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理，程潜究竟算什么人？我家到底算什么成分？”当郭翼青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时，原本有些喧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周总理的回答。

“颂公当然是革命干部嘛！你们的家庭当然是革命干部家庭嘛！”周总理坚定的回答，让郭翼青顿时泪如雨下，自己的丈夫终于能明明白白离开这个世界……

郭翼青出生在广东汕头一户富商家庭，殷实的家境让她自幼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而沿海地区的开放风气又让她思想进步。在她15岁的时候，由于和邻家少年自由恋爱，遭到父亲郭镜心的严厉反对，这段感情最终无疾而终。

母亲去世之后，郭翼青跟着父亲一同生活。抗战爆发后，郭镜心的资金被人骗走，眼看公司濒临倒闭，一位老乡慷慨解囊，送来一部分钱帮他度过难关，而郭翼青的命运也因父亲的这位老乡而改变。

自从拆散了女儿的恋情后，郭镜心就一直想办法给女儿安排一桩自己满意的婚事。恰好在老乡陈从志给他送来渡过难关的救命钱，郭镜心在聊天中无意提到女儿的婚事，陈从志当即说自己有个合适的对象，此人名叫程潜，是自己的上级。

程潜出生在湖南醴陵一个农民家庭，20岁弃文从武，考入武备学校后因成绩优异被保送日本留学。在日本期间，程潜结识了孙中山，并加入同盟会，自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1908年回国后，同盟会委派程潜到四川训练新军。辛亥革命爆发之后，程潜在黄兴的领导下，参加了武汉保卫战。在“讨袁驱汤”的斗争中，程潜声名鹊起，先后历任湖南省长、湖南护法军总司令、大元帅府陆军次长、非常大总统陆军总长。

1922年陈炯明叛变，率兵深夜围攻总统府，是程潜冒死掩护孙中山脱险，登上了“楚豫舰”。孙中山组织海陆军队平叛时，程潜率领千余人抗击叛军，成为孙中山的左膀右臂。之后孙中山前往香港，又转道上海，身边都有程潜陪同，因此孙中山也常对人说：“我说颂云（程潜字）是血性男子，他毕竟是可共患难的啊！”

1923年，程潜被孙中山任命为军政部长，负责筹办中央陆军教导团，为东征和北伐培养了不少人才。陆军讲武学校建成后，程潜又协助孙中山办好黄埔军校。北伐开始后，程潜被孙中山任命为建国攻鄂军总司令。

孙中山逝世后，程潜继续拥护三大政策，率部攻克安徽，直取南京，自此开始名扬海外。从1927年开始，程潜开始在国民政府中担任要职，卢沟桥事变后毅然投身抗日战争的行列，先后担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军委会西安行营主任等要职。

1938年花园口决堤后，程潜率部移至古都洛阳。陈从志听说老乡郭镜心生意上遇到困难，和程潜说了这件事，希望他能够帮自己这个老乡一把。程潜了解了郭镜心的情况，当即拿出自己的一部分积蓄，交给陈从志办理。

郭镜心听完陈从志的介绍，当即被程潜的显赫战功所折服，又被他的高尚情操所感动，决定让女儿和程潜见面，一睹这位将军的风采。

但陈从志没有告诉郭镜心的是，彼时的程潜已经54岁，经历过三段婚姻，并育有七八个孩子。

没过几天，郭翼青就跟着陈从志来到程潜的住地。一见面，郭翼青就被程潜的堂堂仪表折服，尤其是那双深邃眼睛，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而程潜见17岁的郭翼青天生丽质，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对她也一见倾心。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郭翼青了解到程潜比自己大37岁，而且有过三段婚姻，七八个孩子，但这些都不足以阻挡郭翼青对程潜的情感。很快，二人便结为伉俪，郭翼青尽量周全地照顾程潜的饮食起居，程潜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也总能听取夫人的意见。

就这样，两个人相敬如宾过了两年，当程潜调回西安任职时，郭翼青遭遇了二人婚姻中最大的一次危机——程潜的三太太找上了门。

程潜的三太太周劼华过去一直都在老家，听说程潜又娶了老婆，当即跑到西安大吵大闹，甚至还冲着郭翼青说出“有你无我，有我无你”这种狠话。年纪轻轻的郭翼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劲儿地坐在屋里哭。

最后还是程潜将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给周劼华安排了住处，两人才办理了离婚手续。程潜在郭翼青面前保证：“我会竭尽全力照顾你的，但愿甘苦共尝，白头偕老。”

这一段老夫少妻的感情经历这一波折后，更加坚不可摧。在往后的日子里，无论日子过得再艰难，两人总是心心相印，相依为命。而郭翼青和程潜前妻的几个子女关系也处理的很好，尽到了一个后母应尽的责任。

在和程潜共同生活的32年中，郭翼青怀孕16次，但由于战乱时期医疗条件匮乏，最终只留下了6个女儿。在旧社会，郭翼青承受着“无后为大”的传统压力，程潜却始终宽慰她：“儿子女儿都是宝贝。”

新中国成立后，程潜受到中央的优渥待遇，身兼数职为新中国建设做贡献。但作为前国民党元老，程潜的身份后来却成了敏感问题，令其经常在私下感叹：“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人。”

1966年，程潜被周总理列入“应予保护的民主人士”名单，然而在1968年，程潜在家中不慎摔倒骨折后，原本定好的医疗方案被撤除，所有治疗全部停止，最终引发其他病症离开人世，终年87岁。

在去世前几日，已经意识模糊的程潜仍在反复念叨“我是革命干部”。直至临终前一刻，他突然清醒，对守在床边的家人说：“我一生无愧于国家，但未能看到统一，遗憾啊。”说完，程潜再度陷入昏迷，再也没有醒来，而那个究竟是“什么人”的问题，程潜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

程潜逝世后，是否应该举行追悼程潜的活动一时无人作主，统战部和民革中央的同志一起请示周总理。周总理得知后，在电话中明确表示：“追悼程颂公还犹豫什么？不仅要开追悼会，还应向民革中央何香凝主席和张文白先生报告，征求意见，以示郑重。”

周总理知道程潜一直想土葬，很早就在湖南老家准备好了棺材，因此在听说程潜家人要火葬时，四次派人和程潜家里人商量，最后还亲自到程潜家找郭翼青商量，才决定火葬。

程潜病逝后，49岁的郭翼青拒绝再嫁，全身心投入妇女工作中。晚年郭翼青将自己的个人积蓄全部捐给国家，死后和程潜合葬在八宝山公墓，实现了二人“生死相伴”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