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橘子滞销，眼看就要烂在树上。
我求爷爷告奶奶去找县里的罐头厂收购。
以六块钱的市场价收购他们的橘子。
村民们喜极而涕，连连叫我「大恩人」。
可是到收货的时候，村民却个个支支吾吾不肯交货。
我正疑惑时，村里的大学生村官李亮安站出来，一脸正气凛然。
「黄玲，你赚黑钱，赚乡亲们的血汗钱！」
「明明城里的罐头厂收购价是七块钱，你却骗乡亲们是六块钱，你赚了一块钱的差价！」
「你要是不给乡亲们七块钱，橘子烂在树上我们都不卖你。」
后面的乡亲们义愤填膺，连声附和。
我不断解释这一块钱是我的辛苦钱，可是没有人听。
后来橘子真的烂在了树上，他们却后悔了。
01
今年的橘子收成普遍很好，十里八乡的橘子都是大丰收。
村民们愁眉苦展，看着卖不出去的橘子连连叹气。
我作为村长的女儿，经常被爸爸教育要多为村民干实事。
我想尽办法联系上了城里的罐头厂，又是请吃饭又是打点关系。
僵持了整整一周，罐头厂才答应收购我们村的橘子。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民时，村民都激动的不行。
到处奔走相告，「黄丫头出息啦，俺们的橘子卖出去了！」
那时候，许多村民来我们家看我爸，笑嘻嘻地指着我说。
「村长，你可生了个好女儿，黄丫头这算是俺们桃李村的大恩人。」
「要是俺家闺女能有你闺女一半有用就好了，就不用俺操这么多心。」
我爸爸只是笑笑，「大家都是老乡，都是应该的。」
我也为我能帮到大家而感到高兴。
可是到了我来收货的时候，村民们却都变了一副嘴脸，扯东扯西，支支吾吾不肯交货。
02
大夏天的，村民们都喜欢在村口的大树下乘凉。
我决定去村口找他们，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来到村口，远远望过去，乌泱泱的一群人正在听一个人讲话。
「我跟你们说，那罐头厂都把合同发过来了，错不了！」
「明明是七块钱，她却骗咱们是六块钱，很明显是想赚这一块钱的差价。」
「真是黑心，连乡亲们的钱都赚，想赚钱想疯了吧！」
人群逐渐骚动，交头接耳。
「真没看出来，那黄丫头居然是这样的人。」
「就是就是，亏俺们之前还以为她是俺们的大恩人，感情俺们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走，俺们找她去！」
「走！」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儿。」我来到大树下。
03
一看到我，他们乌泱泱一群人散开了，窃窃私语。
我抬头看向中间的人，是我们村的大学生村官李亮安。
他看到我，丝毫没有背后说别人坏话的愧疚，反而阴阳怪气看着我。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要不要给乡亲们解释一下你赚黑心钱的事？」
「就是，」黄二伯呵一下往地下吐了口痰，没好气的说，「你今天最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理解大家的顾虑，便好声好气道。
「我知道大家对我有些误会，这一块钱我确实是赚了，但这不是黑心钱，是我的辛苦钱。」
「什么辛苦钱，我看就是黑心钱。」李大婶没好气的嘟囔道。
「你有啥辛苦？俺们天天累死累活种橘子都没说辛苦。」
我正了正神色，严肃的看着大家。
「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知道今年橘子大丰收，十里八乡的橘子都在滞销。」
「所以我去找城里罐头厂，希望他们可以收我们全村的橘子。」
「我去请他们吃饭，自掏腰包打理关系。」
「连运橘子到城里的车都是我家的，油钱也是我自己出。」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有固定的收购渠道的，不愿意用这么多我们村的橘子。」
「我磨了一个星期左右那边才同意收购我们村的橘子。」
「这些成本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自掏腰包付了的，我无怨无悔，这一块钱不过是拿回我的成本罢了，我总不能亏本吧？」
「再说了，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罐头厂到其他村里的收购价都是六元，是我自己有能力把它磨成七元的，这是我有本事。」
「所以这一块钱我该挣！」
最后一句话我掷地有声。
听了我的话，在场的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头，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
04
李亮安却皱眉道，「黄玲，你这话说的不对吧？」
「你是村长的女儿，难道不明白为我们做事，就是累死饿死也是应该的吗？」
