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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被困在志怪小说的荒凉鬼宅后,池白榆遭恶鬼缠身。
那恶鬼皮相艳丽,却狡诈残忍,揣着阴毒坏心与她打赌——
若她能引诱住在偏房里的碍眼狐妖,让他心甘情愿地奉出心脏,就放她一条生路。
当晚池白榆就见到了狐妖。
与小说里常见的狡猾狐狸不同,那狐狸虽看不见,却温粹端方、神姿高彻。
待她客气,却又疏离,全无会奉出真心的模样。
第一次引诱自然以失败告终。
恶鬼开始手把手教她如何哄骗心脏,并将另一偏房里住着的男人作为试炼对象。
那人竟与盲狐有着别无二致的皮相,但眼不瞎,疑心也重。
“他是披了画皮的骷髅鬼,若失败了,恐会扒了你的皮。”恶鬼在她耳畔低笑,“去吧,剖下他的心。”
-
在接受恶鬼的赌约前,池白榆没想到一个小小诡宅竟然能住下这么多人。
阴湿画皮鬼、除妖的道士、狼妖、借住的赶考书生……
为了生存,她对所有人进行了全方位无差别攻略。
虽然无一成功,但好在性命无忧。
直到某天夜里,有人找到她的住处。
夜深露重,她看不见那人的面容。
可她能听见他不稳的呼吸,还有刀出鞘的轻响。
“小池姑娘,”他托着她的手,引着她用刀尖拨开衣襟,“那恶鬼可曾教过你,若要剖心,先解衣袍才是。”
门口,又有另一人撬开房门,带进湿漉漉的语气,冷笑质问:“池白榆,你与他也是一见如故,息息相通?还是意气相投,志同道合,又或心有灵犀,情逾骨肉?”
听来人将她用过的说辞一句句搬出来,池白榆沉默了。
……好问题。
但抱歉,能不能先告诉她来的都是谁?
【阅读指南】
1.非仙侠非修真,类似于聊斋那种妖鬼风。
2.火葬场+训狗元素,玛丽苏文学,有很多单箭头,包括但不限于亲情友情师生情
3.修罗场,正文开放式,番外分线
4.非女强非大女主,女主不会法术只会魔术

试读:·
沈见越怔然问道:“你为何找他?”
他说话时习惯性低着头,额前散乱的发丝垂落,在脸上投下浅浅的影,使他看起来格外阴婺。
池白榆:“这也算是私事,等我见到他了,自然会告诉他本人。”
她的守口如瓶令沈见越陷入沉默。
池白榆也不多磨蹭,转身就说要走。
“等等,”僵持之下,他终是承认道,“我就是沈见越。”
池白榆毫不客气地将他上下一扫,又瞟了眼那丢掷在桌上的笔。
“那难怪了。”她道,“有人让我过来,说是教你丹青一术。”
“当真?”沈见越快步往前,走出水榭。
方才还阴沉沉的人,这会儿又表露出澄澈的天真欣悦。
池白榆应是,正想与他说说天底下没有免费午餐这一道理,周身忽刮起大风。
不多时,狂风四卷,树枝乱摇。
沈见越陡然停下,脸色微变。
而池白榆还没开口,就觉有人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被拉得往后退了两步,一阵天旋地转后,四周的光线陡然暗了下去,庭院宅落也都消失不见,化作平整的图像。
——她又回到了二号房间。
拉她出来的手还握在胳膊上,她顺着那手抬眸看去。
身旁的男人沉稳安静,眼眸却泛着淡淡倦意。
“述……和?”她还不习惯唤他的名字,念得生涩。
述和松开手,扼要解释:“画中有危险,擅自带你出来了。”
“什么危险?”
