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营长，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他站在讲台上，军装笔挺，将星闪耀，声音却似乎有些颤抖。
全场忽然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我这个普通的退役老兵。我惊愕地抬头，与那位军区副司令员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这么多年了，您还认得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一瞬间，二十五年的时光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在军营帐篷里挑灯夜读的年轻士兵与眼前这位高级将领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我站起身，喉咙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01
1992年初春，天还带着一丝寒意，我背着行囊来到了第五团三营，担任营长一职。这是我军旅生涯的第一个重要转折点，从连队走向营部，责任更大，挑战也更多。
来之前，我就听说三营是团里出了名的"老大难"。但亲眼所见后，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训练场上，战士们动作懒散，喊口号气势不足；宿舍检查时，被子叠得歪七扭八；食堂里，战士们三三两两，很少交流。这支队伍，明显缺乏凝聚力和战斗力。
"孙营长，别着急，三营一直都这样，你慢慢来。"营部参谋长老刘这样宽慰我，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咱们三营在团里成绩一直靠后，都习惯了。"
我摇摇头："军人不能有这种想法。"
刚到三营的第三天，我在一连值班室看到了上一年度团里各营的训练评比表。三营几乎所有项目都排在倒数，甚至有几项是零分。
就在我皱眉沉思时，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团首长在表彰先进单位，一营和二营的战士们笑容灿烂，而角落里，只有几个三营的战士神色黯淡。
这一幕刺痛了我。当天晚上，我召集了营部全体干部和各连连长开会。
会上，我直接指出了三营的问题，并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从明天开始，我将和大家同吃同住同训练，三个月内，我要让三营成为团里的标杆营。"
会后，不少连长私下议论纷纷："又是一个喊口号的营长，说得好听。"特别是一连长程志强，他在团里资历老，对我这个新来的营长明显不服气。
"孙营长，您说的这些我们都听过，历任营长都说过要改变三营面貌，结果呢？"程志强当面质疑我，"三营问题根深蒂固，您三个月能有什么大改变？"
我没有直接回应他的挑衅，只是平静地说："程连长，先看看我们能做什么，再下结论不迟。"
第二天清晨5点，我准时出现在操场上，和战士们一起跑操。一周下来，我每天都参加不同连队的训练，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饭也在连队食堂吃，晚上还留在连队帮助检查内务。
这期间，我发现了很多问题：二连的战士夜间训练后没有热水洗澡；三连的宿舍房顶漏水；四连的训练场地不平整，战士们容易扭伤脚踝；一连的教材严重不足，很多战士只能分享……我一项项记录下来，一项项解决。
程志强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我："孙营长，您这是不相信我们的能力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不，我是想了解每个战士，只有了解他们的真实需求，才能带领好他们。你觉得三营问题根深蒂固，可你真的了解这些问题的根源吗？"
程志强一时语塞。
我继续说："我发现很多问题不是战士们不努力，而是客观条件制约了他们。比如你们一连，教材不足，战士们怎么学？训练场地不平整，战士们怎么练？这些都是我们作为干部应该解决的问题。"
那天之后，程志强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开始主动向我汇报连队的情况，甚至提出了一些改进建议。
一个月后，三营的氛围开始改变。
训练场上，战士们的动作更加整齐有力；内务检查时，被子叠得方方正正；食堂里，战士们开始有说有笑。
各连之间的竞争也变得积极向上，每周五的会操成了展示成果的舞台。
三月底的一天，我在团部开完会回来，看到一群战士围在营部前。走近一看，原来是二连战士吴强的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需要立即手术，费用五千元。
那个年代，五千元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很多战士家庭半年的收入。吴强是独子，父亲早亡，家里就靠母亲一人支撑，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营长，吴强妈妈情况危急，医院催着要手术费，可我们凑了一圈只有两千多。"二连长焦急地说。
02
我二话没说，回办公室拿出自己的积蓄三千元，和战士们凑的两千多元一起，让警卫员小张立即送到医院，并帮吴强办理了探亲手续。
在送吴强上车前，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安心去照顾你妈，营里的事情有我们呢。等你回来，我们还要一起训练，一起比武。"
吴强红着眼圈说："孙营长，这钱我一定会还给您和战友们。"
我笑着说："等你回来再说。我们是一家人，遇到困难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这件事很快在营里传开了，不少战士都被感动了。有人说："孙营长和以前的营长就是不一样，他真把我们当兄弟。"
更让我意外的是，程志强主动来找我，递给我一个信封："孙营长，这是我们一连官兵自发捐的，补上您垫付的那部分。您帮了吴强，我们也想尽一点心。"
我接过信封，心中一暖："谢谢大家的心意，不过这钱我不能收。你们既然有这份心，就把它存起来，以后谁家有困难了，我们再帮。"
程志强愣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点头："您说得对。以后三营的工作，我全力支持。"
我拍拍他的肩膀："咱们是一家人，为的都是让三营变得更好。"
经过这次事件，三营的战士们对我的看法彻底改变了，他们开始真心实意地接受我这个营长。训练中，大家更加努力；生活中，营里的气氛更加和谐。三营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四月中旬，团里组织了一次应急拉练，测试各营的战备状态和应急反应能力。以往这种测试，三营总是表现最差，拖了团里的后腿。
这次，我提前做了充分准备。我和各连长一起制定了详细的应急预案，明确了每个人的职责，还组织了几次模拟演练。当团首长一声令下，三营全体官兵迅速集合，装备齐整，动作标准，用时比规定时间少了整整十分钟。
