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天》作者:一见生财瞄

冰悦谈小说 2025-04-15 04:58:07

《登云天》

作者:一见生财瞄

简介:

如何做好一个皇帝的宠妃?

上乘家世?良好教育?温良恭谦?

——很可惜,这些优点南瑾统统没有。

而她的优点包括但不限于:

能装会演,满腹心机,又争又抢,既要还要……

入宫三年,南瑾凭借出色的茶艺、美貌与智慧,硬生生把皇帝钓成了翘嘴,也把自己从一个命比草贱的小宫女,熬成了帝王心尖儿上的宠妃。

后妃对她恨之入骨,用最歹毒的词语来形容她,“你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南瑾闻言不过秀眉微挑,照单全收,“多谢姐姐赞誉,本宫受之无愧。”

一开始,面对凛若冰霜的皇帝沈晏辞,南瑾心道:

“这世间公道,既然从来都掌握在上位者手中,那我便要成为那个上位者,让公道倾斜向我这一边。”

“他,便是我唯一能登上云天的路。”

后来,面对热情似火的沈晏辞,南瑾欲拒还迎,莞尔一笑,

“呵,皇帝?

“玩他不跟训狗似的手拿把掐~”

精彩节选:

“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柳嫣然坐在上首位,手中把玩着南瑾搜集来的那些罪证,

“拿着这些废纸跑去官府,妄图状告镇国公府,给你那贱命的爹娘讨回一个公道?呵。”

她随手一扬,将纸张丢在南瑾脸上,

“痴人说梦!”

柳嫣然打量着跪在堂下的南瑾,

她满面病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里衣,不停咳嗽着。

看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柳嫣然不耐烦地皱眉,

“宫中圣旨已下,皇上将我册为淑妃,明日便要入宫。”

“你觉得......”她抿了抿艳丽的唇,唇角勾起阴鸷笑意,

“官府那些喽啰有多大的胆子,会为了你这点破事而得罪我?”

南瑾看着眼前纷扬落下的证据,瞳孔剧烈震颤着。

......这点破事?

那是她爹娘的两条人命!

南瑾本是镇国公府的家生子,爹娘也都是在府上伺候的奴才。

然而三年前,镇国公酒醉玷污了母亲,

父亲为给母亲讨个说法,被镇国公手底下的人活活打死,

母亲也被主母以狐媚惑主为由,生生活埋。

南瑾隐忍三年,而今终于将镇国公杀害父母的罪证搜集齐全,交给了官府。

却不想......

“不、不可能!咳咳......官府不可能查都不查就把证据给你,他们就不怕......”

“呵呵~”柳嫣然嗤笑道:“怕?你不妨听听看,你长姐是如何与官府解释的?”

屏风后,悠悠晃晃走出一人影。

来人生着和南瑾一样的面孔,

不是旁人,

正是与南瑾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姐——南菀。

南菀身着烟青色云锦襦裙,发簪鎏金钗,瞧着神采奕奕,

与身着粗布麻衣,满面病容的南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样都是镇国公府的婢子,南菀的这身富贵,全都是靠巴结柳嫣然得来的。

这会儿南菀站在柳嫣然身旁,一边殷勤地替她扇风纳凉,一边斜睨着南瑾,

“我与知府大人解释过了。当年爹娘的死和镇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纯是你捏造证据,想要以此讹诈。”

她端出一副恨其不争的面孔来,

“老爷和夫人待咱们不薄,咱们自幼伺候在小姐身边,又是一同长大的情分。你怎能昧着良心做出这样歹毒的事儿来!?”

南菀的话恰如惊雷炸响于耳畔,震的南瑾头皮发麻。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丧良心的畜生!咳咳......爹娘蒙冤而死,你却要助纣为虐,如此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的人分明是你!我说的都是事实,问心无愧!”

“你......咳咳咳......”

争执间,南瑾怒急攻心,咳得愈发猛烈,

她下意识用衣袖捂住口鼻,却是生生咯出了血来,染红了素白的衣料。

前阵子京州闹了痨症,柳嫣然见南瑾这模样,立马扬起绢帕遮住口鼻,

“咳成这样怕不是染了什么脏病!”