他没应声,只看向那幅画。
池白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墙壁上方画着一处水榭——正是她刚才去的那儿。
地面的奴仆尸体已经消失不见。
水榭前的阶梯上站着一个男人,银发半挽,大袖翻飞,袖角上还沾着墨点。
正是沈见越。
但画中还有一物。
是个身形庞大的怪物,躯壳有如扭曲盘虬的老树根,皮肤为深褐色,足有水榭高,带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怪物伏在她适才站的位置,似在嗅闻什么。
陡然看见那怪物,池白榆吓了一吓。
这玩意儿别不是刚才那阵大风吹过来的?
述和说的危险,就是它?
她仔细打量着那怪物,顺手就把风吹乱的衣领捋平整了,又扣好领间的系扣。
述和看在眼中,微蹙的双眉渐舒。
心情得到了微妙的好转,他解释道:“这是画境巡守。若发现有外人闯入画中,会进行追杀。”
池白榆看着那头能一口吞了她的怪物。
“……”
难怪伏雁柏觉得她必死无疑。
狗东西。
这不明摆着让她去送死。
他开口解释了,她便多问了句:“这巡守是嗅着了外人的气息,才会出现么?”
“嗯。”述和稍顿,“除了追杀外人,还负责清理尸体——你也可以将它看作宅落的主人。”
“身兼数职啊。”池白榆冒了句。
所以这怪物就是那两个奴仆说的主人了。
她刚刚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两刻钟,看来这怪物的嗅觉还不算敏锐。
以防被他看出她对术法一窍不通,她斟酌着说:“我也是头回入画,还不知晓出画的法子,对那怪——巡守也不算了解,方才多谢你。”
“不客气。”述和语气淡淡,“同僚相助罢了——若论出画,只需用妖气破境。”
好一个“只需”。
她连妖气打哪儿冒出来的都不清楚。
“倒省事。”池白榆微叹一气,“只可惜我现在妖力薄弱,也不知能否破境。”
述和扫她一眼:“妖力薄弱……”
池白榆没看他,单盯着面前的画。
袖下的手却攥紧两分。
别不是被他看出来了。
气息有一瞬僵滞,紧接着,她听见他道:“虽薄弱,但你的术法确然精妙。”
池白榆:“……”
他打哪儿看出来的?
“再者,”述和移开眼神,“能让那人吃亏,也算难得。”
别以为她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松快意味。
这就是强迫症社畜对随性老板的怨气吗?
“若妖气不够破境,不妨试试那把匕首——至于现在……该聊聊另一事了。”
“还有何事?”
述和缓移过步子,挡在她面前。
他微躬下身,在一片昏暗中平静注视着她的眼眸。
也是离得这般近了,池白榆才发现他的眼尾缀着一点小小的痣。
平时他总没精打采地垂着眼帘,遮掩得七七八八,目下才显露而出。
“东西,还回来吧。”他道。
“什么?”
“簿册。”
池白榆瞬间了然。
难怪还钻进画里救她,原来是讨东西来了。
都是救命的恩情了,她能不还给他吗?
当然不还。
要是现在还给他,不全都露馅儿了。
她冷静问道:“什么簿册?我目前的任务只是执行剜心刑惩,没谁说要写文书。”
“若是记不清了,尚可提醒一句——昨日你在书房拿走的那一本。”
“这话稀奇,除了伏大人给的匕首,我再没拿其他东西——兴许是你自己弄丢了,又或是他丢了。你也看见了,他桌上那一沓簿册,晃得跟闲置了上千年的木屋子差不多。”
述和闻言,双手拢在袖间,懒懒靠在墙上。
“同僚,”他微叹一气,咬字随意而疲倦,“这样只叫人为难。”
“你找他吧,没拿的东西我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越过他,池白榆发现画上的怪物不知何时竟消失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不多聊了。”
她绕过他往前一步,抬手按在了画壁上。
待述和侧眸看过去时,她的大半身子都已陷入了壁画中。
他忽想起什么:“钥——”
“要什么都之后再说。”丢下这句,池白榆彻底被壁画吞没。
述和沉默。
半晌,他补全了没说完的话:“钥匙。”
末字落下,房门悄无声息地从外打开。
暗淡的光勾勒出伏雁柏的身影,看见怔在壁画前的述和,他不悦蹙眉:“还没进去?”
