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介:女主本是名门望族的贵女,不料一朝却因奸人所害满门抄斩,女主侥幸逃过一劫,隐姓埋名想查出真相,却被男主识破自己的身份,并以此胁迫女主和他作交易,帮助他出谋划策!女主思来想去觉得和男主合作,日后对自己家族也有益,利用男主身份也很快能让自己的家族沉冤昭雪!等这一切圆满时候,女主也能全身而退,却没有料到男主早已对她图谋已久!
【文章选段】
夜色中的花园黑漆漆的,即使有月光,也极难看清里面的石径。
裴昭驻足:“里面阴气重,还是别进去了,我们当平局怎么样?”
崔珩看着她手中的烛台,笑问:“刚才是谁拿起它就急着往外走的?”
裴昭只好继续往里走。
随着步履起伏,烛火不断地摇曳着。影子映在石路上,也随之摇晃。过了一会,影子不动了。
但直到两人走出花园,都没有看到紫色的花。
花园对面,是湖。湖面清亮,在月色下发着粼粼的光。
裴昭倚在阑干上,问:“你看,还是平局。还白走了一段路。”
“不算平局。本王知道有一个地方,会有紫牡丹。”
“你果然——”裴昭没说下去,侧过脸时,她才发现崔珩离得那么近,两人搭在阑干上的衣袖差点叠在一起。她问:“是在偏殿?书斋?寝殿?”
崔珩没有一丝异常的表情,否定了所有的答案。
“岭南这边,恐怕很难弄到紫牡丹。殿下总不至于放在别人的地方吧?”
崔珩笑了笑,只是说:“是啊,现在不是牡丹的季节。”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浮出两人的倒影,以及一点摇曳的红光。
是手中的烛火。
崔珩轻轻一吹,火熄灭了,于是只有银白色的月光拂照在他身上。
“你做什么?”
“是湖风。”
从殿里出来后,崔珩就极是古怪,迟疑了一会,她问:“殿下是不是想说什么?”
崔珩静静地望着湖心,月辉将他的长睫照得雪亮。但等了好久,他也没有开口。
柔软的风拂过脸颊,碎发飘到眼前,遮掩住她的视线,于是她将长发绕在手指上。一圈圈绕上,又一圈圈松开,等到重复到第三轮时,终于听他开口道:“你再唱一遍《天保》,我就告诉你紫牡丹在哪。”
“我想听最后一段。”他又道。
裴昭没有拒绝,又轻轻哼了一遍。
“你是不是又喝醉了?”裴昭试探性地问道,“这是多少?”
他苍白的脸上浮起薄薄的绯红,约莫是万户春的缘故。
“是七。”崔珩把她比数字的手按下去,“有些重影,但没有醉到那个地步。你也喝了不少,怎么不见醉。”
“……我喝的是茶。”裴昭哭笑不得。
他沉默了一会。整个人斜靠在阑干上,面色红润,眼里也冒上了水雾。
“我们到亭子里坐一会,好不好?”
亭子还隔着一段距离,裴昭边走边问:“那他们怎么办?”
崔珩步子踉跄了一下,扶住阑干:“谁?”
“殿下是不是忘了,我们是玩逐色令玩到一半。”裴昭仰起脸看他,果真,那双黑眸中一片茫然,“酒量这么差,还喝这么多。”
他摇了摇头,接着专注地望着她,眼色迷蒙:“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喝多了?”
裴昭忍不住笑了出来。喝醉酒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说这种话,便道:“有个方法可以检验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醉了。殿下想试试吗?”
崔珩点头。
“殿下请闭眼。”
裴昭知道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醉酒之人闭眼后,无法立刻找到自己的鼻尖。
月色流淌在崔珩的眉眼上,镀上皎洁的流光。
“摸一摸鼻子。”
他扶在阑干的手指微动,似在犹豫。良久,他说:“你再说句话。”
裴昭有些不解,但还是道:“说什么?”
眼前晃过一抹银色,接着,鼻梁上一阵冰凉。
崔珩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眼底笑意迷蒙:“现在是不是能说明,本王没有醉了?”