她随手取来一把匕首丢到桌子上,瞥一眼南菀,

“镇国公府不留养不熟的狗。你当知道该怎么做。”

南菀连声应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柳嫣然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当狗该有的觉悟。

她起身向外走去,

“办好这差事,我会带你入宫做我身边的掌事大宫女。”

南菀闻言难掩喜色,哈巴儿似的将柳嫣然送出了房门。

待房中唯余姐妹二人相对之际,

南瑾冷眼看着她,

“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呵~”

南菀冷笑道:“事到如今你怎还能问出这种蠢话来?你方才没听见吗?大小姐马上就要入宫为妃,而我,会成为在她身边伺候的掌事大宫女!”

她目光落在桌案花樽旁摆放的抹布上,眼底泛起几分不甘,

“入了宫,我便再不用做这些低贱的粗活!来日若哄她高兴得她提拔,我甚至还能嫁与有品阶的官员,从此摆脱奴籍!

你我生来就是奴婢,这奴婢你没做够,我却早就做够了!她是我唯一能登上云天的路,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挡在我面前!”

南瑾问:“所以你一早就知道爹娘是怎么死的?”

“没错!”南菀认得倒是利落,“不怕告诉你,我不单知道实情,就连阿娘......也是被我亲手活埋的!”

南瑾目眦欲裂地瞪着南菀,双手攥得发白,

“你自幼嫌弃爹娘清贫,不给他们好脸色也就罢了!可他们到底是你的生身父母!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又如何?”南菀满不在乎道:“难不成我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感谢他们让我一出生就给人当牛做马?

我告诉你南瑾,这辈子要受苦要受罪往后就让旁人去受着!我受够了!”

她目光落在南瑾惨白的脸上,深深望了一眼,

“我的好妹妹,你说你明明生了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怎地你却愚钝至此,不及我半分精明?”

说罢冷笑着转过身去,拿起桌上放着的匕首把玩起来,

“你跑去状告镇国公府?呵。你难道不明白,这世上的公道,从来都不会握在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低贱百姓手中!

什么父母之恩,姐妹情深?统统都是屁话!

我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今往后,这世上的富贵由我来享。而你,只配成为我登上云天之路的一块垫脚石!唔......!!!”

正得意间,

南菀忽觉喉头一紧,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

那是一根质地糙硬的粗麻裙带。

窒息感瞬息袭来,南菀下意识抓住裙带试图挣脱,

但身后攥着裙带的人力气颇大,她越是挣扎,越是没了喘息的余地。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映在她余光里的,是南瑾异常平静的侧脸!

怎么会!

她病成那样,哪里来得这般大的力气?

惊恐与绝望交织袭来之际,南菀忽而感觉耳侧拂过一阵温热的鼻息。

是南瑾贴着她的耳畔,在低声耳语,

“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官府会还我一个公道。

我也一早就知道,当年是你为了讨好主母,亲手活埋了阿娘。”

南瑾转了转眼球,视线与南菀惊恐的目光撞上,

她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眸底却是半分笑意也无,恰如鬼魅般令人胆颤,只叫人看着汗毛耸立,

“调查镇国公府不过是个幌子,我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要引你入局。”

南瑾攥着裙带的双手渐渐收紧,声音也逐渐发狠道:

“打从一开始我所盘算的,就是要杀了你。

而后顶替你的位置,跟随柳嫣然一同入宫,能有机会接触到这天下真正的掌权人。

这世间公道既然从来都攥在上位者手中,那我便要成为那个上位者,自己给自己争出个公道来!”

话落,

南瑾用力勒紧裙带,眼睁睁看着南菀四肢扭动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没了动静。

南菀死了。

如同一摊烂肉瘫倒在地上,瞪得浑圆的双眸里满是惊恐,

死不瞑目。

南瑾蹲下身将手覆在她的眼皮上,面无表情道:

“往后这云天由我来登,而你......便去黄泉路上,给父亲母亲叩首赔罪吧!”

