,福原爱就已经连续打了一年半的封闭针。伤痛经常被美化成运动员的勋章,但于运动员本人,却是禁锢她前行的枷锁。只是现实告诉她,她还不能后退。
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的福原爱福原爱在这届奥运会的单打成绩是第四名,这是彼时日本乒乓球历史上的最高名次。好在,团体比赛中,日本女队拿下一块铜牌。福原爱在自己的网站里写:“当然知道拿到奖牌回国跟拿不到奖牌回国的区别,有一种如果拿不到奖牌回不去日本的感觉。”里约奥运会之后,福原爱再也没有参加国际大赛。她已经没有撑下去的理由了。
里约奥运会上的福原爱2018年10月21日,30岁的福原爱宣布退役。与此同时,她人生的新角色稳步登场。里约奥运会之后,福原爱召开记者会,宣布自己将与中国台湾乒乓球运动员江宏杰结婚。2017年,两人在台北举办婚礼。婚戒是江宏杰自己设计,融合了乒乓球元素。从此,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是童话故事的标准结尾。童话故事也从来不会书写,婚后的公主要遭遇什么。
福原爱和江宏杰
童话故事过后
7岁时,福原爱画过一幅画。她用稚嫩的笔触勾勒出一个手拿乒乓球拍,穿着公主裙的新娘。那也是她的梦想。21岁时,她在广东俱乐部效力。除了训练和睡觉,她还要买菜回家学习做饭。她说这是妈妈要求的,“为了结婚”。“我妈妈是典型的日本人,我得多学学我妈妈好的地方。”
福原爱与江宏杰(下同)婚后,江宏杰在德国打联赛,福原爱陪他居住在德国。后来他回到高雄练球,福原爱又跟着住在高雄。有人问她还打不打球,福原爱说很少。有时候落单了一个人,江宏杰的教练会把她叫去当陪练。2017年,福原爱生下女儿。江宏杰讲过福原爱孕吐严重,只有两个人在垦丁旅游的时候,福原爱的孕吐症状才会好一点,“一回到高雄就严重”。纵使如此,福原爱也一直陪同江宏杰住在高雄。2018年,她再次怀孕。孕晚期的时候,福原爱不得不依赖托腹带出门。运动员时期的腰间旧伤,让她难以承担孩子的重量。只是,这些细微末节的琐事,被粉饰在恩爱甜蜜的泡沫里。
“日本之耻”
2021年2月下旬,日本媒体渲染福原爱婚变传闻。同时,有粉丝发现,在福原爱最近发布的微博中,她拿下了常年佩戴的婚戒。3月份,日本杂志曝光了一组照片,照片里福原爱与一名男子在横滨街头约会,约会完两人同回酒店。报道直指福原爱婚内出轨。媒体追问福原爱真实情况,福原爱只说自己“精神状态不大稳定,他是我的好朋友之一”。至于酒店,“订了两个房间”。
相关报道截图随后,另一家媒体报道,福原爱其实早在1月份就已经向江宏杰提出离婚。一位号称“福原爱好友”的人,在这篇报道里讲述了更多内幕。比如,在举办日本婚宴的前夕,江宏杰因肩膀痛不想参与婚宴讨论。福原爱急得直哭,江宏杰却指责她“把家的氛围全毁了”。比如,那个让人大呼甜蜜的乒乓球样式婚戒,实际上是江宏杰姐姐拉来的珠宝宣传。婚后,江姐姐也时常不经福原爱同意,就向媒体曝出她的生活照片。再比如,江宏杰的妈妈形容福原爱是“能下金蛋的鸡”。
相关报道截图舆论战的另一边,江宏杰的经纪公司只说两人还没有离婚,“现阶段小孩与爱妈也都是江家在照顾”。婚变传闻之后,台湾媒体高调拍摄了福原爱母亲在江宏杰一家的陪伴下返回日本,问到原因,福原千代说,自己没有立场再继续待在江宏杰家。从3岁时就一直陪伴着、注视着福原爱的母亲,这次,没有站在她的身后。
被迫抱歉的一生
“小爱,去向那边的叔叔道歉,说下次一定好好发球。”4岁,参加全国大赛时,因为发球姿势不对,福原爱输掉比赛。赛后,福原千代十分严肃地让福原爱去和裁判认错。那是镜头下,福原爱第一次道歉的样子。
2008年,向公众道歉的福原爱2021年,刚被曝出婚变时,媒体将话筒怼到福原爱嘴边,问她是否因为丈夫的情感暴力而离婚。福原爱再次道歉:“我想在夫妻沟通后再做决定,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风波之后,福原爱可以说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打击。因工作停摆,福原爱无力偿还房贷,已经搬出3亿日元的豪宅。她试图将房子出租来缓解经济压力,但一直无人问津。2023年5月,她关闭了自己和哥哥合开的公司,媒体猜测兄妹俩人的关系已经生变。7月份,江宏杰再次发难,赴日召开发布会,称福原爱在去年带走儿子后完全失联。根据日本法院的判决,两人儿子的抚养权属于江宏杰。福原爱的律师回应江宏杰的所为:“想用舆论埋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