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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确实是一条河。只是这条河有多深,从来没有人知道,因为这条河上弥漫雾气,所以也没人知道这条河的水平面在什么位置。
忘川河上的雾经久不散,弥漫了整个河道,当然也弥漫了河上的奈何桥。记得我第一次登上奈何桥,一错手的功夫,那个拉我上来的鬼兵就不见了。可见这雾有多厉害。
我时常和孟婆厮混在一起,我所知道的地府那些事儿,大多都是她说给我听得,当然也包括这忘川河的雾。
每个鬼魂刚进入地府,都会去一个叫望乡台的地方,等着家人给自己的消息,有的人能等到,有的人不能等到。这些鬼魂的家人、朋友把那些寄托思念的东西烧给死者,死者就会在望乡台上收到那些东西的,然而最后这些东西都会散成一缕雾气,飘进忘川河。
望乡台旁边就是忘川河,忘川河常年接收这些从阳间飘来的寄托思念的雾气,包括眼泪、祝福、怨恨、死者的遗物。这些倒还罢了,只是当这些雾气消散在忘川河面的时候,有些鬼魂会忍不住想要留下再看一眼,因为这样,一步追进了忘川河,同样变成了雾气。
孟婆说:“忘川河的雾最轻也最毒。它是人间的怨气和消散的鬼魂融成的,所以也最为阴损。没有哪个鬼魂能随随便便从那上面平安度过。”
“那过奈何桥的那些鬼魂,难道都走不过奈何桥死在上面了?”我很疑惑这个问题。
“不。那些走到这里的鬼魂沾了地府阴气,喝了孟婆汤,正好可以支撑到去投胎的地方。如果走慢一点,就不行了。”
“那我呢。我也在奈何桥上待过。”
“你是鬼兵,这对你没有作用。
“那和我一起上桥的鬼兵呢,她为什么会消失?”
说道这里,孟婆但笑不语。
我靠在三生石边,看着让我发怵的漫天的雾气,心里一阵失落。我只知道这彼岸花的其中一朵是她,却又不知道哪朵是她,我连她为什么变成彼岸花都不知道。
孟婆依旧给过路的鬼魂舀汤,我坐累了,便想着去望乡台看看。
望乡台虽说是台,也不过是一个大点的空地。这里的每个鬼魂都惶惶不安的望着头上,头上有什么呢,不过是地府的房顶罢了,望断脖子也望不出一朵花来。
我看见一个鬼魂追着手里慢慢飘走的雾气掉进了忘川河。我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刚开始我来这里转的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要去拉一把,可是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孟婆说:“这是他们的选择,你阻止不了。”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反驳她。
“别人同样不知道。如果做错了事情,仅仅一句‘不知道’‘不清楚’就可以打发掉的话,那制定规则有什么用。”
我十分不服气,你都没有立一个警示牌,那些初来乍到的鬼魂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吗,继续反驳:“这样根本说不通,望乡台那里连个警示牌也没有,他们从哪里知道。”
孟婆不疾不徐,她总是十分耐心回答我所有的问题:“那些牛头马面、勾魂使者,带他们来的路上,就告诉他们了。先到望乡台,那里会收到人间的东西,这些东西化成雾也不要追,如果掉进了忘川河的雾里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然后到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过桥投胎。”
孟婆说:“这些肯定都会给他们说的。你不是勾魂使者预备役吗,难道你还没学到这里?”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孟婆:“课程本来学了三分之一了,可是前辈看我太笨,让我重头学,现在我在等着前辈分班呢。”
孟婆有些吃惊,她知道我有点笨,但不知道我竟笨到这程度,摇了摇头:“你又要重头学三百年了。其实很简单,只要你用心就行。”
我发誓,我用心了,我绝对用心了。只是我每天看着那个饿死鬼投胎的前辈,我心里就发毛。虽说和我同班的学生里,各种死法、各种奇葩死相的都有,但我从没见过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饿死骨前辈。那天那个被水淹死,泡得面目全非的同窗都没吓到我,只有这个前辈,每每我看见都有种害怕的感觉。
我把我的困惑告诉了孟婆,孟婆仔细的询问后告诉我:“也许只因为这个前辈还带有人的样子。你害怕的不是他,你只是害怕自己。”
孟婆说的这么笃定,我就更困惑了。
我在望乡台上捧了一把雾气,不一会就看不见了。我看见旁边有老人抱着雾气痛苦,当然没有眼泪。这里是地府离人间最近的地方,我最开始是不是也经过了这里,捧着家人烧给我的东西痛苦,眼看着它们消散进忘川河。
孟婆说:“在来的路上给他们着重重复了几遍的问题为什么会记不住呢?不过是因为离了自己的故土有些不舍吧,可是再不舍也不应该忘记规则。我们虽是地府,但和人间一样有着规则。”
其实我是嗤之以鼻的。我曾经偷偷帮一个女妖怪偷走了忘川河的一缕雾气,她说她的丈夫中毒了,需要一缕忘川河的雾气做药引才行。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用忘川河的雾,不是忘川河的水呢,或者彼岸花也好啊。她没有解释,只是一味的哭,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眼泪,忍不住就帮她装了一瓶,并深觉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我谁都没告诉,连孟婆也不知道。
我回到三生石边对孟婆说:“这些雾气让我害怕。”
孟婆抬头望了一眼这白茫茫的忘川河,说:“不过是因为看不见前路罢了。我们总是害怕未知的东西。”
是的,害怕未知的东西,害怕看不见路。我想起第一次登上奈何桥,那种被雾气裹卷的恐惧,那种看不见前路和后路的害怕。也许孟婆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