房中静得骇人。

南瑾动作迅速扒下南菀的衣裳,与自己身上的素色里衣对调。

又拆下发簪、耳饰,对镜装扮。

她拿起沾湿的帕巾,擦掉涂在脸上的水粉。

镜中人原本面色惨白,唇无血色,

随着浮在皮肤表面的水粉被清理干净,立时就变回了肤质剔透,唇红齿白的模样。

南瑾的病自然也是装的。

她太过了解柳嫣然,

如果她不假装得了肺痨,那么柳嫣然一定会亲眼看着南菀杀了她。

只有装病让柳嫣然觉得晦气,柳嫣然才有可能提前离场,独留南菀一人料理了她。

这是一场拼上性命的赌局。

很显然,

这一次,南瑾赌赢了。

南瑾仔细整理好衣着,确定不留破绽后,才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推开了房门。

她冲门外守着的家丁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

“贱人已死,快些拖去乱葬岗埋了,别叫镇国公府沾染上她的晦气。”

而后头也不回地去了柳嫣然房中复命。

她来时,柳嫣然正被几名婢女伺候着试明日入宫的衣裳。

南瑾快步上前,挤开站在柳嫣然身后伺候她梳妆的婢女,

“回大小姐,事情办妥了。”

她抢过檀木梳,一边为柳嫣然梳妆,一边学着南菀从前的嘴脸,冲柳嫣然邀功似地谄笑道:

“奴婢用裙带将贱人的脖子生生勒断了半根,她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到死都不能瞑目。”

闻言,柳嫣然透过铜镜瞥她一眼,有些不适地扬绢压了压鼻翼的浮粉,

“不是丢给你匕首了?何故多此一举?”

匕首?

用匕首杀人,无论是抹脖还是刺穿心脏,被杀之人所承受的痛苦都远不及被活活勒死。

窒息、恐惧、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消失在面前又束手无措,

她南菀,配得上这份绝望。

且南瑾需要和南菀互换衣裳,调转身份,

所以南菀的衣裳也必得是完整的,不能沾染血迹。

面对柳嫣然的疑惑,南瑾表情淡定,语气奉承道:

“明日是小姐入宫的大喜日子,府上不好沾染血腥,免得让小姐惹了晦气。”

柳嫣然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你倒是个思虑周全的。”

南瑾道:“奴婢甘作大小姐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所谓忠犬,自然事事处处都要为主人考虑周全。”

“哈哈哈~”柳嫣然被她哄得高兴,闲闲在她脸上拍打了两记,语气调弄道:

“这就对了。可千万别学你那个不要脸的妹妹,当奴才还当出了一身的傲骨来?不过是天生的贱命,连在本小姐身边当条狗的资格都没有,死了也是活该。”

话落慵懒伸手向南瑾,

“扶我起来,去与父亲母亲拜别吧。”

柳嫣然与父母拜别之际,南瑾全程在一旁伺候着。

她方一入正厅,就给二老跪下了。

“女儿不孝,日后再不能侍奉爹娘左右承欢膝下,明日一别,唯盼爹娘善自珍重。”

镇国公夫人孙氏早已泣不成声,镇国公亦是眼眶含泪将柳嫣然搀扶起来,

“入宫为妃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从前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你就钦慕于他,如今得偿所愿是大喜的事,可莫要再哭了。”

孙氏也紧紧攥着柳嫣然的手,“日后若在宫中受了委屈,你只管往家中寄书信一封。如今你哥哥得皇上重用,有他给你撑腰,看谁还敢欺负到你头上去!”

话落忽而转过头来,狐狸一般狭长的眸子阴沉地打量着南瑾,

“听说你方才亲手把你妹妹处置了?”

南瑾躬身道:“南瑾受镇国公府多年恩惠,却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腌臜事来,实在天理难容!

她是奴婢的妹妹,她给镇国公府添了麻烦,奴婢自当亲手解决了她,以报老爷、夫人与小姐多年恩德。”

孙氏冷笑道:“哼,你倒是知恩图报。不像你那妹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找镇国公府的麻烦?也不掂量着自个儿脖子上长了几颗脑袋?”

说话间,孙氏审视的目光就没有从南瑾的脸上挪开过。

世间双生子不罕有,但像南瑾和南菀这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属实少见。

镇国公从前有一妻三妾,孙氏曾凭借一己之力将妾室全都斗垮,而今才能稳坐当家主母的位置。

故而她的心思也远要比柳嫣然缜密得多。

这会儿稍一琢磨,孙氏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她问柳嫣然,

“方才她处置南瑾的时候,你可在一旁瞧着了?”

柳嫣然一脸的嫌弃,白眼都快翻上了天,“那贱人怕不是得了什么脏病,都咳出血来了,我哪里还敢跟她待在一块儿?只叫南菀自个儿料理了去。”

“你不曾看着!?”孙氏瞬间警惕起来,“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万一进去的和出来的不是同一个人,可如何是好?”