团长亲自来到三营检查，看到整齐的队伍和高昂的士气，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孙营长，三个月不见，三营变化很大啊！"
我立正回答："报告团长，三营官兵有决心在今年的评比中取得好成绩！"
团长满意地点点头："好，我期待着看到三营的新面貌。"
这次拉练，三营获得了团里第二名的好成绩，仅次于一直保持第一的一营。这个结果让三营上下都振奋不已。当晚，我在营部请各连连长喝了一杯，大家的话也比以前多了，气氛融洽而热烈。
程志强举起杯子，对我说："孙营长，我为之前的不理解向您道歉。您确实给三营带来了新气象。"
我笑着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程连长太客气了。三营的变化，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未来的路还长，我们一起加油。"
五月初，团里组织了季度军事训练考核。三营在多个项目上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总成绩排名团里第三，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团首长再次表扬了三营，表示三营的进步是整个团的榜样。
随着三营成绩的不断提升，战士们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
晚饭后的文化活动时间，不再是三三两两的闲聊，而是围在一起下棋、看书、讨论训练心得。三营的荣誉感和归属感正在逐渐形成。
1992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我们刚结束了一次夜间训练。战士们都已经回宿舍休息了，我在营区巡查时，发现四连的一个帐篷里还亮着微弱的光。
我轻轻走过去，掀开帐篷一角，看到一个战士正借着手电筒的光在翻看一本书。他太专注了，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我轻声问道。
那战士猛地一惊，立即站起来敬礼："报告营长，四连战士王洪明。"
王洪明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神。在帐篷的微光下，那双眼睛透露出一种罕见的专注和渴望。
"看什么书这么入迷？"我问。
王洪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那本书，是一本《高等数学》。书页已经有些泛黄，边角处磨损严重，看得出使用频率很高。
"你想考军校？"我一下子猜到了。
王洪明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渴望："我想考国防大学，可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是什么？"
"我是四川农村来的，家里条件不好，只读完初中就辍学了。基础太差，连长说我想得太远了，应该把精力放在训练上。"王洪明低着头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的战士。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和其他战士没什么两样，但那股钻研劲儿却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你平时训练表现怎么样？"我问。
"还可以，体能测试一直在连里前五。射击和战术训练也不差。"王洪明回答，语气中透着一丝自信。
"那为什么连长不支持你考军校？"
王洪明犹豫了一下，说："许连长认为我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提高军事素质上，等两年后再考虑。但我怕到那时候，年龄大了，学习能力下降，机会就更少了。"
03
我能理解许连长的想法，也能理解王洪明的急切。作为一个连长，他希望手下的战士在军事训练中有出色表现；而作为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王洪明希望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
"明天早上六点，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对王洪明说。
第二天，王洪明准时来到了我的办公室。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精神。
我们详细聊了他的学习计划和困难。
原来，王洪明虽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他自学能力很强，已经自学了高中的大部分内容。
他利用晚上休息时间和周末学习，从未耽误过训练和执勤任务。
"王洪明，考军校很难，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需要系统的规划和指导。"我对他说，"我帮你制定一个学习计划，你每周来我这里汇报一次学习情况，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
王洪明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营长？"
"当然，但有个条件，训练不能落下，两者必须兼顾。只有把本职工作做好，才有资格谈更高的追求。"
"保证完成任务！"王洪明立正敬礼，眼中闪烁着感激和决心。
接下来，我详细询问了王洪明的学习情况，了解他的强项和弱项。他的数学基础还不错，但语文和英语较弱，特别是英语几乎是零基础。
"这样吧，我帮你列一个书单，按照军校考试的要求，一步步来。先把基础打牢，再进行强化训练。"我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几本书的名字。
王洪明认真地记下每一本书，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
之后，我与四连连长许正东沟通，为王洪明争取了一些额外的学习时间。许连长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
"孙营长，您真的认为王洪明能考上军校？"许连长问我，语气中带着怀疑。
"每个人都有可能超越自己，关键是要有人相信他，给他机会。"我回答，"而且，一个有上进心的战士，往往在其他方面也会表现出色。"
许连长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吧，我会配合的。不过，如果影响了他的训练成绩，我希望您能重新考虑。"
我同意了这个条件。事实上，我也明白，如果王洪明因为学习而影响了训练，那么考军校的事情就要慎重了。军人的首要任务永远是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洪明的努力让我感动。白天，他和战友们一起训练，不落下任何一项任务；晚上，他挑灯夜战，学习文化课。每周，他都会准时来我办公室汇报学习进度，我们一起讨论难题，一起分析考试重点。
六月的一个周末，我恰好路过训练场，看到王洪明一个人在练习俯卧撑。
