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报警称在坟墓里发现了尸体，给接线员 CPU 都干冒烟了。
坟墓里有尸体不正常吗？
后来才知道，那坟原应是个衣冠冢。
1
局里接到一个奇怪的报警电话，报警人称在鹤娘山的一座坟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接电话的赵能泽以为自己听错了，坟里不应该有尸体吗？
他捂着听筒问我，是这个理吧？坟里没有尸体才奇怪对吧？
我点头，顺便问了一句：「他怎么把人坟掘开了，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我只是关心报案人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并非调侃。
但师父瞪了我们一眼，然后从他手中接过听筒，「你好，我是刑侦支队副队长郑重……」
挂了电话，师父拎上外套点了几个人就急匆匆要出发。
被点名的我小跑着把车开到院门口，等着大家都上了车一脚油门朝鹤娘山开去。
路上师父简单讲述了一下案情。
报警人说的那个坟墓是空坟，准确来说是一个衣冠冢。
里面本不应该有尸体的。
三年前报警人的侄子谢安阳在曲江出了事，家人一直没打捞到他的尸体，随后就在旁边的鹤娘山上给修了坟，往棺材里放了几件孩子的衣物埋了。
前几天一艘挖沙船作业的时候将谢安阳的骸骨给挖了出来，谢家人于是把衣冠冢挖开打算让孩子入土为安。
没成想坟一挖棺材一打开，里面竟然躺着一具高腐的尸体。
这把谢家人吓得当场就报了警。
我们从快速路下来拐进沿江公路时，一辆乌拉乌拉的救护车迎面驶来，很快呼啸着拐上了快速路。
师父扭头看了看，摸出一支烟点上。
我们赶到的时候，山脚下已经拉起了警戒带，一群人正在跟负责警戒的同事拉扯着。
看到我们车停好，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片警抹着脸上的汗跑过来带我们上山。
「那边什么情况？」我指着对面情绪激动的一群人问。
「唉，死者家属闹情绪呢。我说的是另一位死者，就是几年前溺亡的那个。」
「孩子尸体找到了这不能说是好消息吧，好歹说得上是种安慰，结果又出这档子事。谢安阳母亲当场就晕了，刚被救护车拉走。其他家属情绪也都很激动。」
谢安阳的衣冠冢位于山顶南边一块地势稍缓的坡地，再往前十米就是陡峭的悬崖。
崖下是蜿蜒湍急的曲江。
此时坟堆已经被挖开，里面是一具被积液腐蚀的棺材，棺材里仰面躺着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
虽然戴着厚厚的口罩，但那股子直冲天灵盖的腐臭味还是熏得我脑仁发昏。
这种循环于密闭环境中突然被打破的腐败恶臭，比那些被抛尸野外的现场更叫人难以忍受。
这个现场已经被完全破坏掉，几乎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痕迹线索。
更多的希望都集中在尸体本身。
2
法医老吴对尸体进行了简单的尸表检查，眉头紧皱不散。
「尸体腐败太严重了。从衣服破洞看死者腹部应遭遇锐器刺伤，颅顶粉碎性骨折……从尸体腐烂程度及死者身上穿着的衣物分析，死者为年轻女性，死亡时间在去年 7-10 月之间，具体的，我们需要进一步解剖。」
很快尸体连同棺材一起被送回了警局。
我和赵能泽在师父的指示下赶去交警大队调取去年秋季前后沿江路一带的监控视频。
第二天凌晨，近乎熬通宵的我被熬了一个通宵的师父一通电话叫了起来，「三楼会议室，案情分析。」
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师父公布了法医科昨夜奋战的结果。
死者女，年龄在 22-28 岁之间，身高 168cm，体重 48kg，死亡时间为去年的九月至十月。
死者先是被人用水果刀刺入腹部，随后又被坚硬物体猛击头顶导致昏厥，最终因失血过多造成死亡。
法医在死者颅顶以及死者的卫衣帽子里发现了少量玻璃碎片，猜测凶手打击死者头部所使用的是应该是玻璃杯。
大屏幕上放出死者的衣物照片。
死者穿的是比较宽松的连帽卫衣及休闲裤，脚上穿浅色袜子但没有穿鞋。
结合尸检结果，法医认为第一现场应该是室内，鹤娘山属于抛尸现场。