“夫人......”

“啪。”

南瑾想要解释,

可刚一开口,就被孙氏‘赏’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规矩的东西,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南瑾捂着烧红的脸颊低下头去,呼吸也不受控地急促起来。

柳嫣然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看了半晌,

“我方才见那贱人病得都快死了,哪像她这般气血十足的模样?或是母亲多虑了?”

孙氏不依不饶,“今日事非得细查细验,才能确保来日没有后顾之忧。”

她倏然抓起南瑾的右手,双眸微眯打量着她,声音发狠道:

“我记得你右臂有一处胎记,对不对?”

“夫人......我......”

不容南瑾分辩,

下一刻,

孙氏猛地将她的袖管撸了上去。

殿内气氛如胶凝住。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南瑾的小臂上。

衣袖被一瞬掀起。

却见......

南瑾白皙的小臂上,竟赫然蔓着一块淡青色云状胎记。

那是独属于南菀的胎记,也是唯一能区分出姐妹俩身份的‘证据’。

而如今,它却这么水灵灵地‘跑’到了南瑾身上。

孙氏这样的老狐狸,自然不会看见胎记就消除疑心,

她叫人拿来过水的帕子,用力在南瑾的胳膊上擦拭着。

直到将南瑾的皮肤都搓红了,也没见胎记有任何褪色的迹象,这才悻悻作罢甩开她的手。

南瑾红着眼,猛然双膝砸地,哭着表起了忠心,

“奴婢待大小姐忠心日月可鉴!奴婢怎么会是那个贱人假冒的?”

她语气坚定,看向孙氏的目光毫无闪躲,

“什么事都能作假,唯独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假不得!夫人验过若还是不信奴婢,可派人即刻将南瑾的尸身抬回府上,亲眼瞧瞧她右臂上可有与我一样的胎记!”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变了。

尤其是镇国公,他不等南瑾话落,就开口否道:

“不可!哪有把死人挪回府上的道理,岂非自招晦气?明日是嫣儿入宫的好日子,万不可触这霉头!”

柳嫣然也道:“就是!再说了,南瑾原本就得了肺痨,死了也是个不干净的。把她抬回来,万一将脏病过到了咱们府上,不是存心叫她死了也要恶心咱们吗?”

她瞄一眼跪地不起的南瑾,浑不在意道:

“母亲是怀疑那病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南瑾,能突然痊愈把南菀给杀了?还不慌不忙地换了她的衣裳,装成她的样子,更凭空长出了胎记来?”

她说着把自个儿都给逗笑了,

“呵呵?那贱人要是真有这脑子,就不会愣头青似的拿着证据,去官府状告咱们了。”

孙氏原本也没打算深究下去。

毕竟南瑾手臂上的胎记真实存在,只这一点就足以证实她的身份。

她低眉瞥南瑾一眼,“起来吧。”

“多谢夫人。”南瑾扶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孙氏语气略有缓和道:“当初你娘狐媚惑主,你为着镇国公府的名声,大义灭亲活埋了她。

而今你妹妹以下犯上,你也能果断出手将她料理干净。足见你是个明白事理的。”

南瑾恭声道:“奴婢本是粗贱,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谁给我一口饭吃,谁给我一身衣裳穿,谁就是奴婢的恩人。奴婢这条命都是镇国公府给的,奴婢不敢忘恩。”

从始至终都对南瑾板着脸的孙氏听了这话,方才笑了,

“很好。入宫后好生伺候着嫣儿,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今日闹剧至此结束。

入夜,

洗漱后的南瑾躺在南菀松软的床榻上,

丝质的寝衣衣袖向上堆叠,恰到好处露出手臂上的‘胎记’。

房中烛火摇曳,将淡青色的胎记映成一片火烧云。

早在半年前,南瑾在得知柳嫣然会入宫为妃的消息后,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一切。

所以眼下这胎记,不过是她早就提前准备好的刺青,

孙氏当然无法将它擦掉。

经此一事,南瑾算是彻底占稳了南菀的身份,日后也再不会有人怀疑她什么。

南瑾想起方才孙氏有句话说得极好,

‘今日事非得细查细验,来日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可孙氏却料不到,

没有后顾之忧的从来都不是镇国公府,而是她南瑾。

次日一早,宫车从府上接走了柳嫣然。

今日是个极晴好的日子,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入宫的路上,成群大雁跟随着宫车行径的方向掠空而过,

