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艳至今记得哥哥马川入赘那天的场景。二十年前的腊月里，马川穿着崭新的西装，头也不回地钻进女方家的轿车，只留下老父亲在寒风中咳嗽的身影。那年她刚满十二岁，却已经懂得用瘦弱的肩膀撑起这个家。

两个月前，马川突然打来电话说要回老家做生意。马艳不假思索就把闲置的两居室钥匙给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成了引狼入室的开始。

"哥，租客明天要来看房。"三个月后的这天，马艳故意试探道。马川顿时变了脸色："这本来就是爸妈的房子，凭什么都归你？"他涨红着脸，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还有脸提爸妈？"马艳气得浑身发抖，"爸肺气肿住院时你在哪？妈白内障手术时你又在哪？"她指着墙上全家福里缺席的位置，"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你连个电话都没有！"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马艳记得每个深夜背父亲去医院的喘息，记得婆婆指着鼻子骂"倒贴货"的屈辱。而她的哥哥，此刻正理直气壮地坐在真皮沙发上——那是她用第一个月工资给父亲买的。

拆迁分房的消息像块试金石。马川连夜赶回村里，却不是去看望年迈的父母，而是直奔村委会。"我是老马家长子！"他拍着桌子嚷嚷，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村干部拿出赠与协议时，他竟一把抢过撕成两半："我不在场就不算数！"

老马拄着拐杖进来时，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老人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另一份协议复印件："马川，你入赘那天的字据还记得吗？'自愿放弃家产，生养死葬与马家无关'——这可是你亲手按的指印。"

马艳看见哥哥脸色瞬间惨白。他突然跪地痛哭，说当年是迫于生计，现在要弥补亏欠。可当老人问能否接他们去城里住时，支支吾吾的答案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我们走。"老马拉起女儿的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这二十年相依为命的岁月。马艳忽然明白，有些亲情早在时光里风化成了执念，而真正坚固的，是那些共同熬过的艰难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