裴昭神色僵硬地拂掉他的手,看着他的黑眸:“你的确喝醉了。我是让你摸自己。”
远处浮现出点点的光斑,
婢女提着灯过来,问:“殿下不在的时候,沈家三郎和楼节度使喝了许多酒,想回客房休息。于是,齐王托奴婢问问,殿下大概还要多久回去。”
崔珩摇了摇头:“不回去了。你安排他们在王府留宿。”
婢女答应了一声,准备告退,裴昭叫住她,道:“麻烦姑娘叫卫统领来,送殿下回去。”
“本王可以自己走。”崔珩抬了抬下颌,“寝殿离得不远,你陪我去。”
“今日我是客人。怎么还有客人送主人的道理。”
“今日是我生日。”他语气很强硬,“不许拒绝。”
裴昭叹了口气,借着提灯的火把烛台重新点燃:“走吧。”
浓郁的夜色中,淡淡的酒气和花香混在一起,芬芳得有些醉人。走路时,崔珩垂着眼,像是一直在端详着石板小径。
石径被扫得很干净,难不成他在看鸟兽的雕纹么?
忽地,崔珩停住脚步,抬眼望着她。
裴昭便问道:“地上有什么好看的?”
“在看影子。”他接过烛台。
月光和烛光的交错下,地上的影子出现了重影。
“两个人在走路,但因为火光摇曳,所以影子像是在干别的事。”他晃了晃手中的烛台,“你看这样,像不像在说悄悄话?”
他声线轻柔,落到耳边,如在呢喃。
石砖上人影交叠,如耳鬓厮磨。裴昭顿了顿,接过烛台,摇头道:“不像。”
前面的花园口有数人提着宫灯站着,为首的人正是卫婴。
卫婴走过来,递过一件绣着兽纹的披风,道:“殿下更深露重,注意贵体。”
深秋的夜原本应当是冷的,但或许是饮酒的缘故,崔珩一路走来,没感到凉意,想都没想就为旁边的人披上。裴昭整个人僵住了,回过神时,颈前的纽扣已被系上,她想要去解,手又被轻轻按住。
崔珩倾下身,凑到她面前问:“你不冷么?”
裴昭抬眼又垂眼。淡淡的酒气萦绕在她鼻尖,把双颊也熏得烫热。
“不冷的话,也穿着吧。”崔珩笑了笑,直起身,“时候不早,今夜就在王府留宿。”
眼前的人面色酡红,明丽得胜似珠玉。
心跳在无声中加快。
裴昭犹豫了一会,点点头,轻声道:“生辰吉乐。”
他似没有听见一般,并未接话,过了一会,才轻轻笑起来:“你也是。……生辰吉乐。”
在寝殿外分别后,裴昭跟着婢女来到客房,对镜卸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色通红,鼻梁好似被温水浸过了一般。直到沐浴更衣,脸上的烫意才稍稍褪去。
月光透过薄薄的纸窗流泻进屋,在石砖上留下一汪银潭。
拉上帐幔后,榻上一片漆黑。但不知是何原因,纵使晚上喝了许多茶,困意还是很快蔓延上来。接着,竟有了一种喝醉的感觉。
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掀开帐幔。
有人进来了?
但眼皮像是被粘上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或许,是梦?
楼轻燕坐在榻边,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青年,神色犹豫。
楼双信道:“只管按我吩咐的做。问话吧。”
少女手中的玉铃晃动,叮铃铃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显得极是骇人。
榻上的人微微睁眼,但双眼空洞无神,像是被下药了一般。
“得罪。”楼轻燕轻声道,“你的真名是袁熙?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楼轻燕眼睫微动,看向楼双信,但他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阿兄何时怀疑她有蹊跷?”
“那日我在王府偶然撞见她,不知为何,就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楼双信声音低沉,“今夜,听她哼的曲调,才知道奇怪在哪里。”
“《天保》有问题?”
“是。《天保》是十年前京城流行的曲子,但按她的文状,此前应当一直在吴州才是。”
“可是……”楼轻燕微微皱眉,“殿下应当也会有察觉。”
“这正是问题所在。”楼双信冷冷一笑,“那日我向韫晖询问此事,他却让我不要插手。”
楼轻燕静默不语。
当年崔隆裕命崔珩北上时,朝中武将个个皆知此役必死无疑,无人愿意领兵。唯独楼将军楼绥远自愿请缨。
楼绥远说:“七殿下有反骨,迟早会成为人中龙凤。”
颇为骄矜的楼双信冷笑道:“有这么厉害?春猎他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
楼绥远笑着说:“信儿若是不服气,可以与他比上一比。”
楼双信不甘示弱:“那请爹替我请旨,让我一同北上。”
楼轻燕虽不知与赤罗国交战的日子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楼双信回京后的表现,也猜到了一二——他不如过去傲气骄矜了,像是比赛输了一般。
“问下一个问题。”楼双信见她游神,语气有些不悦。
楼轻燕思绪回笼,继续道:“你接近晋王,是别有所图?”