当头护轿的太监笑吟吟地说:

“鸿雁高飞送道,是极好的兆头。”

南瑾也从旁附和道:“大小姐此行入宫,定会平步青云。”

柳嫣然自得轻笑道:“那是自然。”

南瑾抬眸,朝着皇宫的红墙金顶处深深望了一眼,

她想:

此行或许是柳嫣然的青云路,

但她南瑾有一万种方法,能在柳嫣然平步青云之前,将她拖到地狱里,让她永不超生!

宫车由顺贞门入宫。

从长街向东转,过了御花园石子路,再行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柳嫣然所居的长春宫。

此地明亮宽敞,鎏金瓦顶耀目。

新粉刷过的宫墙红漆格外新亮,隐约间还透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瞧着像是才修葺过?”柳嫣然问。

内监道:“您入宫新喜,皇后娘娘早两个月就吩咐内务府将长春宫重新修葺一番,为得就是让您能住得舒心。”

柳嫣然含笑道:“有劳皇后娘娘费心,明日六宫请安,本宫定要亲自谢过娘娘恩德。”

“那淑妃娘娘您先歇着,奴才告退。”

南瑾搀扶着柳嫣然入了正殿,给她奉上消暑解渴的茶水。

紧接着,长春宫的首领太监与掌事宫女便入内向柳嫣然叩首请安,

“奴才长春宫首领太监进礼,奴婢长春宫掌事宫女采颉,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南瑾用余光打量着他们,

进礼瞧着二十出头,请安时耷拉着眉头,眼神也略有飘忽,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采颉约莫和她年纪相仿,生得机灵,皮肤白净,脸上笑盈盈的,是个讨喜的性子。

柳嫣然位列四妃,伺候她的宫人不在少数,

这二人周全了礼数后,又率其余一众在长春宫当差的宫女、内监,齐齐向柳嫣然叩头参见,自报名讳。

柳嫣然闲闲品茗,全程都不曾瞧他们一眼,

只等都介绍完了,才将茶盏放到一旁,勉强凑出个笑脸来,

“往后在本宫这儿伺候,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凡忠心者,本宫自会厚待。”

说着目光落在采颉身上,“你叫采颉?”

采颉屈膝下去,“回娘娘话,正是奴婢。”

柳嫣然将南瑾向前推了一把,

“这是本宫的家生婢子南菀。她自幼伺候本宫,最知道本宫的脾性与喜好。往后长春宫的掌事宫女由她来做,你等下去内务府知会一声。”

闻言,采颉脸上的喜色一瞬僵住,眉宇间难掩失落。

宫女八岁入宫,各宫轮值当差,再由内务府层层筛选排出三六九等来。

能被提拔成掌事宫女的,那都是宫女里头最拔尖儿的,

好容易得了这机会,却在上任第一天就被主子轻描淡写一句话给抹了去,这事儿搁谁心里能舒坦?

但宫里头的奴才凡事都只能顺着主子的心意,采颉就算心中委屈,此刻也只得毕恭毕敬地对柳嫣然说一句,

“是,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请完安,待宫人陆续退下后,

南瑾‘噗通’一声跪在了柳嫣然面前,

“奴婢多谢娘娘提拔,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娘娘,不辜负娘娘信任!”

柳嫣然重新端起茶盏,用茶盖撇去茶面上的浮沫,

“你到底算自己人,本宫用着也放心。入宫前母亲叮嘱过,宫里头的嫔妃都伺候着同一个夫君,彼此面和心不和是难免的事儿。

本宫骤然盛宠入宫,难免会招惹旁人嫉妒。外头那些奴才,难保有哪个就是别的嫔妃安排的眼线,总要提防着。”

她晾了南瑾好半晌,只等杯中茶见底了才叫她起身,

“你也别跟我这儿跪着了,去找宫里头的人打听打听,看看各宫的妃嫔都是个什么脾性。明日本宫初次给皇后请安,万不能出了疏漏。”

南瑾诺诺领命,退出正殿后,却并未跟外头的宫女打探什么。

这些宫女和采颉差不多的年纪,偏只有采颉能被提拔成掌事宫女,就说明她自有过人之处。

今日初入宫闱,柳嫣然就罢免了采颉掌事宫女的职位,可谓是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也是,

柳嫣然生来高贵,她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出身低贱的奴才心里在想什么?

