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唐儿

2020年上映的《气球》，是万玛才旦的第七部作品。首映于威尼斯，在平遥电影节收获广泛好评，被公认是他至今为止最为成熟的一部作品。

电影讲述了牧民达杰（金巴饰）一家的故事。两个淘气的小儿子经常偷安全套当作气球玩儿，害无意再生孩子的妻子卓嘎（索朗旺姆饰）再度怀孕，卓嘎决定堕胎。上师、丈夫、大儿子江洋等人都认为这个胎儿是刚刚去世的达杰的父亲的转世，大家都劝她生下来而产生的一系列的矛盾。

电影的开头的景色很迷人。广袤的天空，辽阔的草原，在蔚蓝的天空下，一群群肥壮的羊在悠闲地啃草。让人想起学过的诗：“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很快，一个不和谐的景色跃入眼帘。两个小儿子拿避孕套当作气球来玩儿，在草原上欢乐地嬉戏着。

达杰上街回来，看见两小儿子在玩安全套，又羞又恼，抢过来用烟头戳破了。孩子一脸茫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达杰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回避了性这个话题，看得出大人面对孩子时，对“性尴尬”的难以启齿。

坐在一旁抽烟的爷爷很诧异，问好端端地为何弄破孩子的玩具？

二三个镜头便道破了“性”在当地讳莫如深，为后面的节育与超生冲突埋下了伏笔。

达杰和妻子卓嘎已生有三个儿子。当地政策规定，每对夫妻只能生三个孩子，再生则罚款。

考虑到家庭经济拮据，以及避孕套经常被儿子拿去当玩具玩而不够用，她决定去搞结扎。

到了县城小医院，男医生问她，却羞羞答答地说是女人的病，难以启齿。

等经常给她看病的周措大夫来了，她才在走廊里悄悄告知自己的担忧和决策。

周措大夫很惊讶，含蓄问：不是给你发了不少那个东西吗？

卓嘎腼腆地告诉医生，已经用完了。

周医生调侃道：你家男人是种羊吗？发了那么多还不够？达杰的生理确实很强烈。

卓嘎羞得面色绯红。临走时，周医生好意把自用的最后一个安全套给了她。

简短的几句对话，已透露出当地大环境的闭塞与落后，进而影响了人们的思想。

刚拿回来的安全套又被二个小儿子搜索到然后拿去跟别的小朋友换哨子了。进而引起一场大人的口舌之战。

达杰当众被小朋友的父亲辱骂，说让他们家蒙羞。足以可见，在当地人们仍谈性色变，观念仍然很保守。

达杰长得生机勃勃，又值风华正茂，一次翻云覆雨之后，卓嘎又怀孕了。

恰好这时，达杰的父亲意外去世了，他去问上师，父亲何时才能转世？上师掐手一算，说他父亲已经投胎在卓玛的肚子里了。

当地的佛教氛围很浓，从小在这片热土长大的人们，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大部分人信奉轮回转世之说。

自此，卓嘎陷入了传统信仰与生育自由之间的抉择。可是，这个家的决策者是达杰，她没有话语权。

她说，说不定上师有时候也会犯错。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丈夫狠狠扇来的一记耳光。

男女平等的口号已喊了一个世纪，可实际上社会是男人主宰的，尤其是在一些落后地区更显现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

导演在电影中，多次采用种羊和母羊这两个具有象征性的意象，暗示了当地女性的社会地位。

达杰为了增加羊的数量和提高品种，借来一只优良种羊来交配。种羊在羊圈里疯狂地追逐母羊，暗示了男权世界中女性的弱势与被动。

影片中，一只母羊因几年不产羊羔而被达杰拉出羊圈，准备卖了给大儿子汪洋交学费。此举折射出在一些地区文化中，雌性若无生育能力，则失去了自身与社会价值。

用母羊折射了女性的地位和价值，人们对于女性的价值取决于女性的生育能力。这种思想是不正确的。

若再生下第四个孩子，不仅面临超生罚款，更增加家庭负担，现在连交汪洋的学费也成困难了。于是，卓嘎悄悄去医院打胎。

她都已经上了产床，医生正准备给她实施之时，达杰和汪洋赶到了，把她从床上拽下来。

此事，除了卓嘎自己不同意生，她的丈夫、大儿子、妹妹卓玛都劝她生，他们都相信有转世之说。自己孤军作战，力单势薄啊。

江洋的后背长着和奶奶一模一样的黑痣，因此认为是奶奶的转世。有了这种信仰力量的作用，家人非常喜欢他，对他的期望值很高，无形中造成了他思想负担很重。

有一次江洋做梦。梦境里，他背上的黑痣则变成是黑纸片贴上去的。两个淘气的弟弟撕开贴子，然后追逐去了。他努力追寻着两个弟弟的步伐。

在江洋的潜意识里，他期待做真正的自己，他渴望有独立的人格，而不是附在自己身上的奶奶的光环，他则成了别人的影子了。

同时，江洋的梦境又何尝不是对轮回之说的叩问呢？

另一条故事的副线是卓玛和老师德本加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因误会而分手，卓玛从此遁入空门。重逢时，德本加送给卓玛一本自传体小说《气球》。从中得知，卓玛曾经为这个男人怀孕、流产过，或许觉得罪孽深重，然后削发为尼吧。

两姐妹都是困在情感中的不幸女子，不但没有彼此鼓励指点光明，反而是互相倾轧，真可悲。

德本加曾找上门来，想要和卓玛澄清当年分手的隐情。卓嘎却自作主张拒绝了，还把德本送来的书扔进了火坑。其实是掐断了妹妹寻找幸福的途径。

而妹妹呢，不但不去驳斥那些给姐姐施加压力的人，反而以道德的名义绑架姐姐要积德行善，生下孩子吧。

两姐妹的思想都没有完全觉醒。姐姐烧妹妹的小说时，卓玛曾火中取书，手被烧伤了。说明她还是想把小说读一读，了解当年分手的真相，留恋昔日的恋人。

卓嘎本身也很矛盾，并没有具备抗拒到底的勇气和明智。最后和妹妹去寺院静修一段时日，其实是在逃避现实。

影片结尾，达杰承诺终于给两个小儿子买回了两个又大又红的真气球。孩子们在草原上放气球，不小心脱手，气球自由自在飘向了高空，所有人都在驻足观看，其实暗喻着大家都向往自由。

白色代表死亡，红色代表热烈、希望。旧的事物已过去，新的事物正悄悄来临。他们正在经历着一场信仰的瓦解与重构。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卓嘎到底是把孩子生下了还是打掉了，抑或是出家了？电影没写。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我相信她舍不得抛弃3个孩子而出家。你们认为呢？欢迎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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