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春,德国的空气里混杂着两种气息:一种是即将腐烂的颓败,一种是强装镇定的疯狂。表面上,德军依旧在欧洲大陆上维持着庞大的军事存在,铁蹄从斯堪的纳维亚踩到地中海,从大西洋一直延伸到东欧,但真正的老兵、指挥官、情报官员却都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口的危机——盟军就像暴风雨前海平线上的那一抹黑线,模糊却致命。
这时候的德国,早已不是1939年横扫波兰、1940年碾压法国时的那个德意志帝国。他们的部队仍然顽强,但越来越像是被掏空的盔甲。东线,苏联人像怒火中烧的铁流,在乌克兰、白俄罗斯疯狂反扑;南线,意大利北部战线仍胶着不前;而最令柏林不安的,是那条从加来到诺曼底绵延数百公里的法国海岸线——大西洋壁垒的每一块混凝土,每一条战壕,背后都藏着希特勒对“西方入侵”的痴迷恐惧。
盟军的“堡垒欧洲”攻坚计划并不是秘密,德国人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问题是——他们不知道“那一天”会在哪一天,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来。加来?诺曼底?布列塔尼?哪一段海岸是盟军的“正门”?哪一段又是佯攻的幌子?
希特勒几乎每天都在干预指挥。他不信任陆军,不信任装甲部队,不信任隆美尔,更不信任那些讲“机动防御”的将领。他只信堡垒。他要求在法国西海岸修筑成千上万个碉堡,布下数百万地雷,甚至让工兵把整个诺曼底海滩变成“钢铁坟场”。可这真的能挡住盟军吗?隆美尔不信。
这位“沙漠之狐”从北非归来,走遍法国沿岸,视察了工事、调动了兵力,他看得太清楚了:如果在敌人刚刚登上海滩时不能立刻把他们赶下去,那德军就完了。可他的反应部队需要从后方调动,一道道命令要穿过层层指挥体系……他看着手里的地图,沉默地咬紧了牙齿——他知道,德国的“机会窗口”在缩小。
而更糟糕的是,盟军的“伪装行动”堪称神乎其技。德军的情报机关被耍得团团转——一会儿“肯特军团”要攻打挪威,一会儿“巴顿的第一集团军”驻扎在多佛,直指加来。一张张假的空降兵地图、一堆堆充气坦克、无线电里的虚假通信……整个欧洲西部仿佛被一场幽灵战役所笼罩。德军虽有第六感,但面对这座“战争迷宫”,他们就像失明的老猎犬,只能焦躁地打转,听天由命。
到了五月,德军西线总司令部的气氛已经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天气越来越暖,月相渐渐接近盟军理想中的“最佳登陆期”。一封封来自柏林的命令像冰冷的钉子,钉在隆美尔的计划上,也钉进了士兵们的神经。
“风暴就要来了,”一位在大西洋壁垒上服役的德国下士在日记里写道,“但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打来,我们只能坐在这片沙滩上,等待命运的安排。”
1944年春,德军不是不知道灾难将临,他们只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