可南瑾在乎。

能成为宫女中的佼佼者,自是有人脉、有眼色、有脑子的,

这样一个被柳嫣然弃如敝履的弃子,南瑾可得好好把她利用起来。

南瑾来到庭院,见宫人们都各自忙碌着,只有首领太监进礼独自坐在榕树底下发呆。

南瑾凑上前跟他打了两声招呼,他才回过神,

“怎么了?”

南瑾笑,“劳烦问公公一句,内务府怎么走?”

进礼抬手指着东边,“顺着长街绕过东六宫,过了御花园就见到了。”

“多谢公公。”

南瑾原本还想和进礼多说两句套套近乎,但见他满面愁容,不愿与人多说话,南瑾只好识趣走开。

可前脚才跨出宫门,又听进礼叫住她,

“嘉嫔娘娘有着身孕,胎位略有不正,太医嘱咐她要多走动。我听说她这两日常在御花园散步,她孕中脾气不大好,你记着绕开御花园,别冲撞了。”

闻言,

南瑾微垂眼帘,乌黑的眸子快速转动着,很快笑着应了一句,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

南瑾赶去内务府时,正巧碰见采颉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出来。

“采颉姐姐。”

“是你?”

采颉看向南瑾的眼神极富攻击性,语气也不怎么友善,

“我已经依着娘娘的吩咐,知会了内务府,将长春宫的掌事宫女换成了你。你跟过来可是娘娘还有别的吩咐?”

采颉本以为南瑾小人得志,专程跟过来是要挖苦嘲弄她一番。

毕竟这宫里头拜高踩低的人多了,采颉早已司空见惯。

可却料不到......

南瑾竟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抢了你的位置。”

南瑾说这话的时候眼眶红涩,眼神闪躲,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直视采颉的眼睛。

伸手不打笑脸人,会示弱的人也是一样。

采颉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南瑾突然来这么一遭,也是没了脾气,

“这是哪儿的话?你伺候淑妃娘娘日久,于情于理这掌事宫女都该你当才是。”

南瑾摇头道:“主子的决定咱们做奴才的没办法干涉。但同为奴才,我自然知道姐姐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成为一宫掌事。

我头日入宫就抢了你该得的,姐姐嘴上不说是留给我体面,可心里又怎会舒坦?”

她从腰封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紧紧按入采颉手中。

采颉一怔,“你这是做什么?”

南瑾道:“我知道掌事宫女每月该得二两银子,而普通洒扫婢女只得八钱。这银子姐姐且收着,往后每月月钱下来,我都会补足二两银子给姐姐。”

同样是在宫中当差,宫女和内监的所求却截然不同。

内监挨了一刀没儿没女的,这辈子也没机会出宫,拼了命的往上爬只为能攥点权力在手中,不想被人欺凌,也想让旁人高看一眼。

而宫女过了二十五就能出宫婚嫁,有没有权力她们并不在乎,她们大多在乎的是在宫中当差能攒下多少银子作嫁妆。

且当了掌事宫女,外人瞧着风光,实则事事都要操心,

宫里大小琐事出了问题都要被主子责怪,若再碰上个糊涂的主子惹了麻烦,掌事宫女多半也得连带着担责。

像这样不用操心就能白得银子的好事儿,谁会不愿意?

这会儿采颉见了银子,脸色明显比方才好了许多,

但她还是假意推辞了一番,“无功不受禄,我怎能要了你的银子?”

“我初入宫闱,许多规矩都不懂,还得仰仗姐姐帮衬教导。”

南瑾低垂眉眼,泫然欲泣道:“这银子姐姐若是不收,便是心里还在怪我了。”

她眼泪说来就来,长街来往宫人众多,惹得人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们两眼。

采颉一时窘迫,忙道:“好好好,我收下便是。”

她半推半就地收起银子,顺手取下腰间绢帕,替南瑾拭去脸颊上的泪渍,

“瞧你,好好说着话,怎么眼泪就下来了?我可告诉你,这宫里头不比你从前在府上,别人越是见你软弱,就越是要欺负到你头上去。往后可不能随便落泪,知道了吗?”