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地上已经形成了一小滩水渍。我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他一口气做了50个标准俯卧撑才停下来。
"训练这么刻苦？"我走上前问道。
王洪明显然没想到我会出现，赶紧站起来敬礼："报告营长，我觉得自己上肢力量还不够，想多练习一下。"
"学习进展如何？"
"数学已经看完了高中全部内容，现在正在做模拟题；语文在背诵一些重要篇目；英语……"他犹豫了一下，"英语还是有些吃力。"
我笑着说："英语是需要时间的，别着急。你这样全面发展很好，既不影响训练，又坚持学习，是我心目中的好战士。"
王洪明腼腆地笑了，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04
七月初，营里新来了几位大学生士兵，其中有一位是英语专业的。我把王洪明介绍给了他，请他在业余时间辅导王洪明的英语。
这位大学生士兵很热心，每天晚上都会抽出一小时时间和王洪明一起学习。在他的帮助下，王洪明的英语进步很快。
可是，王洪明的改变也引来了一些战友的不理解。
有一次，我偶然听到几个战士在议论王洪明："王洪明整天看书，架子也越来越大了，是不是瞧不起咱们这些当兵的？"
我走过去，严肃地说："在部队里，学习也是战斗力的一部分。王洪明学习的同时没有放松训练，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或许有一天，他会成为我们的骄傲。"
战士们被我的话镇住了，不再多说什么。但我知道，改变他们的看法需要时间和事实。
八月的一天，团里组织了一次军事理论知识竞赛。每个营选派三名战士参加，内容涵盖军事、政治、文化等多个方面。四连连长许正东推荐了王洪明，说他在文化知识方面有优势。
比赛那天，三营的三名代表与其他各营的选手同台竞技。前几轮，比赛相对简单，各营表现都不错。
但到了最后的决赛轮，题目难度陡增，很多选手开始失误。而王洪明却表现得异常沉着冷静，一道道难题被他迎刃而解。
最终，三营获得了团队第二名的好成绩，王洪明个人更是获得了"最佳选手"的称号。
这次比赛极大地提高了王洪明在三营的声誉，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战友们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许连长更是当众表扬了王洪明，说他为连队争了光。
比赛结束后，王洪明来到我办公室，眼中满是喜悦："孙营长，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如果没有您，我可能早就放弃学习了。"
我微笑着说："这次比赛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继续努力吧。"
"我一定会的！"王洪明坚定地说。
在我的指导和鼓励下，王洪明的学习和训练都取得了明显的进步。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和精神感染了身边的战友们，三营里开始有更多的战士加入到自主学习的行列中来。
九月底，军区举办了一次大型军事技能比武，三营派出的队伍中包括王洪明。比武内容包括射击、障碍跑、格斗等多个项目。
王洪明在障碍跑中以绝对优势获得第一名，为三营赢得了宝贵的积分，最终三营在全团十个营中获得第三名，创造了历史最好成绩。
赛后，团长亲自来到三营表扬，特别提到了王洪明的出色表现："像王洪明这样的战士，既能文也能武，既有理想又能脚踏实地，正是我们部队需要的人才。"
团长的肯定给了王洪明更大的动力。他告诉我，他一定要考上军校，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没多久，三营被评为"季度先进营"，这是三营多年来首次获得这一荣誉。在庆祝会上，我特意表扬了王洪明等表现突出的战士，鼓励大家向他们学习。
王洪明站在队伍中，挺胸抬头，眼中满是自豪。那一刻，我知道，一颗种子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未来必将长成参天大树。
1993年初，军校招生考试的通知下发到了部队。王洪明正式成为了三营唯一一个报考国防大学的战士。
这时，部队的训练强度也加大了，每天早出晚归，王洪明的学习时间被大大挤压。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又不能为他开特例，只能在晚上休息时间给他额外辅导。
一月的一个傍晚，天空飘着雪花，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几度。训练结束后，战士们都匆匆回到温暖的宿舍，而王洪明却留在了训练场，一遍遍练习三千米跑。
我站在营部窗口，默默地看着他在雪地中奔跑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敬意。等他跑完最后一圈，我拿着毛巾和热水走了过去。
"训练很刻苦啊。"我递给他毛巾和水杯。
王洪明擦了擦汗，喝了口水，说："孙营长，我想在各方面都做到最好。不只是学习，训练也要拿第一。"
"为什么这么拼？"我问。
王洪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出生在四川一个偏远的山村，家里条件很差。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母亲身体不好，还要照顾爷爷奶奶。我从小就立志要改变家里的状况，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当兵后，我发现考军校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不仅能提升自己，还能更好地回报家乡和父母。"
听着王洪明的话，我想起了自己的成长经历，也是从一个贫困的农村走出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我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想法很好。但记住，要劳逸结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王洪明点点头："我会注意的，谢谢营长关心。"
05
二月的一个晚上，北方的寒风刺骨，我在办公室等王洪明来问数学题，却一直不见人影。直到九点多，四连的通讯员急匆匆跑来报告："孙营长，王洪明发高烧了，现在在卫生所。"
我立刻赶到卫生所，看到王洪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手里还攥着一本习题册。
"怎么搞成这样？"我心疼地问。
卫生员说："过度劳累加上受凉，烧到39度多了。再加上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休息，免疫力下降了。"
王洪明看到我，挣扎着要起来："孙营长，我今天的题目还没做完。"
我按住他："好好养病，考试还有三个月，来得及。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健康。"
我看着瘦了一圈的王洪明，心中既心疼又欣慰。心疼他为了梦想如此拼命，欣慰他有这样的毅力和决心。