「这一块钱你不该挣！」
村民们被说动了，开始纷纷指责我。
「黄丫头，你的心有多黑呀？我们这几百的斤橘子你得赚多少黑心钱！」
「俺们不管，就七块钱，没有七块钱，俺们这橘子烂在树上也不卖给你这个赚黑心钱的黄毛丫头！」
「对，一个女娃娃，这么自私，难怪嫁不出去，你要同意七块钱，赶明儿我就把我外甥介绍给你，才三十五，成熟稳重，会疼人，便宜你了。」
我皱眉，看着他们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们看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妥协了。
李亮安得意一笑，双手交叉环抱胸前。
「乡亲们，放心好了，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大家平白蒙冤受骗。」
听到他的话，村民们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连忙恭维他。
「孩子，多亏了你，还是你们大学生脑袋瓜子灵活。」
「黄丫头，你以后多跟人家学学，不要老是想着赚乡亲们的血汗钱，要带领乡亲们挣钱。」
「大学生就是觉悟高，以后我也让我家孩子考大学。」
看着他们不断变化的嘴脸，我不禁感到一阵心寒。
明明我才是出钱出力的那一个，最后吃力不讨好的还是我。
明明我只是想做点好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05
去年村里的橘子收成还行，大部分村民都是选择传统的摘橘子挑到街上卖的形式，只是利润比较低。
而我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县里有一家罐头厂，得知这里的利润大大高于直接在镇上卖橘子。
只是得自己运过来，但是我们村里面有车的很少，知道的也少。
我便很快和这里谈好了合同，用自家的三轮车将家里的橘子运到了罐头厂，罐头厂当场给我结完了款。
回去的时候，碰见了黄二婶坐在街边卖橘子，一边抹眼泪。
我连忙停下车，询问黄二婶怎么回事。
黄二婶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
「黄丫头，现在家家户户都种橘子，根本卖不出去，可俺儿子的学费还指着这个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我心软，不忍心看着她如此可怜，便告诉了她罐头厂的事，表示愿意帮她去和罐头厂聊和运送。
黄二婶感激涕零，马上就要给我跪下。
「谢谢，谢谢你，黄丫头，你是俺们全家的恩人，来世俺家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我马上把她扶起来。
「使不得，您是我长辈，您这样我折寿，都是一个村的，都是应该的。」
我帮完黄二婶后，村里其他人听了，纷纷来找我帮忙。
「黄丫头，你也帮帮我们吧，我们也还有孩子要养。」
「是啊，我们村收成都不错，卖不出好价钱，其他村虽然收成不行，但是太远了，不方便。」
「既然你们帮了黄二婶家，也帮帮我们吧。」
说着正要齐刷刷跪下来。
我和我爸连忙把他们扶起来。
「别这样。」
李大伯拉着我爸的手，声泪俱下。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媳妇生病了，就靠这个钱治病了。」
其他人也一起跪在地上哭诉家里的不容易。
我和我爸面面相觑，我爸眼里满是迟疑。
「儿啊，要不你在帮帮他们，毕竟我是村长，能帮还是得帮帮。」
看着爸爸眼中的希冀，我同意了。
后面也是花了很多功夫才让罐头厂收下这么多我们村的橘子。
我以前一直觉得真心能换真心。
到头来却发现，真心敌不过利益。
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06
我深呼吸一口气，控制自己想打架的冲动。
「既然如此，那我不要了，你们爱卖给谁卖给谁。」
一听说我不要了，个个面露难色。
「黄丫头，怎么突然不要了？万事好商量啊。」
「是啊，你再好好想想呗。」
李亮安也一下子变了脸色，随即又变成洋洋得意的样子。
「黄玲，你不会是想诈他们吧？」
「你把这点小聪明全放在村民身上了。」
随后扭头看向村民们，冷哼一声，死死拦住他们。
「大家放心好了，她已经和罐头厂签了合同，拿不出这么多橘子，她可是要付违约金的。」
「她现在这副模样，无非是逼我们主动向她妥协，我们觉得不能向资产主义低头。」
一片混乱中，李大伯拉着我的手，眼里饱和亲切的目光，压低声音道。
我以为他准备帮我讲话，心中一股热浪流过。
「黄丫头，你是叔叔看着长大的，俺和你爸的交情你也知道，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所以你能不能给俺家七块钱？你放心，俺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失望地看着他充满希望的眼睛，喉咙涩涩的，眼睛也好像进了东西。