述和看向他,眼神中压着犹豫考量:“那簿子,你有没有在房间里找过?”
伏雁柏理所应当道:“房间是你安排的,我又不知她住在何处。”
“不,我是说你的书房。”
一时间,两人皆陷入沉默。
伏雁柏微微眯起眼,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你这是觉得我把簿子弄丢了?”他不客气地质问。
“并非定然,只不过总要将有可能丢失的地方都搜寻一遍。”
“这是你应该处理的问题,别拿来烦我。”伏雁柏没心思与他继续往下聊,转而走至壁画前,盯着那抹定格在画中的小小身影,“巡守可曾出现过?”
“不清楚。”
伏雁柏:“只可惜这画每半个时辰才变化一次,难以看见她被巡守撕碎的场景。”
转眼间,他又没了兴致,也不愿在此事上继续浪费时间。
他转过身,那死白的脸哪怕在沉沉黑夜中,也尤为明显。
“等她死了,把匕首拿回来。”他道。
话里话外,笃定她活不过今晚。
“雁柏。”述和忽唤道。
伏雁柏顿了步,未回身,只稍侧过脸睇他一眼。
述和:“此去或有生路。”
“这样么?”伏雁柏扯开一点儿笑,“依我所见,她唯一的生路还得靠着你时时照看。最好盯紧些,也好赶在你这位同僚被彻底撕碎前,留她一口气。”
“看来她确然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是又如何?”
“乐见其成。”
伏雁柏渐敛去笑:“吃里扒外的东西,向来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言重了。不过每日受那些枯燥差事的磋磨,总要寻些乐趣。”述和顿了顿,“你向来心无定性,总觉此处无趣,不若打个赌?”
“赌她此回是生是死?”伏雁柏笑两声,“没甚意思。”
话落,他转身就要走。
但述和突然开口否道:“不。”
伏雁柏停下,望着门外的熹微光芒。
述和:“赌你是生是死。”
“劳你睁眼,看看我如今这模样,已是亡魂一具。”
“便是孤魂野鬼,也有魂飞魄散的时候。”述和的声音听起来疲倦、平实,“眼下她对你恐怕已心有怨怼,不若就赌一赌,她是彻底忍下这口气,还是取你性命。”
伏雁柏久未出声。
好一会儿,他才提步往外走,只丢下一句:“这般惦记我的性命,先看看她能不能活过今晚罢。”
画境中。
狂风四起,乱卷的树叶模糊了视线。
沈见越只是眨了下眼,那面生的年轻画师就不见了踪影。
他环顾四周,下意识想找她。
但忽地,凭空袭来一团灰白色的云烟。
灰烟落地,化成一头庞然怪物,在地面砸出寸深的坑。
那怪物足有房屋高,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身躯如同盘踞在森林深处的千年树根。
它呵出白腾腾的雾气,伏地嗅闻着。
沈见越:“你做什么?”
“有外人的气息。”怪物的嗓音像是被滚烫的石头碾过,嘶哑不堪,“在何处?”
“是我请来的画师。”视线落在那怪物突出的脊骨上,沈见越不着痕迹地拧眉,“你不用管。”
但怪物还在四处嗅闻。
概是觉得周身血味太重,影响到它寻找气味,它盯准了那具泡在血中的尸体。
它伸过尖利粗硬的爪子,捉鸟雀那般拈起了地上的尸首。那张面具像是与它的脸融为了一体,它大张开嘴,将尸首往嘴里一丢,直嚼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咽下尸体,它继续搜寻着那股陌生的气息,嘴里不住喃喃:“有气味,是外来者。在何处?要找出来,杀了,杀了。”
沈见越:“我说了,她是——”
怪物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
“你要包庇她?”它扯开嘶哑的喉咙,“你可知道,她很有可能杀了你,或是剥下这副好不容易得来的皮——你忘了被剥皮剔骨的滋味?是忘得干干净净,所以想再尝上一回了?”