那一刻，我意识到必须调整王洪明的学习计划，不能让他这样透支自己。我重新安排了他的学习时间，强制要求他每天保证6小时睡眠，并且每周至少有一天完全放松。
"王洪明，健康和梦想同样重要。一个生病的战士，无论多有才华，也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王洪明很快康复了，继续投入到备考中。但随着考试临近，他的压力明显增大，经常出现焦虑情绪。
一天训练结束后，我发现王洪明一个人坐在操场边发呆。
"怎么了？"我在他身边坐下。
"孙营长，我怕我考不上。"王洪明声音有些颤抖，"我看了往年的考题，数学和英语太难了。特别是英语，我基础太差了。"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王洪明，你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考军校吗？"
王洪明摇摇头。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潜力和决心。军人最重要的品质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无论结果如何，这段经历都会让你成长。"
我又给他讲解了一些考试技巧，提醒他合理分配时间，遇到难题不要纠结，先解决会做的题目。
"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比一年前的自己强大很多了。"
我在三月初的时候特意为王洪明组织了一次模拟考试，请团部的几位大学生干部出题并评分。
模拟考试的结果让王洪明既欣喜又担忧：数学和政治学科表现不错，但英语仍然是短板。
"还有一个多月时间，重点突破英语。"我鼓励他，同时安排那位英语专业的大学生士兵每天给他额外辅导两小时。
三月底，王洪明的英语有了明显进步，但距离理想状态还有差距。我看得出他很焦虑，就带他去团部的靶场放松一下。
射击一直是王洪明的强项。他端起步枪，瞄准靶心，一连打出十环九环的好成绩。射击的过程中，他的表情逐渐放松，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坚定。
"感觉好些了吗？"射击结束后，我问他。
王洪明点点头："谢谢营长，我现在心情平静多了。"
"记住这种感觉，"我说，"考试时也是一样，调整好心态，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就好。过度紧张只会适得其反。"
四月中旬，王洪明的备考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我为他筛选了一些历年考题中的重点和难点，帮他进行针对性训练。同时，我也没忘记提醒他保持良好的作息，确保身体状态。
"王洪明，考前一周，你就不要再熬夜了，每天保证8小时睡眠。"我嘱咐他，"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最后几天保持状态比抱佛脚重要得多。"
王洪明认真地记下了我的建议，并按照我说的去做。这段时间，他变得越来越沉稳，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不安。
四月底，我带王洪明去团部领取了考试通知书和准考证。拿到这些文件的那一刻，王洪明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孙营长，无论结果如何，这一年多来您的帮助和指导，我终生难忘。"回营的路上，王洪明真诚地说。
我笑着回应："先别急着道谢，等你考上了再说。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你已经是我心目中的优秀战士了。"
终于，考试的日子到来了。我送王洪明到考场门口，看着他挺直腰板走进去，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沉着应考，相信自己！"我在他背后喊了一句。
王洪明回头微微一笑，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大步走进考场。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第一天晚上，王洪明回来后情绪还不错，说数学和政治考得都比较顺利。但第二天考完英语后，他的情绪明显低落。
"孙营长，我英语考砸了。"他失落地说，"有几道阅读理解题完全看不懂，选择题也有很多不确定的。"
我安慰他："尽力就好，结果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接下来的日子，王洪明继续正常训练，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思总是飘向远方，在等待那个可能改变命运的消息。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我特意安排他参加了团里组织的一次野外拉练，让他带领一个小分队完成侦察任务。在这次任务中，王洪明表现出色，受到了团首长的表扬。这让他重新找回了一些自信。
06
六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团人事处打来电话，说有王洪明的录取通知书。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让警卫员去叫王洪明。
王洪明风风火火地跑来，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我故意板着脸，说："团里来电话了，关于你的考试结果。"
"我...考砸了？"王洪明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忍不住笑了："恭喜你，被国防大学录取了！"
王洪明愣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他的眼睛慢慢湿润了，声音哽咽："真的吗，营长？我真的考上了？"
"千真万确！"我拍着他的肩膀，心中充满了骄傲，"团人事处下午会把录取通知书送来。你是三营第一个考上国防大学的战士！"
这个消息像一阵旋风，迅速传遍了整个三营。那些曾经质疑过王洪明的战友们，此刻都为他感到骄傲。连长许正东更是亲自打电话向我表示祝贺，说王洪明为四连争了光。
当天晚上，三营为王洪明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庆祝会。会上，王洪明红着眼圈说："感谢孙营长的信任和指导，感谢战友们的支持和理解。没有大家，就没有我今天的成绩。"
我笑着说："是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结果。希望你在军校继续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官。也希望战友们向王洪明学习，无论在什么岗位，都要有追求进步的精神。"
程志强也站起来讲话："王洪明同志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只要有梦想，有坚持，有付出，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他是我们三营的骄傲！"