我甩开他的手，强忍住怒火和涩意，平静看向大家。
「六块钱，愿意卖的两天内把橘子挑进我家，当面结款，不愿意卖的就自便。」
转身我就走了，不再理会后面的窃窃私语。
07
两天过去了，院子里只有寥寥几十斤牛二爷家的橘子。
我打趣问牛二爷，「别人都不相信我，你怎么愿意把橘子送到我这来？」
牛二爷笑笑，「俺年纪大了，看过的人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俺相信你这个姑娘是个好人。」
我也笑笑。
眼见没有人再来，我也不恼，转身开着我的三轮车去了邻村收橘子。
邻村知道我来收橘子，还是六块钱一斤，都高兴坏了，使劲给我推销自家的橘子。
我都照单全收，轰隆隆开着三轮车去了县城如约交上了橘子，拿到了货款。
夕阳西下，我开着我的三轮车回来到村口时，刚好看到村里人围着李亮安好像在开会。
看到我经过，李亮安阴阳怪气道，「黄玲，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你真的要跟乡亲们斗气而付违约金吗？」
村民纷纷附和，脸上一副为我好的样子。
「黄丫头，大家一个村的，何必搞这么僵呢？」
「我们到底是你长辈，体谅长辈是应该的。」
「你一个高中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到底是有娘生没娘养。」
「是啊，我家的橘子早挂黄了，你什么时候来摘？」
我一边向他们摆手，一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用喽，我刚刚给罐头厂送完货回来呢。」
「还有我也没有娘养也比你有教养，听说你儿媳妇跟别的野男人跑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家的事情吧。」
我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直接开着我的三轮车回了家。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却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08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黄玲，你给我出来，到底咋回事？你给我们大家伙说清楚？」
我和爸爸打开门，发现外面乌泱泱站了一堆以李亮安为首的村民。
我和我爸互相看了一眼，我爸眼里的担忧不言而喻，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
「放心，一切有我。」
我又转头看向大家。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一群人义愤填膺。
「俺们想干什么，俺们想问你想干什么？我们都知道了，你居然收外村的橘子都不收俺们村的？」
「你到底是不是俺们村的？吃里扒外！」
「你个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你！」
明明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六块钱卖，现在却反过来倒打一耙，真是可笑！
我讥笑：「我买你们是六块钱，我买给他们也同样是六块钱，怎么人家愿意，你们就不愿意呢？」
「做生意，本来打算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是你们自己不愿意，认为吃亏了，那我把这吃亏的事给别的村怎么就吃里扒外了呢？」
「你！」
村民们面面相觑，自知理亏，却又不甘心。
为首的李亮安却严肃地用手指着我，仿佛我干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你是我们村的人，去其他村买，不是让别人村看笑话。」
「就算乡亲们都不肯买，你也不能去其他村买。」
「你这样的，搁以前那就是汉奸！」
村民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变高了。
「没错，就是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不配当村长。」
「走，回去抄家伙，好好教训他们！」
他们砸烂了我家的三轮车，屋子里一片狼藉。
一边砸，一边咒骂。
窗户玻璃碎片砸下来的时候，是我爸爸把我护在怀里。
「闺女，别怕。」
我害怕地抱住爸爸，却感觉爸爸背后有湿润的东西。
我颤抖地伸出手，是血！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有用的东西一件一件搬走，没用的东西全部砸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