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您醒醒!"李秀娟跪在ICU的玻璃窗前,手指在冰凉的玻璃上划出几道水痕。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钢针扎进太阳穴,她盯着婆婆枯槁的手腕上那个褪色的银镯子——那是去年婆婆七十大寿时,她用三个月的加班费买的。
护士第三次来劝她去休息时,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穿藏蓝套裙的女人夹着公文包小跑过来,胸牌在日光灯下反着冷光:"我是王律师,关于张桂芳女士的遗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秀娟把沾着碘伏的棉签按在女儿小雨打针的淤青上,十二岁的小姑娘疼得缩了缩脖子。
"新遗嘱规定所有财产由张明峰继承,包括老宅和六十万存款。"律师从包里抽出文件,纸页翻动带起的风掀开病床帘子一角,婆婆灰白的头发露出来,像团将熄的棉絮。
李秀娟手里的棉签"啪"地折断,碘伏渗进指甲缝里。她想起两个月前婆婆突然把存折要回去,说要去银行改密码。那天老太太穿着二十年前的老式碎花衬衫,领口别着丈夫生前送的珍珠胸针。
"张明峰是谁?"小雨突然开口,输液管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晃出一道弧光。
律师的睫毛膏结成了小块:"张女士的孙子。"
李秀娟感觉后槽牙咬得发酸。她和丈夫结婚十六年,女儿出生时婆婆在产房外烧了整夜的香。丈夫肝癌晚期那半年,老太太每天跪在佛堂抄经,黄裱纸上全是"求菩萨把我阳寿换给阿强"。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李秀娟翻着手机相册找婆婆的医保卡照片。划到三年前全家福时,指尖突然顿住——丈夫搂着她的背景里,镜框反光处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照片边缘的日期显示是2018年5月12日,那天他说要去邻市参加同学会。
第二天清晨,她在老宅阁楼翻出个带锁的铁盒。生了锈的锁头经不住用力一拽,泛黄的信封里掉出张亲子鉴定书。日期是2020年3月,鉴定结果栏的"99.99%"红得刺眼。纸页下方粘着张小男孩照片,约莫七八岁,眉眼活脱脱是小雨小时候的模样。
"请问是张明峰的家长吗?"班主任在电话那头说,"孩子三天没来上课了。"李秀娟听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发现鉴定书边缘有圈浅灰色水印——正是王律师所在的事务所logo。
小雨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手里举着婆婆的药盒:"妈妈,奶奶的阿尔茨海默症药瓶,生产日期被刮花了。"白色药片倒在掌心,有粒药侧面印着模糊的"AX",而医生开的应该是"AZ"系列。
王律师第七次打电话来时,李秀娟正在医院食堂热小米粥。"今天必须办手续"、"孩子需要治病钱",每个字都像秤砣坠在胃里。她看着粥面泛起的气泡,想起上周在律所看到的场景——王律师从穿黑夹克的男人手里接过牛皮纸袋,那人虎口处的蝎子纹身和亲子鉴定书快递单上的印章一模一样。
"妈!"小雨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屏幕上是本市福利院官网。2015年的领养公示栏里,有个叫"张峰"的男孩照片,与鉴定书上的孩子眉眼重合。而领养人签名处,赫然签着王律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