战士们热烈鼓掌，会场气氛热烈而感人。
离别的日子很快到来，我亲自送王洪明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站台上，他郑重地向我敬了一个军礼："孙营长，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一定会在军校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
我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相信你，王洪明。保持初心，砥砺前行！"
看着列车缓缓驶离站台，我心中满是不舍与期待。
那一刻，我既为他感到骄傲，又担心他未来的道路。但我相信，这个坚韧的四川小伙子，一定能在军校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王洪明离开后，三营的变化越来越大。
在我和各级干部的共同努力下，三营的训练成绩不断提升，内务卫生也日益规范，官兵之间的凝聚力显著增强。
到了年底，三营一举成为团里的先进单位，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自豪。
1994年初，我收到了王洪明的第一封信。
信中，他详细描述了军校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表示虽然课程紧张，但他适应得很好，已经加入了学校的射击队，在一次校内比赛中获得了第二名。
信的最后，他写道："孙营长，是您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我永远不会忘记。"
读完信，我心中充满了欣慰。我立即回信，鼓励他继续努力，同时也告诉他三营的最新情况，让他放心。
1995年春，我被提拔为团副参谋长，离开了生活了三年的三营。临行前，三营的官兵们为我举行了一个简单而温馨的欢送会。
程志强握着我的手说："孙营长，三营因为有您而变得不一样了。您放心，我们会继续保持好的传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我笑着回应："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相信三营会越来越好！"
新的岗位带来了新的挑战，我的工作更加繁忙，涉及面也更广。但我仍然保持着与王洪明的联系。
通过书信，我了解到王洪明在军校表现优秀，不仅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还担任了学员队的中队长，负责管理一个中队的学员。
07
1996年夏天，我有机会去北京参加一个会议，特意抽时间去国防大学看望了王洪明。见面时，我惊讶地发现他变化很大：身材更加挺拔，言谈举止也越发成熟稳重。我们在校园里漫步，他兴奋地向我介绍军校的环境和设施，眼中满是自豪和满足。
"能考进这里，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王洪明感慨道，"每天都有新知识要学，每天都在进步，这种感觉太好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未来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
分别时，王洪明送了我一本军事理论著作，扉页上写着："感谢孙营长对我的栽培，我将永远铭记您的教诲。"这本书，我至今仍珍藏在书架上。
1998年，王洪明从国防大学本科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总部机关工作。他在信中写道："孙营长，我现在每天都接触到许多新知识，视野比以前开阔了很多。我决定继续深造，报考军事科学院的研究生，专攻军事战略方向。"
我立即回信鼓励他："持续学习是军人的本分，你的选择很正确。保持这种进取精神，前途不可限量！"
2000年，我被调任到省军分区担任副司令员。工作性质的变化让我与基层部队的联系减少了，但我始终关注着部队的发展和变化。
这一年，王洪明如愿考上了军事科学院的研究生。他在电话中兴奋地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也由衷地为他高兴。
"以您的能力和钻研精神，军事科学院的深造一定会让你更上一层楼。"我鼓励他。
接下来的几年，我和王洪明的联系逐渐减少，只是在春节或建军节偶尔通个电话，互相问候一下。
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他在军事科学院期间发表了多篇重要论文，毕业后被分配到军委某部门工作，并且很快被提拔为处长。
他的事业发展得很顺利，而我也在军分区的岗位上尽职尽责。
2005年，我年满五十岁，按规定从部队退役。
离开军营的那天，我站在军分区大院的门口，回望那个陪伴了我大半生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
退役后，我回到了老家，利用自己在部队积累的经验和人脉，开了一家退役军人服务中心，为那些同样告别军旅生涯的战友提供就业指导和心理疏导。
这项工作虽然辛苦，但让我感到非常充实和有意义。
服务中心刚开始时面临很多困难：场地小，设备简陋，人手不足，还缺乏相关政策的支持。但我没有放弃，一方面积极争取当地政府的支持，一方面发动退役军人自己动手改善条件。慢慢地，中心的规模扩大了，服务项目也增多了，前来咨询和求助的退役军人越来越多。
2017年夏天，我接到了省退役军人事务厅的邀请，让我参加在省城举办的一次退役军人座谈会。
据说，这次会议有军区的领导参加，主要讨论如何更好地服务退役军人，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和社会地位。
我欣然接受了邀请。虽然已经退役多年，但我始终关心着退役军人的事业，希望能为这个群体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座谈会前一天，我特意买了一套新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离开部队多年，但军人的作风和习惯一直保留在我的骨子里。
第二天一早，我坐车前往省城，心情既紧张又期待。
到达会场时，已经有不少退役军人代表到场了。会场布置得庄重而简洁，墙上挂着"关爱退役军人，共筑强军梦想"的横幅。我和几位熟悉的老战友互相寒暄，回忆起当年的峥嵘岁月。
"孙营长！真的是您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头一看，是当年三营二连的老通讯员小赵，如今已经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
"小赵！你也来参加会议啊。"我高兴地握住他的手。
"是啊，听说这次有军区领导来，我特意请假过来的。"小赵笑着说，"孙营长，您还是那么精神！"
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这些年他创办了一家科技公司，生意做得不错，还专门招聘了不少退役军人。他说，当年在部队养成的纪律性和执行力，是他创业成功的重要因素。
08
