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之对我说，女子生子九死一生，他不舍得让我生孩子。
他不舍得我生，便让旁的女子生。
我亲眼看着他们鸳鸯戏水，痛心昏迷。
过后我对裴行之道：“你负心于我，那我们便好聚好散吧。”
再说爱我，便没意思了。
1
裴行之要回京了，我激动的几日都没睡。
成亲的婚服我早已绣好，喜酒也是我亲自酿的。
边关凄苦，不知道他瘦了没？
我三更起来，做了裴行之爱吃的点心。
欢欢喜喜地跑到中街等他回来。
可等到天黑，我都没见到裴行之的影子。
我到处打听，一直到月升中天都没有裴行之半点消息。
我哭了又哭，以为他回京路上出了事。
“阿酒，你别再哭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别自己吓自己。”
小芸给我端来婉米粥，贴心的放了两颗我喜欢的红枣。
“你怕冷，这么久没吃东西可不行。”
“喝点热粥暖暖身子，明日我们继续打探。”
我看着小芸疲倦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对不起，让你跟我一起受累，太晚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算啦，我就在你这里睡好了，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
小芸家和我家仅一墙之隔，我一个人住，她时常会来陪我。
当初我开酒馆，也是她陪着我多次前往官府，说了嘴皮才办下酒引。
她在酒馆帮忙，为表谢意，开得工钱是这街上酒馆里最高的。
“谢谢你啊，小芸。”
“你看你，跟我见什么外。”
小芸挑眉，示意我赶紧把粥喝了。
我实在没胃口，但还是端起来喝个干净。
身上却实暖和多了，暖和了倦意就来了。
我俩不知何时睡下的，等醒来外面已经大亮。
裴行之站在院中，手里提着冯记的牛肉干。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裴行之。
“行之，真的是你。”
我顾不得礼数，扑到他怀里。
他紧紧拥着我，声音温柔，“阿酒，终于见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真的真的好想你。”我把脸埋在他胸膛，他心跳很快，听得我脸红。
2
我拉着裴行之进房，小芸不知何已经消失不见。
她是想给我和裴行之独处的机会。
我问裴行之，“昨日大军班师回朝，为何没见你？”
“我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所以未能和大军一起回京。”
我有些担心的摸摸他胳膊，上下打量一番，“什么任务，可有危险，你有没有伤到？”
裴行之一把将我揽进怀中，“傻丫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有伤吗？”
确实不像，我松了口气，将为他做得那些点心拿出来。
“这些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只是你一去四年，不知口味变了没有。”
“当然没有，只要是阿酒做得我都爱吃。”
我心中欢喜，倒了茶水陪他一起慢慢吃。
午时的时候，我做了红烧肉和土豆丝。
这两样也都是裴行之以前爱吃的。
米饭没蒸好，有些粘粘的，裴行之说就算生的他也要吃三大碗。
等吃好饭，裴行之道：“阿酒，我们这样让我有一种夫妻恩恩爱爱过日子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是很幸福。”
我笑得羞涩，“那你还不赶紧和我成亲。”
裴行之翘起的嘴角顿住，“我刚回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过几日朝廷会论功行赏。”
说到官职他眼睛发亮，“此次征战我立下大功，圣上要亲自嘉奖。”
我道：“不会封你个将军吧，那可就厉害了。”
“那得过几日才知道，等我封了官职有了府邸，就可以给你一个家了。”
“行之，你是知道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住的好不好。”
“再说了，大不了成婚后住我家，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裴行之不同意，“住你的房子，说出去不好听，别人会觉得我是入赘。”
我微微颔首，倒也有些道理。
3
城外十里，有一座月老庙，求姻缘甚是灵验。
我想着和裴行之快要成婚了，决定拉着他去求个同心锁。
但他没同意，“过些时日吧，我最近实在忙得很。”
“或许你一个人去，反正只要把我名字写上便可。”
也是，他从战场上刚下来，还没好好休息。
于是我租了辆马车，一个人去了月老庙。
求得同心锁，刻上名字，我仔细将他们挂到姻缘桥上。
心中祈祷：“愿行之与我和如琴瑟，风月常新，共赴白头。”
“徐姑娘，锁开了。”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
我下意识看向同心锁，明明我锁的好好的，此时竟真的离奇断开。
又抬眼望向提醒我的男子。
眉目清朗，身姿如松，嘴角噙着些许笑意。
大抵是在笑我和裴行之的同心锁开了。
我认得他，他常来酒馆喝酒，一坐就是好久。
大多时是一个人，偶尔带一两个友人。
临走时，往往还会买上一两坛。
旁人唤他陆二郎君，又提起丞相府。
我才知他是当朝陆丞相的次子——陆宵。
我曾纳闷好久，像他这般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到我的小酒馆来。
有一次我开口问了，他笑答：“姑娘手艺精湛，酿出来的酒比宫里的御酒还要好喝。”
我骄傲的不行，“那是，我家世代酿酒，我从小就是酒坛子里泡大的。”
“爹娘特意给我起了名字叫阿酒，我要是不把这门手艺学好，可就愧对二老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盘算着怎么哄骗这陆二郎君多买几坛酒。
别说，那日他一下买了十坛，我高兴的合不拢嘴，还送了他新品尝鲜。
今日在这里碰到他，若是混熟了，保不齐回头又是一个大单子。
4
我将同心锁重新锁好后，和陆宵一起下山。
到了山脚下，他说附近有一处温泉，可否去瞧一瞧？
“陆二郎君，你唐突了。”