南瑾用力点头,又被采颉逗了两下,这才破涕为笑。

原本二人是打算结伴回宫的,可走到岔路口时,南瑾忽而停下了脚步,

“不如姐姐先回宫吧?方才我来找姐姐时路过了御花园,看那地方长春花(月季)开得正好。

淑妃娘娘喜欢这类色彩艳丽的花卉,娘娘又正好住在长春宫,我想着摘些回宫,也是给娘娘讨个喜气。”

当宫女的能不能得赏赐,纯看能不能伺候到主子的心坎上。

这样好的巴结主子的机会,采颉当然也不想错过,

“你才入宫不熟悉环境,我哪儿放心你一人去?左右也没事,便陪你一道吧。”

夏日里,宫中当属御花园的景致最好。

姹紫嫣红迎风吐香,垂杨柳柏欣欣向荣,加之御湖小泉流光潋滟,

身在其中如临画境,实是美不胜收。

二人径直往长春花圃去,南瑾一边采花,一边问采颉,

“我见进礼公公今日一直都皱着眉头,方才我出宫时他坐在庭院里,我与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敷衍了我两句。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他了?”

采颉叹了一声,摇头道:“你别多心,他原是为了自己家里的事烦心。

他家中妹妹久病,每月的月钱基本都拿去贴补了妹妹的药钱。

月前他妹妹突然病重,单是用药一日就得二钱银子。他这几日都在为了这事儿发愁,不是刻意要给你脸色看。”

正说着话,南瑾忽而瞧着迎面冒出好大的阵仗。

十数名宫人撑着华盖,抬着冰瓮,簇拥着一名衣着艳丽的女子缓步而行。

南瑾飞快地扫了一眼,

女子一双瑞凤眼瞳色极深,眼尾微微上翘,说不出的精明凌厉。

又是樱唇巧鼻,分外精致。

美中不足在面盘略宽,剪裁得体的衣裳也难掩小腹微微隆起,走起路来又托着腰,瞧着孕味十足。

“是嘉嫔娘娘,快跪下请安!”

采颉拉着南瑾,动作利索跪在了花圃旁的石子路上。

原本在御花园忙碌的宫人,也都快步退到夹道两侧,跪地颔首,不敢直视主子。

这是南瑾第一次感慨于宫中妃嫔的气场,

明明人还没到跟前,但无形的威压就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南瑾将头埋得很低,只余光能瞥见嘉嫔那双华美的蜀锦镶璞玉鞋面,在路过她身边时停了下来。

“你是哪家的婢子?”

一道清丽的女声砸下来,

很明显,嘉嫔是在问她话。

南瑾连忙将采摘来的花卉放到一旁,

她双手交叠于身前,向嘉嫔深深一拜,

“回嘉嫔娘娘,奴婢在长春宫当值。”

“长春宫?”嘉嫔默了默,冷道:“抬起头来。”

南瑾缓缓抬头,目光和嘉嫔锐利的眼神对上。

嘉嫔眯着眸子打量了她须臾,才道:“瞧着有些面生。”

南瑾道:“回娘娘话,奴婢是淑妃娘娘的家生婢子。”

“淑妃?”嘉嫔默然少倾,忽而轻笑出声,“原是如此。”

她低眉瞥一眼南瑾手边的花束,“这花是要奉给淑妃的?”

“是。”

“拿起来,给本宫瞧瞧。”

长春花花枝遍布短粗的钩状皮刺,皮刺坚硬锋利,一不小心就会钩破皮肤。

南瑾挑了两朵绽得最艳丽的,小心捧过头顶。

嘉嫔扫了一眼,温柔地笑道:

“花鸟司的奴才惫懒了,今夏养出的花色不够艳丽,哪里配得上淑妃绝色?你把这些花带回长春宫,淑妃难免怪罪。”

她摩挲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侧目看一眼身边侍奉的婢女,悠然随意道:

“梨儿,你去帮她想个法子,让这些花儿开得更艳丽些。”

“是。”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梨儿已快步上前,将双手覆在南瑾捧着花枝的手背上,猛地用力攥紧。

“唔!”

捧着花枝的掌心乍然合拢,

密密麻麻的皮刺刺破南瑾掌心娇嫩的皮肤,

霎时间,就有鲜血顺着她的掌心,滴落在散落在地的长春花花瓣上,

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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