上午十点，会议正式开始。主持人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下面，请允许我隆重介绍今天到会的领导——军区副司令员同志。"
掌声响起，一位身着笔挺军装的将军大步走上讲台。他身材挺拔，姿态沉稳，肩上的将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当他转向台下时，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很奇怪，明明是初次见面，却仿佛在哪里见过。他站在那里的样子，那种不卑不亢的气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都让我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各位退役军人同志们，大家好！"
他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特有的磁性和亲和力。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我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仔细打量着这位将军。
"很高兴能参加今天的座谈会。首先，我代表军区党委，向所有为国防和军队建设作出贡献的退役军人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衷心的感谢！"
他的演讲继续着，谈到了部队建设、军民融合、退役军人安置等话题。他说话时的手势，偶尔停顿的习惯，甚至是某些词语的用法，都让我内心的困惑越来越深：我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当他谈到基层部队培养人才的重要性时，他说了一句话："一个好的带兵人，会看到战士骨子里的潜力，然后帮助他们自己也看见。"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记忆。难道...这位军区副司令员是...？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一个名字在我脑海中闪现……
王洪明！
这位军区副司令员，他的面容越来越熟悉，他的神态越来越眼熟。我反复确认着自己的猜测，回忆着王洪明年轻时的样子，与眼前这位将军进行对比。
是他！一定是他！25年的时光虽然在他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坚定的眼睛，那种特有的气质，都没有改变！
我的手不知不觉地抓紧了座椅扶手，心中的震惊和激动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达。当年那个四川农村来的普通战士，如今已经是军区的副司令员！
"我军的根本在基层，力量在士兵。只有扎根基层、服务士兵，才能筑牢强军之基。"他的这句话让我猛然一惊，这不正是我当年常说的话吗？
他特别强调了退役军人在国家建设中的重要作用，以及军地各级部门应该如何更好地关心退役军人的生活和发展。
他提出了"四个坚持"：坚持政治引领、坚持服务为本、坚持改革创新、坚持军民融合。每一点都切中要害，显示出他对这个群体的深刻理解。
身旁的老赵低声对我说："这位副司令员真懂我们退役军人的心啊。"
我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将军。他的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军人特有的刚毅与干练，但又不失亲和力。
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这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到我几乎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许多同志退役后面临转型困难，"他继续说道，"这不仅是个人问题，也是社会问题。我们必须建立健全退役军人保障体系，让每一位为国防事业付出青春和汗水的军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关爱。"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我看到许多老兵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光。
确实，这些年来，很多退役军人回到地方后难以适应，生活工作都面临挑战。有人关心他们，理解他们，这本身就是莫大的安慰。
讲话进入尾声，他提到："我们每一位军人，无论是在役还是退役，都是国家的宝贵财富。特别是那些基层带兵人，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奉献，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优秀军人，他们的贡献不应被忘记。"
听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这话仿佛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作为军人，我们最宝贵的品质是什么？"他忽然抛出一个问题，顿了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这分明是当年我对王洪明说过的话啊！到这一刻，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讲话结束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举手示意，大声喊道："王洪明！"
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掌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有惊讶，有好奇，也有不解。王洪明也愣住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睛先是充满疑惑，随后瞳孔猛地放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09
二十五年的时光在此刻仿佛被压缩成了一瞬，那个在帐篷里读书的年轻战士与眼前这位军区副司令员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孙营长？"王洪明的声音略带颤抖，话筒还拿在手中，这一声呼唤通过扩音系统传遍了整个会场。
我点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现场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王洪明把话筒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快步走下讲台，穿过人群，来到我面前。他身上的军装笔挺，将星闪耀，但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激动和感动，没有一丝距离感。