我突然灵光一闪，「师父麻烦您把这张照片放大，嗯，就这个，这件内衣我看到过。」
大家一瞬间来了精神，都转过头目光炯炯的盯着我看。
我尴尬的用笔戳了戳自己额头。
「我在一本时尚杂志上看到过死者穿的这款，我女朋友说那是 A&GG 限量款来着，售价好像要七万多。」
所以当时我选择了价格更为亲民的另外一款内衣送给她。
大家会意一笑，然后很快投入到案情分析里。
「死者为年轻女性，从穿着的衣物分析她的经济条件非常好，尸体没有明显抵抗伤。」
「这起案件线索太少，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尽快确定尸源，找到作案现场，否则连案件性质都无法准确定性。」
师父将死者的衣物照片全部调出来放大，接着说，「死者 DNA 已经上传到失踪人口数据库，目前还没有结果。」
「鹤娘山虽然不是景区，但挺受登山爱好者和钓鱼佬的青睐，平时涉足的人不算少。」
「沿江公路上只有靠近快速主路那一段有监控，整个鹤娘山完全处于无监控状态，而且不排除凶手步行从其他地方上山抛尸的可能。再加上时间久远，抛尸现场破坏严重，这他娘是一场硬仗啊。」
3
为了尽快确定尸源。
我把手头查监控的事交给了其他同事，我和赵能泽去了 A&GG 专卖店。
值得庆幸的是 A&GG 是会员制的。
不仅如此她们负责人一眼就认出死者穿的那件内衣是去年春季上新的，不仅限量还限售，非钻石 VIP 不能购买。
在出示相关证件后，负责人调取了内衣的销售记录拷贝了一份给我们。
这售价极高且只供钻石 VIP 的限量款内衣在本市的销量只有十几件，符合死者年龄的只有三个人。
但问题是，这三个人都没有失踪记录。
通过进一步调查，这三人都是富二代，一个正在美国上学，一个在法国旅游，还有一个在本市。
赵能泽指着其他几个年龄不符的买家，「也不排除死者的内衣是她家人买给她的这种情况。」
我们借了两个女同事对剩余的买家一一致电询问，最后一一排除了。
名单上的顾客大部分是买来自己穿的，且内衣现在还在衣帽间的柜子里。
其中也确实有一两个顾客买来送人，但进一步调查后都证实收礼的人也都没有失踪，内衣也没有丢失。
「我昨天熬了一宿脑子不灵光了，你来分析一下现在什么情况。」赵能泽用力揉着自己的鸡窝头对我说。
我点了支烟，强迫自己从失落的情绪中走出来。
「那说明死者可能不是本市人或者不是在本市购买的内衣，可能性很多。也说明通过衣物查死者身份的路子没有我们预想的顺畅。扩大范围吧。」
我俩联系了 A&GG 的大区经理，经过一番沟通后取得了他们公司在本省及周边省市的销售名单，然后开始了不眠不休的深挖。
尸源没有确定，负责察看监控和鹤娘山附近进行外围调查的同事也没有任何进展。
网上却突然涌现出大量关于鹤娘山惊现无名女尸的新闻视频。
视频和照片正是谢家人挖坟开棺的现场。
虽然棺材里的尸体打了马赛克，但奇葩博主们给视频配上了渗人的阴乐和死亡滤镜，视频最后呈现出的效果比我亲眼见到的现场恐怖多了。
一时间热度还挺高。
「这些照片视频怎么传网上去了？完犊子，这回上面又要我们限期破案了。」赵能泽哀嚎。
赵能泽一语成谶，当天下午师父就接到了市局的电话，说此案性质恶劣影响太大，要求尽快侦破。
「一起普通的杀人抛尸案，怎么就性质恶劣影响极大了呢？」
赵能泽不服气，说实话我也不服。
现在我们除了一个被破坏的抛尸现场啥线索和证据都没有，怎么破？
师父挑眉，「你们没刷到最新的视频吗？」
说着将自己手机打开递过来。
我接过来在心里叹了一句，我也得有时间去刷啊。
4
因为鹤娘山发现女尸事件热度极高，很快就有网友扒出了三年前的一则热心小伙勇救落水女子不幸身亡的新闻，并证实当年救人身亡的小伙正是发现女尸的那座空坟的主人谢安阳。
我有一点印象，这件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
当时被救起的女子周某悄悄离开了现场。
事后周某母亲面对媒体采访时，她情绪激动，表示救人是谢安阳自愿的，人死了怪命不好怪不着她闺女。
并且当着媒体声泪俱下，指责谢家人挟恩图报发动网友网暴她女儿，导致她女儿患上严重的抑郁症，给她们一家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之后这家人连夜搬走，离开了本市。
