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1981年,那时的一千块钱可以买一套农村大院子,那时我才不到十岁。
二大爷并不是我亲大爷,他算是我爸的堂兄,比我爸大了有五岁。
二大爷有点残疾,他左耳朵聋,应该是天生如此,不过我小时候我妈经常拿他聋的事情来吓唬我和姐姐,说不能随随便便挖耳朵,你们二大爷就是把自己耳朵挖聋的。好吧,别说小时候了,就是到了现在,我都五十岁了,依旧不敢挖耳朵,更不敢去采耳店,少时的恐惧会伴随人一辈子。
残疾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家里穷,那个年代顿顿都是棒子面饼子,只有过年才能吃顿白面馍馍,另外唯一的菜就是咸菜,我二大爷家里还不如我家,毕竟我爸干临时工,一个月能有十多块钱进项,那已经算是富裕户了,二大爷力气大但为人憨厚,不会说话,从十五岁就开始相亲,相了十几年,我爸结婚时十八岁,二大爷已经三十六岁了,基本可以确定要打光棍了。
不过二大爷是我四爷爷(我爷爷的亲哥哥,家族中排第四)唯一儿子,他的俩妹妹,就是我杆姑、洋姑也都出嫁多年,四爷爷最后是愁死的,临死时说不找个儿媳妇儿心不甘啊。
我四爷爷去世后的第二年,有一门亲事送上门来,是我杆姑的婆家嫂子介绍的,婆家嫂子是四川内江人,是当时山东人去四川领媳妇领回来的,已经生了孩子,看来是固定在山东了,她四川的亲戚,说是妹妹,其实不是,也来山东想找个姻缘,就被我杆姑介绍给我二大爷,这个女子年龄并不大,才二十一,比我二大爷小了十几岁。
相亲是在我家,我二大爷穿了中山装,装成一个老师的模样,聊得也倒是可以,女子叫玲,她也没有表示反对,不过后来她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一千块钱,
这个条件可有点高啊,要知道在当时别说一千块钱,就是一百也拿不出来。
家里人面面相觑,我二大爷脸都黑了,偷偷找我爸商量,说借也借不到,怎么办。
我爸很有智慧,说看这个玲不像是贪财的女子,可能这个钱是别人嘱咐的,这样吧,咱们好好招待她,让她觉得咱家人好就行。
我爸从他干临时工的厂里借来了半斤大米,用大锅蒸了,同时去村子菜园子要了俩西红柿,逼着我妈贡献了三个鸡蛋,说一句,那三个鸡蛋的所有权属于我,因为我五年级考试第一,按照奖惩规定,要给我煮鸡蛋奖赏,我俩我姐姐一个。
只是我爸很霸道的把鸡蛋借走了,他炒了一碗西红柿炒鸡蛋,然后蒸了两碗米饭,让二大爷端过去给了玲。
玲差点把碗吞下去,最后她很没涵养的舔碗,比洗的都干净,说这是一辈子吃得最好的饭。吃了我家的饭,就不能拒绝了,那个时候的人都讲究诚信。她没要一千块钱,就同意嫁给二大爷。
三天后结婚,结婚时我二大爷又给她吃西红柿炒鸡蛋,她成了二大娘。
现在二大娘都已经六十五了,二大爷也已经仙逝,俩堂弟都在四川成都工作,二大娘依旧说,我爹当年用西红柿炒鸡蛋骗了她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