"孙营长，真的是您！"王洪明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仍带着难以置信，"我找了您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退役后，我曾多次向老部队打听您的下落，但由于人事变动，没有人能给我确切的信息。"
我也握紧他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二十五年的时光，恍如隔世，但此刻相见，却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双手已不再是当年青涩的小伙子的手，而是布满岁月痕迹的将军之手，有力而温暖。
"王洪明，你现在可了不起了，军区副司令员！"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眼睛湿润，"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我这个老营长与有荣焉啊！"
王洪明的眼圈也红了："孙营长，如果没有当年您的提携和鼓励，就不会有我的今天。这些年，我一直想当面向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感动了，不知谁先开始鼓掌，掌声很快响彻整个会场。老赵在我身边激动地说："孙营长，原来您和副司令员认识啊！这可真是太巧了！"
会场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而温馨。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低声议论，都在分享这一意外而感人的重逢。主持人显然也被这一幕触动，体贴地宣布："现在休息十五分钟，稍后继续会议。"
王洪明拉着我来到会场旁边的一个小会议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们都忍不住笑了，笑中带泪。二十五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变得既漫长又短暂。
"孙营长，您还记得我？"王洪明问道，声音中满是感动。他脱下军帽，像当年那个年轻战士一样，眼神中满是真诚。
"怎么会忘记呢？"我说，轻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我帮助过的最出色的战士。当年在帐篷里看书的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您知道吗，那本《高等数学》我一直保留着，已经翻烂了。"王洪明说，眼中闪烁着追忆的光芒。
"真的吗？那都多少年了！"我惊讶地说。
王洪明点点头："对我来说，那不仅是一本书，更是一个转折点，是您给我指明的方向。"
我们坐下来，面对面，回忆起了当年在三营的点点滴滴：那次夜训后的偶遇，那些艰苦的备考日子，那个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下午，以及送他上火车时的场景。
"记得那天下雨，您还特意买了一把伞给我。"王洪明说。
我恍然大悟："对，那天确实下雨了，我担心你一路上淋湿。"
"那把伞我用了整整四年，直到研究生毕业。"王洪明笑着说。
"记得你刚到三营的时候，多么青涩啊，"我感慨地摇摇头，"那时候谁能想到你会有今天的成就？我只是希望你能通过考学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你会走得这么远。"
王洪明笑了，眼中闪烁着光芒："我自己也没想到。刚进入国防大学时，我的目标只是毕业后能有个稳定的工作，改善家里的条件。是在学校里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接触到优秀的老师和同学，才让我的视野和格局不断提升。"
"大学里遇到了好老师吧？"我问。
"遇到了不少好老师，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您。"王洪明真诚地说，"他们教我知识，而您教我做人，教我坚持，教我勇气。"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暖："过奖了，过奖了。能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欣慰之一。"
"这些年，你的经历一定很丰富吧？"我好奇地问，"从一个基层战士到军区副司令员，这中间的路一定不简单。"
王洪明点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而沉稳。他开始讲述他毕业后的经历。
"那条路上有各种挑战，有人际关系的复杂，有工作压力的巨大，也有决策责任的沉重。"王洪明坦言，"每次升职，责任都随之增加，背负的期望也越来越重。"
"吃得了苦，才能担得起责。"我点点头，"这点你从小就明白。"
"一路走来，我经历了很多困难和挑战，"王洪明说，眼神坚定而平静，"但每次遇到困难时，我都会想起您当年的教诲：军人最重要的品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前进。"
听到他还记得我当年的话，我心中感到无比欣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记得有一次执行边境任务，情况十分危急，我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可能会影响数百名战士的安危。"王洪明继续说，"那一刻，我想起了您的话，鼓起勇气作出了决断。后来证明，那个决定是正确的，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这么惊险？"我有些吃惊，"看来你这些年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啊。"
"部队生活就是这样，平凡中见伟大。"王洪明笑了笑，"每一个岗位都有其特殊性和重要性，关键是要尽心尽力。"
"你现在是军区副司令员了，前途不可限量啊！"我由衷地说，语气中带着钦佩和自豪。
王洪明谦虚地笑了笑，摆摆手："职务只是一个平台，让我能更好地为国防事业服务。军衔和职务不是目的，而是责任。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更好地建设我们的军队，如何培养更多优秀的军事人才。其实，我现在做的很多工作，都是受到您当年带兵育人理念的影响。"
"是吗？具体说说。"我来了兴趣。
"比如您强调的'因材施教'，我在基层带兵时就特别注重；再比如您教导的'严中有爱'，我一直把它作为自己的带兵准则。"王洪明解释道，眼中闪烁着敬意，"最重要的是，您教会我看到每个战士的潜力，而不是现状。这一点，影响了我的整个军旅生涯。"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十分欣慰。作为一名老军人，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兵"成才更值得骄傲的事了。