沈见越的脸色苍白些许。
他低垂下眼帘,神情郁郁:“不,我只是……”
“你别忘了,你藏在此处是为安定。而她是外来者,外面的一切处处都藏着危险,你就这么轻易信了她?”怪物的语气变得冷硬,“若如此,再受一回挫骨扬灰的折磨也是你应得的下场。”
“但她仅是——”
“仅是画师。一个只会拿笔,只会甩些墨点的画师。”怪物的语调平平,却藏着十足的讥讽意味,“或许以前旁人谋害你时,也会正大光明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他们的坏心。”
沈见越神情木然:“你也在折磨我。”
“是。”怪物毫不犹豫地应道。
它躬低了身,几乎要凑至他的跟前。
在它面前,他小得像是一株初生的幼苗。
“可你也清楚,”它紧紧盯着他,“疑心对你并无坏处。”
借着那双漆黑无光的瞳仁,沈见越看见了他自己。
脸庞苍白无神,身躯紧绷,阴郁的神情间瞧不见丝毫笑意。
他恍惚记得何时,常有人称他丰采韶秀。
便是不言不语,仅站在那儿,也如月明辉室。
如今却堪如死物。
不。
已然成了死物。
只不过像一株将死的树,仅留下微末一点儿的生息。
而这点余留的生气,也随时有可能被掐断。
他僵硬垂下眼帘,声音轻而又轻:“外人不可信。”
“是了,外人不可信。不信,便不会招来刀砍剑劈的麻烦。”怪物直起身,化出一把足有人高的重斧。
重斧斧刃上沾着或鲜红或深褐的血斑,被它握在手中,在地面拖拽出深而长的痕迹。
它道:“无妨,我来解决这危险。”
**
池白榆没有将水榭作为入画点——画上的怪物虽然消失了,但不代表危险不再。
她选择了临近水榭的一处庭院。
院中有不少纵横拱立的假山,不仅能藏身,还可以观察水榭的动静。
进入画境,她藏在假山后,望向水榭。
但那儿根本没人——没看见那青面怪物也就算了,连沈见越也消失不见。
走了?
她稍眯起眼,紧盯着那处,突然发现就连地上的那具尸体都没了,仅留下斑驳血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深坑。
活像是重型车车轮碾出来的,长长一条,从水榭那方一直延伸到庭院这边。
没找着人,池白榆的视线顺着那条长痕游移起来,由远及近,她看见这痕迹贯穿了整个庭院,再延伸至庭院另一侧的楼阁。
再远就瞧不见了。
什么东西能弄出这么个痕迹。
也不像是那怪物踩出来的——它又不是独腿,况且这长痕也没断开过。
独轮车吗?
她脑中刚冒出这荒谬猜想,就觉地面震了下。
强度之高,震得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腾了空。
她扶住假山,余光瞥见远处的竹林有惊雀乱飞。
又是一震,连假山都开始晃动。
而那方的竹林也在摇,仅一小块儿,在一片宁静中格外突兀。
随后是阵阵声响。
很闷,像是何物拖拽在地上,时断时续地从远方传来。
什么动静?
活像重型车在碾——等会儿!
忽地,她意识到了什么——
八成是那怪物过来了!
而地面的痕迹,也很有可能是它弄出来的。
反应过来的刹那,她转身就朝一旁的房间跑去。
青面怪物应是闻着了她的气息,才又折返回来。
或许与她置身庭院,空间开阔有关——任何一阵风都有可能吹走她的气息。
比起开阔的庭院,这些房间由于年代已久,带着浓厚的旧木味道,能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住气味。
先尽可能躲着,实在躲不过了,再按述和说的,用匕首离开画境。
她进的这间屋子空落落的,东西很少。
一床一桌一柜。
都已经老旧到散出腐木气息,连桌上的铜镜都覆了层薄薄的灰,映出的画面模糊不清。
她打开柜子。
柜子里分了隔层,大概是用来放叠好的衣物的。
空间太小,没法躲。
环视一周,池白榆最终躲进了床底。
就在她寻找躲避点的时候,外面的巨大声响也在逐渐接近。
她屏息凝神地盯着门口,由于视角太矮,她没法看见外面的情形。
好在能借着从门底投入的影子,判断那怪物的动静。
眼看着影子慢吞吞地移过门口,她仍不敢松懈。
直到那声响逐渐远去,紧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稍有放松。
躲过去了吗?
