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张泛黄的离婚协议，协议上，他签字的地方，晕开了一小块咖啡渍，像极了十二年前，他瘫痪那天，她打翻的咖啡。那咖啡，苦涩的味道，至今还留在她的舌尖。
“老伴儿走了。”李婶的声音沙哑，像是被风沙磨砺过的石头。她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那里是夕阳落下的地方，像极了煎过头的溏心蛋，边缘焦黄，中心却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希望。
她今年六十八岁，照顾高位截瘫的丈夫老王十二年。十二年，四千多个日夜，她像一棵老树，扎根在老王的身旁，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汲取养分。现在，老王走了，老树也失去了依靠，只剩下孤零零的躯干，在风中摇曳。
老王走的那天，很平静。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只是紧紧地握着李婶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了一句：“苦了你了。”李婶没有哭，她只是默默地擦干老王嘴角的口水，然后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这个吻，包含了她十二年的爱，十二年的付出，十二年的隐忍。
她和老王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2008年，北京奥运会那年，他们的感情也达到了顶峰。那时候，手机短信的提示音还是清脆的“嘀嘀”声，老王每天都会给李婶发短信，内容很简单，无非是“早点睡”、“多穿点”、“我爱你”。李婶总是会甜蜜地回复：“知道了，你也一样。”可是，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前一个月，老王出了车祸，高位截瘫。医生说，他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了。李婶没有退缩，她毅然决然地嫁给了老王，她说：“我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2
十二年，李婶的生活完全围绕着老王。每天早上六点，她就要起床给老王翻身、擦洗身体、喂饭。中午，她要给老王换尿布、按摩肌肉。晚上，她要陪老王聊天、看电视，直到他睡着。她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生活。
她也曾想过放弃，也曾偷偷地哭泣。但是，每当她看到老王那双充满感激和愧疚的眼睛，她就又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她知道，老王需要她，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她记得很清楚，老王瘫痪后的第一个春节，家里冷冷清清的。 老式挂钟整点报时，滴答滴答的声音，像一把把尖刀，刺痛着她的心。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春晚，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那时候，她才二十多岁，正值青春年华。她的朋友们都忙着恋爱、结婚、生子，而她却只能守着一个瘫痪在床的丈夫，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渴望自由，却无力挣脱。
她也曾想过离婚，也曾偷偷地找过律师。但是，当她看到那张泛黄的离婚协议，看到老王签字的地方，那晕开的一小块咖啡渍，她就又犹豫了。她知道，如果她离开了老王，他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十二年，李婶也学会了很多。她学会了如何给老王翻身、擦洗身体、喂饭，学会了如何处理老王的各种并发症，学会了如何安慰老王受伤的心灵。她成了一个专业的护理员，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也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习惯了每天晚上陪老王聊天，习惯了每天为老王付出。她觉得自己和老王已经融为一体，谁也离不开谁。
但是，老王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开始频繁地生病，频繁地住院。 每次看到老王痛苦的样子，李婶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她知道，老王的日子不多了。她开始为老王准备后事，她给他买了寿衣，给他选了墓地，给他写了悼词。她想让老王走得安心，走得体面。
老王走后，李婶的生活一下子空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每天都坐在家里，看着老王的照片，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有一天，李婶突然想明白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要为自己活一次。她决定以后不养老，她要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把房子卖了，把老王的骨灰撒在了他们相遇的地方，然后背起行囊，开始了她的旅行。她去了云南，看了丽江的古城，去了西藏，感受了布达拉宫的庄严，去了海南，享受了阳光沙滩的温暖。
她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很多她以前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她开始学习新的东西，她学了摄影，她学了绘画，她学了跳舞。她结交了很多新的朋友，他们一起聊天、一起旅行、一起分享彼此的故事。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照顾丈夫的李婶，她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充满活力的女人。
她也开始思考人生，思考生命的意义。她觉得，人活着就是要快乐，就是要为自己而活。她不想再被任何东西束缚，她要自由自在地生活，直到生命的尽头。
5李婶的故事传开了，很多人都觉得她很伟大，很坚强。但是，李婶却说：“我只是做了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我只是选择了为自己而活。”
她觉得，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无论选择什么，都要无怨无悔。她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珍惜生命，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会遇到很多困难，也会遇到很多挑战。但是，她不会害怕，她会勇敢地面对一切，她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李婶的故事，是一个关于爱、关于付出、关于选择的故事。它告诉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自己的信念，都要勇敢地为自己而活。
她擦肩而过时，警见对方毛衣起球，那起球的地方，粗糙的触感，像极了她曾经握着老王的手，手心里的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