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道士,天天炼小鬼,我妈是蛊女,日日养蛊虫。
我从小看他俩斗法,早习以为常。
直到今天,我偷听到两人的对话——
“再过几天,糖糖就成年了,你我终于能分个高低了。”
“到时候咱们把她从中间劈开,一人一半做实验,这才公平。”
1
我死死捂着嘴巴,浑身颤抖着离开爸妈的卧室,回到餐桌。
几乎同时,妈妈宠溺的声音从卧室响起——
“糖糖放学啦?”
“今天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快尝尝。”
她很快就来到厨房,身后跟着一脸不服气的爸爸。
“哼,你又抢先我一步,凭什么让糖糖先吃你做的。”
“宝贝女儿,爸爸给你做了水煮鱼,加麻加辣,赶紧吃吧。”
两人几乎同时把菜端了上来。
他们一左一右,用手扶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恐惧,僵硬的提了提嘴角。
“谢谢爸妈。”
拿起筷子,却怎么也不敢夹菜。
此刻,这两道我平时最爱的美食,却仿佛变成了爸爸的小鬼和妈妈的蛊虫。
它们在里面蠕动着,对我邪笑。
“吃吧,至少能做个饱死鬼。”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妈妈的声音忽然响起:
“怎么了糖糖,你是在……想什么吗?”
2
我心头一惊,扭头看了眼妈妈。
她笑眯眯的,眼睛都成了两条缝。
我爸也温柔的开口。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那可得多吃点,吃饱了就好了。”
他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递到我嘴边。
“爸爸喂小公主,来,张嘴。”
身上的冷汗一层赶一层的往外冒。
紧急关头,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
我佯装惊喜的叫了一声。
“爸,妈。”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我就跑到门口,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成绩单。
“这次期末测评,我考了全校第一!厉不厉害!”
我挺胸抬头,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另一只手却背到身后,不受控的颤抖。
这本该是一件喜事的。
我今天偷偷回家,也是为了给他们这个惊喜。
结果,却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爸妈愣了一下,但很快,脸上的笑就更加浓郁了。
“我女儿最厉害啦!”
他们刚夸了一句,我就赶紧接过话头。
“那今天,能带我出去吃吗?”
我挤出一个俏皮的表情,撒娇:“学校旁边新开了一个餐厅,我想去好久了,就当做奖励,好不好?”
刚刚我偷听他们对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就是这件事,让我怎么都不敢吃他们的饭了。
爸妈对视了一眼,接着齐齐看向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他们眼睛里的柔和,正一寸寸褪去。
气氛就这样静止下来。
就在我内心的忐忑快到极点时,爸妈忽然轻笑了一声:
“好呀。”
3
夜里,我的小腹开始胀痛,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这是我从小犯到大的老毛病了。
我虚弱的张嘴,下意识就想呼唤:“妈……”
却硬生生止住。
刚刚去外面吃饭的时候,他俩也在场。
如果我想到的那件事是真的,那就说明……
我用力捂住剧痛的胃部,蹒蹒跚跚的走近厕所。
把手指伸进嘴里,用力的抠。
“呜哇。”
片刻后,一大股带着腥臭的东西被我吐了出来。
等我看清这摊呕吐物的细节,身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无数蛊虫和小鬼浸泡在没消化完全的饭菜里,像是一只只蠕动的软虫。
它们分成阵营鲜明的两派,恶狠狠的扑打在一起,都想把对方啃食掉。
我心里一阵犯恶心,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摁下了冲水开关——
“糖糖?”
身后忽然响起妈妈的声音。
我一个哆嗦,差点摔进马桶里。
僵硬的转动脖颈,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两人。
妈妈皱着眉,眼神肆无忌惮的在我身上打量。
爸爸则抬着下巴,眼睛里的色彩,尽是淡漠。
“你在做什么呢?”