她擦了下坠在眼上的热汗,手肘撑着地,缓慢往外挪。
但刚挪了一下,她就听见了一阵咔咔沙沙的响动。
就在门外,很轻,听起来像是纸张摩挲的声音。
这又是什么动静!
池白榆抿了下唇,悄无声息地挪了回去,紧盯着门口。
咔咔沙沙,咔咔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又戛然而止。
“咚——”
“咚——”
“咚——”
门外传来三声缓慢沉闷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让池白榆多少放松了点儿。
还会敲门。
多半是到这儿来找人的。
只要不应声,应该马上就走了。
可刚这么想,门就从外面推开了一条小缝。
她闻见了一股潮湿的味道。
很难描述,像是纸张在湿泥里闷久了,沤出的臭水味儿。
还有股发霉的淡淡烂臭味。
随后,两条裤管儿出现在了门缝中。
裤管儿是鲜艳的绿色,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霉斑,脚下踩一双褪了色的黑色布鞋。
一走,两条裤子便撞在一块儿,发出“咔咔沙沙”的声音。
这绿裤子着实显眼,池白榆起先以为是宅中小仆。
但看得久了,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这裤子是纸做的。
!
纸人?
还是仅仅穿了条纸做的裤子?
她捂住口鼻,将呼吸压死,再不敢动身,紧紧盯着裤子与布鞋交接的部位。
终于,随着那人僵硬迟缓地走进房间,裤管儿也往上提起一截。
但露出的不是腿,而是一截干巴枯瘦的、已快腐烂的秸秆。
拴缚在关节处的麻绳都已嵌进秸秆里,洇成深褐色。
!!!
真是纸人!
池白榆不由感到心慌,心跳一下变快不少,重重响在耳畔,牵带出微弱的嗡鸣。
那两条秸秆扎成的“腿”像圆规一样僵硬地往前迈着,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她不确定它只是单纯地走,还是在找她。
但不论哪一样,都让她生出股无力的窒息感。
忽地,纸人停在了房间中间,褪色的布鞋尖正朝着她。
纸张摩挲的喀嚓声也陡然终止,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要放在平常的恐怖片里,这会儿应该就到纸人僵硬地躬下身,用一双嵌在煞白脸上的漆黑眼睛,与她大眼瞪小眼的环节了。
她被这突生的念头吓了一跳,好歹忍着没动。
但并没有。
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那纸人又开始僵硬迈步。
只是这回,它直直冲着床来了。
它“嘎吱——”一声坐在了床上,两条腿垂在池白榆的眼前,交叠在一块儿前后晃着。
她只想吐。
这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纸张与秸秆的腐烂味儿混在一块儿,随着它晃腿,不住往她鼻子里呛。
哪怕捂着口鼻也还闻得到。
晃了两回,那纸人停下不动,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听着清脆,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漫长的等待里,她忽又听见了“咔咔沙沙”的声响。
池白榆的心弦一下绷紧。
只因那声音并非在前方或上方,而是从右旁传来。
也就是说,弄出这声响的不是坐在床上的纸人。
而在她右边。
霎时间,池白榆只觉寒气透骨。
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冬日里的河水,四肢变得僵硬,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床上的纸人又“咯咯”笑出声。
她听见右边有人问:“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同床上纸人的咯咯笑声一样,这声问询也格外僵硬,带着森森寒意。
池白榆忽觉头皮乍麻,冷意像是浇下的水,一下从头顶流泻至全身。
借着腕上的表盘,她看见了一张脸。
整张脸白到有些诡异,颊上涂抹着两块不规则的红晕。
嘴也是通红的,嘴角大幅度地往上勾起,咧出笑。
没有眼珠子,仅上下两道弧线勾勒出漆黑的眼眶,中间则是一片白。
也是个纸人。
就伏在她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又一阵窸窣声响传来,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床沿。
床边仍然垂着两条腿,只是那纸人不知何时已弯折下了身,整个身体弯折出不可思议的弧度,也拿一双没眼珠子的眼睛盯着她。
它咯咯笑着,也问:“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右边的纸人道:“出去啊,咱们一块儿玩。”
池白榆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不是。
白天也出来。
到底有没有一点做鬼的职业道德!!!