“是。”
“是受人指使?”
“不是。”
无人指使,便说明她是为了自己。
可她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为何崔珩不愿意透露给她的兄长?
正思忖间,一道黑影落在榻上,楼双信已走了过来,冷冰冰地开口道:“你可是出身兰陵萧氏?”
萧太后虽然心狠,但和崔珩毕竟母子一场,他猜崔珩不愿他插手,亦是这个原因。
可回答是“不是”。
这倒有些奇怪。
楼双信把京中世家都问了一遍,但全被否定。
青年眉头紧蹙,眼中霜色凝结:“你是陛下的人?”
仍旧被否决。
“阿兄,还有一家,你忘了问。”楼轻燕沉默了一会,低声道,“虽然按照常理,已不在人世。”
楼双信微微一怔:“河东。你是河东裴氏的人!裴……嘶,叫什么来着?”
楼轻燕道:“齐王妃裴昀有个妹妹,叫做裴昭。”
裴昭长睫微动,似要清醒过来。楼轻燕连忙拉拢帐幔。
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裴昭捏了捏眉心,支起身子,一缕月光透过帐幔的缝隙落在被褥上。
她的心猛地一颤。
入睡前,帐幔是拉得严严实实的。
看来那有似无的人声不是梦,的确有人来过。
裴昭摸出枕下的匕首,凝神听起周边的响动。但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听到。
掀开帐幔后,影影绰绰的薄光下,屋内空无一人。
她问门外的婢女:“可有人来过这里?”
婢女睡眼惺忪地摇头:“奴婢一直在这守着,怎么了?”
“带我去殿下那里。”
显然未料到这个时辰有人会突然出现,卫婴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我的屋里来过人。”
卫婴一怔,旋即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去东苑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切莫惊扰了那边的贵客人。”接着,卫婴走进了殿内,出来后说:“殿下让姑娘进去。”
殿内烛火昏暗,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崔珩穿着洁白的寝衣,头发披散在肩头,俨然是准备睡下的模样。他手中捏着一张信纸,道:“裴小姐,来读一读这个。”
那是她准备的贺礼。
裴昭沉默了半天,挑眉问:“殿下不认字么?”
“认得字。”崔珩笑了笑,“但喝了酒,看不清,你读一遍。”
裴昭正色道:“殿下,我有正事要说。有人进了——”
“本王知道是谁。”崔珩打断道,“东苑戒备森严,外人进不去,想必是东苑的客人。一共就七八位,稍稍排除一下。读完这个,本王便告诉你。”
“你真的看不清么?”裴昭狐疑地问。
“字会有重影,读着很累。”崔珩道,“你既然这么不情愿,为什么又把它送上来?”
“没有不情愿,但是写是一回事,读是一回事。”
信纸上的字迹秀丽而规整,是来来回回誊了三遍的缘故。
见崔珩仍旧专注地等着她说下去,裴昭只好轻咳一声,开口道:“‘嘉平十八年,元宵,我和柳色来到东市的荷花池……’”
看着后面的两三行话,裴昭叹了口气:“殿下明早再看也不迟。”
崔珩重新接过信纸,凝神辨认上面的字,但看了半天,除了一个“情郎”,什么也没有辨认出来:“情郎?裴小姐,你那时才多少岁?”
“断章取义。”裴昭一把夺回信纸,继续读下去,“‘那盏莲花灯飘到我们面前,被夜风轻轻一吹,搁浅在石阶上。我想把它扶正,放回到池水中,然而……’”她声音一顿。
隔绝的纱幕外,浮现出一道人影。
崔珩神色不变。
“进来吧。双信。”
楼双信掀开纱幕走了进来,一撩宽袍,在案对面坐下,冷冷地看向裴昭,道:“裴小姐也在。韫晖,有些事情不如挑明了说。”
裴昭立刻明白楼双信,便是夜闯的人。
只是,他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的?
男子冰冷的视线下移,落在她手中的洒金信纸上:“你们在看什么?”
崔珩把信纸叠好,放回信封中:“是本王的私事。”
楼双信沉默了半晌,冷笑道:“你我情同手足。韫晖可从未说过什么‘私事’。”
“嗯。的确不该有什么私事。”崔珩淡淡一笑,“但——楼双信,你做什么?”