4
我头皮发炸,磕磕巴巴的找借口。
“我……我……”
妈妈上前一步,低头往马桶里面看。
已经晚了,我吐出来的东西被冲的一干二净。
“唉。”
她叹着气,伸出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头上。
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好在,预料中的事情没发生。
妈妈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宠爱。
“我的小公主,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不作声。
爸爸看我这样,嘴角忽然扬起笑容。
“我的小姑娘,看来是长大了啊。”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煦:“可就算这样,你也是我们的孩子。”
“如果以后难受了,不用自己处理,叫我们就行。”
爸爸说完这话就出门了,妈妈朝我轻轻一笑,也紧跟其后离开。
我软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不用再证明什么了。
我这缠绕了十几年的病症,如今找到了根结。
5
这么多年,我不管在哪里吃饭,晚上都会腹痛。
疼到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会向爸妈求助,而两人也会迅速开门进来,查看我的病情。
有时候是妈妈给我治,有时候是爸爸给我治。
虽然治疗的人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能够治好我病的那个人,总是最开心的一个。
至于另外一个,则会脸色铁青的离开,临走前,还会气急败坏的把门摔上。
本来我以为,两人是因为无法根治我这个病,心疼愧疚才会有这种表现。
可如今稍加回忆,就发现是我想的简单了。
爸爸是钟爱炼小鬼的道士,妈妈是迷恋养蛊虫的蛊女。
他们信奉自己那一派的术法才是最强,因此动不动就要斗法。
为此,甚至不惜在我的饭菜里下入小鬼和蛊虫。
在家里,甚至还要跟到饭店。
这两种邪物在我体内生死对决时,我也被搞得痛不欲生。
而他们,只是在旁边冷眼看着,谁赢了,谁就开心的把我治好。
然后,再等下一次斗法。
我,只是他们满足胜负欲的一个工具。
我冷汗涔涔的趴回床上,猛地想起他俩之前的对话——
“再过几天,糖糖就成年了,你我终于能分个高低了。”
“到时候咱们把她从中间劈开,一人一半做实验,这才公平。”
明明全身都缩在被窝里,可我却浑身冰凉。
报警!
对,报警!
但我没有手机,现在出门也不现实,他俩一定会盯我盯的很死。
只有等明天离开家,去了学校,我才能有这个机会!
6
第二天起来,爸妈已经做好了早餐。
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招呼我过去吃饭。
我不动声色的坐下,吃了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
他们的斗法好像集中在夜里,白天的食物是没问题的。
吃饱后,我跟他们道别,背上书包就出了门。
我几乎是奔跑着往警局赶,因为满脑子都在想昨晚的事,路上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我急忙刹车,正要道歉,却怔了一下。
“从顾?”
我撞到的人,恰好是我的同桌,从顾。
他本来要发作,一见是我,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季糖,你这么急做什么?”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就要道出实情。
可还是硬生生把话憋回去,小声道了句对不起,继续匆匆赶路。
谁知从顾小跑着跟了上来:“到底怎么回事?”
“咱们是同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从顾人很好,在学校里有人欺负我,都是他替我出头。
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把他牵扯到这件事里面来。
谁知从顾是个艮性子,我不说话,他就一直粘着,直到进了警局。
直到这时,从顾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伸手拽了拽我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怎么来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朝他摇了摇头,接着冲前台的警员说:“姐姐你好,我要报警。”
“我的父母,想杀了我。”
7
一开始,女警员以为我是恶作剧。
可当我条理清晰的说出昨晚的情况后,她的表情就越来越严肃。
当然,我隐去了一些无法理解的片段。
女警员听我说完,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反馈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小朋友,你先去上学吧,待会我们会去你家,展开进一步调查。”
我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从顾。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从顾一脸古怪的看着我。
“你是说,你的父母要杀你?还特地挑在你生日那天,要把你劈开两半?”
“嗯。”
“可我不这么认为。”
我被他这句话搞得愣了愣。
“你什么意思?”
从顾的嘴角慢慢上扬,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嘲讽。
“我的意思是,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实验?把你劈开,是为了保证公平性。”
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皮。
女警官的声音也从身后响起。
“就是啊。”
“道蛊两家的斗法,本就要牺牲一些东西,怎么能算杀人呢?”