我也向他分享了自己退役后的经历，特别是创办退役军人服务中心的初衷和过程。我告诉他，退役后我曾有一段迷茫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余生。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一位老战友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生活十分窘迫。
"那时我就在想，我们这些当过兵的人，为国家付出了青春和汗水，退役后难道就该被遗忘吗？"我说，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慨。
"您这个想法很好。"王洪明认真地点头。
"所以我就开始筹备这个服务中心，从小办起，从基础做起。"我继续说，"开始只有我和几个老战友，办公室就是我家的客厅，设备简陋得很。"
"您一直都是这样，看到问题就想办法解决，不怕困难。"王洪明赞赏道。
我笑了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只是觉得，既然看到了问题，就不能袖手旁观。"
我详细介绍了服务中心的工作，包括就业指导、心理疏导、政策咨询等多项服务。这些年，中心已经帮助上千名退役军人实现再就业，也为不少退役军人家庭解决了实际困难。
"这些年，我们服务中心已经帮助了上千名退役军人实现再就业，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坦言，"政策支持不够，社会认可度不高，资金也很紧张……困难不少，但我们一直在坚持。"
王洪明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他的眼中流露出钦佩之情："孙营长，您退役后仍然在为战友们服务，这种精神太难得了。退役军人工作确实是我们必须重视的问题。军人为国家和民族作出了牺牲和贡献，国家和社会理应给予他们更多关爱。"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感动地说，"有你这样的领导重视，退役军人的处境一定会越来越好。"
10
座谈会结束后，王洪明邀请我去他的办公室详谈。走在军区大院的林荫道上，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三营的小路上。
不同的是，当年他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年轻战士，如今他是引领我前行的军区副司令员。
他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军事书籍和资料。
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桌后面的照片墙，其中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一群年轻的战士站在训练场上，其中就有年轻时的王洪明，而我就站在他们中间。
"您看，这张照片我一直保存着。"王洪明指着那张照片说，"那是三营第一次获得团里训练标兵称号时拍的。"
"我都记不得有这张照片了！"我惊讶地说，走近细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留着，真让我感动。"
"不只是照片，您教给我的东西，我都记在心里。"王洪明说，眼中满是真诚。
在他的办公室里，王洪明向我详细介绍了当前军区在退役军人服务方面的一些工作和计划，同时也询问了我的意见和建议。
"孙营长，您在基层工作多年，又直接面对退役军人，您的经验和建议对我们很有价值。"王洪明真诚地说，拿出笔和纸，准备记录。
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特别强调了加强政策宣传、提高社会认可度、加大就业培训力度等方面的工作。
"现在很多退役军人不了解自己享有的政策福利，"我说，"信息不对称导致很多人错失机会。我建议军地两方面加强宣传力度，让政策真正落到实处。"
王洪明点头记录："这点很重要，我们会加强这方面的工作。"
"还有就是社会认可度问题，"我继续说，"很多企业对退役军人的能力和素质存在误解，认为他们只会服从命令，缺乏创新能力。实际上，军人的纪律性、执行力和团队意识恰恰是很多岗位所需要的。这方面需要做大量的宣传和沟通工作。"
"有道理，这涉及到对军人价值的正确认识。"王洪明认真思考着。
"最后就是培训问题，"我补充道，"很多退役军人的专业技能与地方需求不匹配，需要有针对性的职业培训。但现有培训往往流于形式，质量不高，针对性不强。"
听完我的建议，王洪明若有所思地说："您说的这些问题都很关键，切中要害。我想，军区可以在这些方面做更多工作。比如，我们可以设立专项资金，支持像您这样的退役军人服务机构；可以利用军地协调机制，为退役军人创造更多就业机会；还可以通过媒体宣传，提高全社会对退役军人的尊重和关爱。"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取出一个文件夹。
"这是我们军区最近筹备的一个退役军人创业扶持计划，"他将文件夹递给我，"原计划下个月启动，但我想先让您看看，听听您的意见，也许您的服务中心可以成为首批合作单位。"
我接过文件夹，翻开浏览，越看越惊喜。这个计划不仅有资金支持，还有政策保障和专业指导，内容全面而实用。
"这个计划太好了！"我由衷地赞叹，"如果能实施，将帮助很多退役军人走上创业之路。"
"不只是这些，"王洪明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还有个想法，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考虑。我计划推荐您担任军区退役军人工作咨询委员会的顾问，您的经验和见解对我们很有价值。"
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我惊讶不已："这...这太突然了。我只是个普通的退役老兵，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
"孙营长，别小看自己，"王洪明坚定地说，"您的经验和智慧正是我们需要的。这个委员会需要像您这样了解基层、熟悉实际情况的人，而不仅仅是纸上谈兵的理论家。"
"好，我答应你。"我终于点头答应，"但我有个条件，我希望这个委员会能真正关注基层退役军人的实际问题，不做表面文章。"
"我向您保证，"王洪明郑重地说，"这个委员会绝不是摆设，我们会真真切切地为退役军人做实事。"
我们约定，每个季度见面一次，共同探讨如何更好地服务退役军人，如何让那些曾经为国防和军队建设做出贡献的人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关爱。
临别前，王洪明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精装的军事著作，递给我："这是我参与编写的一本书，希望您能收下。"
我接过书，翻开扉页，上面工整地写着："恩师孙营长，学生王洪明永远铭记您的教诲和恩情。"这份礼物让我倍感珍贵，比任何奖章勋章都要宝贵。
"谢谢你，王洪明。"我声音哽咽，"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是我最大的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