镇纸下的信封被一把夺过,楼双信猛地后撤,站在十步远处。
他漠然地望回来:“里面是什么?”
酒意散去,崔珩眸中闪过一抹冷意。但他随即莞尔道:“将它称为‘私事’,自是与未来的王妃相关。若是朝政,本王不会瞒着你。——不过,若你真的有兴趣,也可以打开看看。”
楼双信看上去并未领情,却重新撩袍坐下,把信封拍在桌上:“崔韫晖,你不要引狼入室。”
裴昭冷笑一声,他阴阳怪气自己,她亦可以阴阳回去:“楼节度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又何必做贼一般深夜造访。殿下以为呢?”
崔珩默了片刻,道:“楼节度使,深夜闯入他人卧房,有失礼数,的确应当赔礼道歉。”
楼双信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
他极少以官职称自己。
回过神后,他讥诮道:“既然韫晖想,那我道个歉也未尝不可。裴小姐,对不住。——崔韫晖,你是何意?”
在他惊愕的视线中,青年双手交叠,竟是行了一礼。
崔珩道:“本王知晓你的好意,但裴小姐可以信任。”
殿内落针可闻。
三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静默着。
裴昭心中如潮水起伏,许久后,才静下心梳理头绪。
楼双信说崔珩帮她,是引狼入室,言下之意是:文宗崔隆裕选崔珩作为弃子,是和阿父商议的结果。
毕竟,阿父早早嘱咐过:“七殿下并非池中物,若是要辅佐崔珺,应早些将他除去。”
想着想着,有些心烦意乱。
帐幔外响起脚步声,婢女端来了一只食盘,盘上放着一盒糕点,一壶茶。
糕点盒被打开后,一阵清香溢了出来,香中带着丝丝甜味,熟悉而陌生。
是茯苓雪花片。
“这边没多少人会这个。本王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位姓刘的师傅。”崔珩漫不经心地说着,抬手往盏中斟醒酒茶,“你……二位且尝尝。”
裴昭静静望着他,呼吸滞了一瞬。
“殿下,我失陪一下。”
裴昭掀开帐幔走了出去,到盥室洗脸。接着,在铜镜前驻足片刻,重新挽了个发髻。
另一边,楼双信将一枚雪花片塞入口中。
茯苓雪花片味道虽清淡,可咽下后,口齿留香,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他先前的烦闷竟也散了好些。
楼双信道:“味道不错。——对了,韫晖不是不喜欢吃甜食么?”
崔珩笑了笑:“本王不是没吃么?”
“那你为何——什么,你是为她选的?”楼双信放下玉箸,顿时觉得雪花片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崔韫晖,晋王妃位置空悬,难不成也是为了她?你这个人脑子坏掉了?”
“半年不见,你变了许多。”崔珩微微勾唇,极尽嘲讽,“像看话本看坏了脑子。”
“我送你的话本不好看么?”楼双信咬牙回击,“你明明也看了许多。”
裴昭走回来时,正巧听到这句话。
原来那些话本,最初是楼双信的。
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
案上放着一碟完好的茯苓雪花片。
“裴小姐再晚些回来,就要被双信吃完了。”他说。
裴昭低头咬了一口,那投来的目光如黑曜石的光色,浓艳得令人晕眩,她咽下后,抬睫望回去,崔珩却避开视线,淡声道:“茶也喝了,甜食也吃了,同二位谈些正事。”
他从屉里抽出两本薄册:“这是本王查到的东野案始末,不知和你们的记忆是否有偏差。”
整本册子以时间作为每章的标题,以杨黛奉旨去邕州为肇始,以崔瑀登基为结尾。
其中,有许多官家记载没有的内容。
裴昭看了一会,目光落在一列红字上:“……葬于京郊西北处雪岭,碑位有三。”
原来有人安葬了她的家人。
“……可翻案成功,顶多把刑部那边的人换下去。”回过神时,耳边响起楼双信嘲讽的声音,“况且,文宗选你北上,明明就是裴丞相吹的耳旁风……”
“那又如何。”崔珩平淡道,“若非能北上,本王也不会有今日。再说,你怎知只会换掉刑部的人。”
“有什么问题么?”见她抬眼望过来,崔珩又问。
“为何殿下将阿娘来邕州的那一日,记作东野案的肇始。”
那倒不是什么开端。
只是他此前一直后悔,在那一日,有些话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