“出来啊,出来。”床上的纸人突然将手伸进了床底,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出来,出来,咱们一块儿玩。”
它的手冰冷异常,带着股让人厌恶的湿黏感。
床底下的空间有限,池白榆没法挣脱。
而旁边的纸人竟爬到了她的背上,紧紧箍住了她的脖子,也在笑,只不过笑声要刺耳尖锐得多:“出去啊,出去,出去!出去啊!”
外面的纸人开始使劲儿拽她,看起来格外单薄的纸人,气力却大得出奇。
不过几秒,就把她整个人都拖出了床底。
背上的纸人变得越来越重,石头一般压着她,偏又死死箍着她的脖子,根本没法甩开。
惊吓到极致,反而引出恼怒。池白榆咬牙,一把反握住纸人,撑着地踉跄起身。
“好啊,玩!”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变魔术用的火焰纸,甩刀子似的掷出。
纸张在半空炸开,爆出一团刺眼的火。
纸人惊了瞬,下意识往后退,并尖叫着要甩开她的手。
怕火是吧。
池白榆将它的手掐得更紧,接连往外掷着火焰纸。
一团团刺眼的火在空中爆开,爆竹一般。
面前的纸人没法挣开,背上的纸人开始变得更重了。
“不听话!不听话!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它开始惊声尖叫,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纸做的身子压得她的腿颤抖着弯曲下去,额上更是覆来层层冷汗。
池白榆忍得头昏脑涨,摔掷火焰纸的速度却更快。
终于!一团火光打在纸人的额心,登时烧出一个漆黑的大窟窿。
它惨叫一声,抬手去捂额头。但掌心刚挨着,就也被火烧着了。
火势更甚,一下就烧得它面目全非。
池白榆松开,任由它在大火中挣扎嘶嚎。
她反身用力往下一摔,将背上的纸人摔倒在地。
在成倍涌上的窒息感中,她曲肘往后一打,同时甩出几张火焰纸。
“啊——!!!”火焰纸爆燃,背后的纸人尖叫一声,想躲,但被她压着,又无处可逃。
最先被烧着的是那抹了胭脂的脸颊,它疼得松开手,宛如倒翻的乌龟一样胡乱动弹着。
池白榆趁机跑开,以免被火烧着。
两个纸人一站一躺,很快就被熊熊大火淹没。见她跑开了,它俩拖着干瘦的秸秆腿,试图往她身上扑去。
但她反应更快,赶在它俩扑过来前,飞速推门出了房间。
合上门,池白榆从外面落下门闩,有意跑开好几步,这才望向门后那两团燃烧的火光。
她惊魂未定,心也跳得厉害。
幸好。
幸好是实体鬼,摸得着,也打得死。
要是那种碰不着也不怕打的亡魂,那就麻烦多了。
她转而环视四周,思忖着该往何处去。
只是还没想清楚,就有劲风从右边刮来。
感觉到那阵凌厉劲风的刹那,她看见半空急速扫来一道银色的影子。
瞧不清是何物,正冲着她的脖颈而来。
她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蹲身躲开。
那道银色的影子从她的头顶扫过,光是掀起的气流就使她摔倒在地。
池白榆顾不得疼,强撑着往后看去——
只见那道影子扫过身后的竹林,阴影所经之处,高大的翠竹被齐齐斩断。
最后,那道影子深深嵌入竹林对面的一棵大树上。
也是这时,她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把斧头。
大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