邀请女子去温泉，换谁也觉得他别有用心。
陆宵忙道歉：“姑娘误会，我只是听闻那温泉处风景极美，想让姑娘欣赏一番。”
“我一个卖酒的，不懂得去欣赏美景，只懂得挣钱。”
我提起裙摆要上马车，他却突然说道：“听闻取温泉水洒身可以辟邪。”
“昨日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有的特意来取这温泉水去煞气，还可安神。”
我依旧拒绝，“多谢，但恕我不感兴趣。”
和陆宵分别后，我还是去了他说的那个温泉。
因为我想到了裴行之，他沙场归来，去去煞气也好。
我到达温泉的时候，周围安静的很，景色很美。
有嬉笑声从温泉处传来，是一女子的声音。
声音娇俏柔软，细听来应是和谁再打闹。
我觉得打扰了别人不好，转身准备离开。
“好了别闹了，快让我抱抱，我等不及了。”
这声音如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这世上声音相似的人很多，可我那么爱裴行之，怎么会听不出是他。
或许是误会，我安慰自己。
有喘息声飘过来，让我有些作呕。
悄悄靠近温泉，入眼尽是风情。
池中的两个人衣衫退却，若藤蔓一样痴缠，向对方忘情索取。
5
一瞬间，心若万千虫蚁啃噬。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事实就是事实，改变不了。
我悄悄取走他们佩戴的香囊和玉佩，然后转身离开，却在路上再次遇见陆宵。
我明白了，他是故意引我过来看到这不堪的一幕。
“为什么这么做？”
陆宵回我，“没什么，只是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丑事。”
“我不能让一个好姑娘搭上一辈子的幸福。”
“你可怪我多管闲事？”
我摇摇头，“不，我应该多谢你。”
话音未落，脚下顿感虚浮，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等再醒来，人已经在酒馆用作小憩的软榻上。
陆宵已经走了，小芸一脸担忧的给我擦拭额头。
“这是出了何事，陆二郎君抱你回来时，你虽昏迷眼角却一直落泪。”
“你向来坚强，是谁竟能把你伤成这样？”
正说着，小芸瞬间醒悟，小心翼翼地问我，“裴行之他变心了？”
我咬着唇，表示默认。
“我去杀了他。”小芸起身就要走。
我抓着她的手，“别去，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既然变了心，我们好聚好散。”
“这事我会自己去解决，你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6
夜里，裴行之来找我。
将手中礼物高高举起，对我笑得时候满眼宠溺。
“来，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栗子糕，还热着呢。”
他的举动没有一丝背叛后心虚的痕迹。
我怔怔地望着他，这张脸在我的脑海子里渐渐地从熟悉到陌生。
见我没反应，裴行之将我搂在怀中，轻轻摩挲我的头发。
声音依旧温柔，“怎么了？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我的阿酒若是不开心，我会很心疼的。”
我有些哽咽，轻咬下唇，将苦涩咽下去。
推开裴行之，我问他，“你以前不熏香的，什么时候开始用香了？”
这时他才先显露出一丝紧张，“哦，还不是怕你嫌弃我臭。”
我笑容不达眼底，“那我考考你，衣裳如何熏香？”
“这……”裴行之犹犹豫豫答不上来，便转而问我，“你……不喜欢？”
我没继续追问，回道：“是，桂花香太过浓烈，我很讨厌。”
裴行之松口气，将栗子糕放到桌子上打开，“以后我不熏香就是了。”
接着拿着一小块递到我嘴边，“来，我喂你吃，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我盯着他的手，想到白天时这双手触碰过那女子。
忍了又忍，还是低头作呕起来。
裴行之拍着我的后背，以为我是吃坏了东西。
“既然胃口不好，那就回头再吃。”
“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摆摆手，“不用，休息下就好了。”
7
我躺下来稍好些后，对裴行之道。
“我今天去月老庙挂同心锁，说起来也奇怪，明明锁好的同心锁，突然就开了。”
“我听别人说是因为两个人心意不相通，月老这是把他们的姻缘线解开了。”
“这几年我日日思你念你，盼着你回来和你成亲。”
“我对你是真心的，那你呢，四年时光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你对我可还如当初一样？”
“一个同心锁而已不能当真。”裴行之面色平静，“若真管用，便不会有相爱之人离心一说了。”
随又款款回道：“阿酒，我对你之心天地为鉴，日月同心，若负佳人，便是欺天。”
“若非诸事缠身，我恨不得马上与你成婚，同你朝暮与共，行至天光。”
我的目光有些淡漠，“今日的话你可记住了，我的话你也记住。”
“若你背叛我欺骗我，我会离开你，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裴行之将情绪藏得很隐蔽，但我还是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将我被角压好，“我知道，这辈子我都要同你在一起，我们会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他走的时候，在门口站了一瞬。
那一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我们的缘分尽了。
8
裴行之封了忠显校尉，不日将搬入新府。
年少时他便一心想要为国效力，言：“男儿应战死沙场。”
于情爱他负了我，于大义，我钦佩他。
我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无视他满腔热血，只为民安。
但离开他，是我必须要做的。
正好这日也是他的生辰宴，他算是双喜临门。
既然是双喜临门，我自然要送他一份大礼。
落日时分，我提着一壶酒和一个红漆盒子，去了裴行之的住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