我身体剧烈的颤栗,终于坚持不住,瘫软在地。
“你,不是从顾。”我急促的呼吸:“你也不是警官。”
“这你就错了,他是你认识的从顾,她,也是这个地方的警官。”
这句话,是爸爸说的。
他换上了自己的道袍,推开警局的大门走了进来。
爸爸身后,跟着穿了苗疆服饰的妈妈,看到崩溃的我,她顿时掩嘴轻笑。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无论是学校,还是你的同学老师,乃至于你吃的每一道菜,都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我跟你爸,用蛊虫和小鬼费尽全力捏出来的东西,从你出生开始,你身边的一切,都是我俩造出来的。”
她勾勾手指,从顾整个人就迅速的熔化,最后变成了一直绿色的蛊虫。
跟我昨晚吐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们的本体是这样的,但的确是真的。”
妈妈说着,忽然冲我戏谑一笑:“你真的以为,我们只会在晚上利用你斗法?”
我胃里一阵翻滚,连忙用手狠狠捂住嘴巴。
我错了。
他们从没有在饭菜里放入过小鬼和蛊虫,不管是家里,还是饭店。
因为那些饭菜,本就是小鬼和蛊虫变的。
“我们做这么多,就是赌你先发现谁的破绽,可是这么多年……”
我爸俯视着我,嘴角噙着轻蔑和讥讽。
“蠢货。”
我妈抬眸,淡淡的看了爸爸一眼。
“她既然什么都没有识破,那这次……”
爸爸想了想:“算平手。”
我妈笑出了声,声音渗人。
“看来要想真正分出胜负,就得等到她生日那天了。”
8
接下来的几天,他俩并没有对我进行任何限制。
我可以逃,可以去任何地方。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逃不出去。
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堆建起来的一个虚假幻象,我什么能力都没有,怎能突破这重重迷障呢?
那天,我哭着问他们为什么。
爸妈没有任何隐瞒。
“平时我俩的斗法,说到底都只是小打小闹,根本搬不上台面。”
要想真正决出高低,就必须找到一个生辰八字都是阴脉的人。
我,正好就是。
两人打算,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进行一次最终的对决。
将我一分为二,爸爸用来炼鬼儡,妈妈炼虫傀。
这两样东西,是传说中的邪物,谁先炼出来,谁就能为自己的派别夺下第一的名号,享誉千秋万世。
我茫然的看着他们。
“所以,一切只是个名声,仅仅是个名声?”
两人同时点头,眼中露出向往和狂热。
“道蛊之争,持续千年,你不知道多少人为之付出一生。”
“我们活着,也是为了追求这个使命。”
我怔怔的看着两人,他们本来熟悉的面容,在我眼里越来越陌生。
一切,不过是一个虚名。
他们却不惜杀掉朝夕相处的女儿。
9
几日时间,转瞬而过。
很快,就到了我生日的那天。
爸妈一早就去往小区最大的空地,布置自己的斗法坛场。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同时闭眼默念咒语,用术法将我带到场中。
我一半身子粘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一半身子沾满各种奇形怪状的草药。
只要他们一声令下,我的身体就将均匀的一分为二,成为两人最终斗法的试验品。
对决正式开始前,两人分别对我说了一句话。
“没办法,这就是你的命。”
“成就名垂千古的伟业,你应该高兴才对。”
我无心听他们说什么,嘶哑着嗓子:
“你们养了我十八年,我叫你们爸妈十八年。”
“你们做这些事,可曾有过一点点后悔?”
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后悔?”
“不可能的,就算我们有几十几百个孩子,只要能够达成使命,全都牺牲掉,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再说话,认命般闭上眼睛。
“别跟她废话了,开始吧。”
两人的目光迅速恢复了慎重和凌厉。
我爸手掐法决,我妈默念法咒,片刻后,两人齐齐抬手,朝我猛的一指。
“撕拉。”
是肉体被撕裂的声音。
飘飞的符纸,带着我一半躯体向爸爸飘去。
另外一半,则被草药裹着飞向妈妈身边。
然而,等看清我的尸身之后,两人脸上的兴奋,几乎同时变成了震惊。
“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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