视频下面网友一开始都是在表达对谢安阳见义勇为的钦佩和赞扬，对他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入土为安表示惋惜。
也有同情谢安阳父母先是痛失爱子，如今又因为一具来路不明的女尸导致儿子不得不迁坟的遭遇。
还有对当年偷偷搬家的被救女子周某一家人的鄙夷唾弃。
可是渐渐的有一些奇怪的言论跳了出来。
有人说要不是当年网友对周某一家人网暴，人家也不会因为压力大举家搬离。
周某当时出于害怕离开现场可以理解，人家又没说不报恩。
是谢家人带着媒体气势汹汹的找上门去，把事情闹大了才导致周某母亲气愤之下口不择言的。
有部分网友表示认同，救命之恩要谢，但不至于拿命去还吧？
谢家人当初煽动网友网暴的行为分明是想逼死人家。
接着一位小有名气的博主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具无名女尸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被救后又被网暴的周某，谢家人杀了她之后把尸体藏进了棺材里。
这个大胆的猜测莫名其妙火了起来，一时间跟风者众多。
还有好事者直接艾特市局官微，线索帮你们整理出来了，赶紧去调查。
看到这儿我整个一大无语，把手机还给师父，「上面什么意思？不会真让我们去查三年前搬走的周某吧？」
「怎么可能，领导能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网上这些言论一看就经不起推敲，纯属西拼八凑来的。」赵能泽耸肩一笑。
然后师父也笑了，「我已经让人着手去查了，蹊跷的是，周某消失了。」
「啊?...这...」
赵能泽看我，我从他眼中看到同样懵逼的自己。
「太邪乎了吧？死的真是她？可，可如果真是谢家人杀了周某，还把尸体藏在谢安阳的衣冠冢里，那他们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挖坟开棺，还报警。」
「别慌，我只是说周某下落不明，并没说她就是棺材里的无名女尸。」
师父喝了口茶水，「这个周某全名叫周语，我们的人找到了她母亲何丽芬。」
「何丽芬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目前住在邻市一家疗养院里。负责照顾她的护工说从没见过何丽芬的女儿，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院长说周语将母亲送进来后再也没来过，财务那里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现金转账，他们也没人去管她来不来。」
「我们的人抽取了何丽芬的血液样本回来做鉴定，结果证明何丽芬与鹤娘山女尸之间不存在亲属关系。排除了女尸是周语的可能性。」
「不过我们这边刚确定周语不是鹤娘山女尸，转头就发现又有人把何丽芬精神失常，周语下落不明的消息捅到网上去了。」
「所以现在领导们什么意思？」
「我认为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只是具体多少天不敢肯定而已。」师父苦笑着伸出 5 根手指。
赵能泽一瞬间炸了，「5 天！怎么可能，现在尸源都还没确定呢！」
「这事儿市局领导也急，上面已经最大程度给咱们增派了人手，并且将有关信息发布到了网上，面向社会悬赏征集死者线索。
「我相信尸源很快就会确认的，你们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尽最大努力把手头事做好就行。」
师父和蔼一笑，「案子没破之前就不要休假了，去吧。」
5
在我们熬更奋战寻找尸源的同时，鉴于网友们对周语的失踪高度关切，为了平息网上各种阴谋论调，局里不得不抽出一部分人手对周语的下落也同时进行摸排调查。
两天后我们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对方说自己叫王兰，在网上看到了警方发布的公告，有点怀疑死者是自己在外留学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