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城山的樱花和樱花雨

封面·飘过来的樱花雨

昨天拍牡丹花，顺便去了樱花大道。正走着，一阵风吹过来，于是有樱花的花瓣飘落了下来，拂过我的脸颊，拂过小女孩的脸颊，拂过所有游人的脸颊，落到了人的身上，落到了地上，落到了湖水里面。啊呀，那就是樱花雨啊。慌乱之中举起相机一通乱拍，樱花雨没拍到，却拍了一个个晃动着的人头。这就跑到好大一棵树，跑到樱花谷，呆呆地等着樱花雨的下来。

这天阳光灿烂，磁湖里头风平浪静，水波不兴。偶尔有微风过来，卷起地上飘落的花瓣儿，而树上的樱花只是颤颤巍巍地抖动一下，把那钻在花蕊里头的蜜蜂吓得惊惶地打着旋儿飞出来，蹭落一两个花瓣而已，哪里就看得到“雨”呢。总是会有风的吧。我这么想着，在好大一棵树坐了等，到樱花谷坐了等，除了山脚下的背阴处，太阳露出一点光的地方，偶尔可以看到樱花花瓣的飘动，看不到满天飘洒的樱花雨。到底是盛花期，花儿开得很结实啊。

昨晚靠在沙发上看书呢，突然听得阳台上砰砰作响，原来起风了。是风推动着晾衣架，撞击着我从皖南买回来的那两块木制窗棂，发出来的响声。心里头便一阵儿揪心，团城山公园的樱花被吹得只剩下花托了吧。当年李清照是不是也一样揪心呢，所以要问“卷帘人”海棠花咋样了。花当然是要落的，但是，游人还没来得及拍上樱花雨，樱花却在半夜里被风吹给没了。在夜深人静之时，在无人喝彩之中，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场樱花暴雨。这事怎么说都让人觉得别扭，好歹也让人看一眼嘛。

先拍了一通牡丹，没人管理的牡丹园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真的有牡丹花球被人摘走了，留下折断的枝干。一树牡丹被人踩过，主干断掉，歪倒在一边。我喊做清洁的管理员，说，你把它再扎紧一下吧。那人说，树了好多枝条来固定牡丹的树干呢，都被这些人踩进去踩出来，抱着牡丹树拍照，给弄倒了。本地就这么一小块牡丹园，如此折腾下去，以后岂非看不到牡丹花了。

进入泉塘路，果真绿肥白瘦，夹道两排樱花树生得如瘌痢头一般，支支楞楞，枝多叶茂花少，游园的人见了皆一阵阵叹息。半道上遇到一位资深摄友，说，樱花都没了。我说，本来还想拍一阵子樱花雨呢。老年大学的一位年轻的摄影老师带了学员来拍樱花，指点了一番，叹道，可惜可惜，要是昨天来就好了。那个坚持打卡的中年人还在，每次都会遇到他。中年人穿了一身唐装，戴了黑色的软布幞头，着一袭白衣，背了巨大的酒葫芦，拿一把入鞘的长剑，背上还插了折扇。是那位让西凤酒彻底翻车的来自于美国的“李白”的装扮。

“李白”扛着一张通红的招牌，上面写着，“请别再说樱花是日本的了！樱花原产于中国，这是我们该有的文化自信。”中年人看来是练习过，他先是挺直了腰身，然后跨一大步，稳稳地站住，有如在戏台上表演。过了一会儿，又是跨一大步，再次站住。然后不少大姐大妈们围了过去，与他合影，共享爱国成果。今天看到的场面却有些不同，这人的牌子搁到了树下，走过去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感到中国大妈大姐的确厉害。却原来自信的“李白”被三位大姐给缴了械，一位抱了酒葫芦，一位执了长剑，一位打开折扇，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马到成功”，让这位李白给她们拍照。这是个什么态度？我感觉她们应该把那块红色的牌子举起来才更像一枚小粉红，长剑、酒葫芦和折扇一点都说明不了什么。

在樱花谷和好大一棵树，终于拍到了樱花雨。当一阵风吹来，树上白色的花瓣被簌簌刮下，四散飘落。于是周围听到一阵低沉的“哦”，大家都打开手机，抢拍这阵樱花雨。姿态高蹈一点的女孩，已经物我两忘，张开手臂，旋转着身子，四面拥抱着樱花之雨。也有的女人紧张得不得了，病急乱求医，随手抓住走过自己身边的人，把手机塞给人家，说，师傅，给我拍拍，给我拍拍。等人家拿到手机的时候，这阵风早已经止息。

樱花林中的小男孩从没见过樱花雨的阵仗，樱花雨飞快飘来，打在他的脸上，把小男孩给弄懵了。他木然站立着，手里的风车，腰中的长剑都没举起。待看到自己的妹妹欢笑着跑过来，这孩子如梦方醒，举起风车，挥舞长剑，嘎嘎大叫着冲向飘来的樱花，左推右挡，与之搏斗。

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该用手机拍视频呢，还是应该用相机拍照片。于是一会儿拍一段视频，一会儿拍几张照片。快出公园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我手里的微单是台“水桶机”，既可以拍照，也可以拍视频，都很出片的那种。看到樱花雨，手机和相机并用，弄了个手忙脚乱。我不会做视频，也不会剪辑，只是想，可能拍动态影像更能表现樱花飘落的过程吧。后来看片子，无论是视频还是照片，效果都不是很理想。

即使没有拍到，即使没有拍好，我也感到十分满足。沐浴在樱花雨中的那种感觉便非常好，花瓣儿噗噗地打在你的脸上，贴上来，很轻很轻，就像爱人给了你突如其来的潮湿的亲吻。还有那沾了满头的，沾了满衣的白色的、淡红色的花瓣儿呢，晃一晃头，振一振衣，它们围了一圈，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便要陡然生出被花儿笼罩着的幸福的味道。怎么形容呢，就像被一群快乐的小孩子包围着，就像他们叽叽喳喳抢着叫你爷爷，爷爷一样。心都是醉的，被爱融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