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次接触一首诗,最大的障碍就是“诗意”,有时候明明知道每一句什么意思,但就是不明白诗人在讲什么。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即使是这样一首耳熟能详的小诗,真正要说读懂了其实也未必。
原因就在于诗歌的思路比较跳跃,很像书法中的飞白,似断实连,空白处可以留给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
但是,如果读者不能通过自己的经验,将这些“断点”连接起来的话,就不知道诗人说的是什么了。
比如这一首《约客》: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第一句说,黄梅时节,绵绵细雨笼罩着每一处人家。第二句说,青草长满了池塘,喧噪的蛙声四处传响。第三句说,早约好了朋友,谁知夜晚过了一半,仍旧不见他出现。第四句说,我百无聊赖地敲着棋子。灯影里,不时爆落几星烛花。
每一句话的意思都知道,但是说的什么未必知道。
先来说说这首诗的作者吧。
赵师秀,著名诗人,南宋诗派“永嘉四灵”之首。
“永嘉四灵”是指在永嘉同时出现4个诗人:徐照、徐玑、赵师秀、翁卷。
他们的诗风比较一直,而且每个人的字或号里都含有一个“灵”字:灵晖、灵渊、灵秀、灵舒,所以合称“四灵”。
四灵攻近体诗,学习晚唐姚合、贾岛“野逸清瘦”的风格,吟诗讲求“苦吟”,遣词造句讲求“推敲”。
这样的诗若只有三五首倒还算清新可喜,若是洋洋洒洒数百首下来,只会令人觉得小家子气。
但偏偏四灵一派宗风大盛,动摇一代诗风,于是时人写诗纷纷标举晚唐,就连李白和杜甫的影响力都令人吃惊地消隐了许多。
钱钟书对于他们的诗风曾做过一个很有趣的比喻:
“这仿佛麻雀虽然是个小鸟儿,飞得既不高,又不远,终不失为飞禽;而那些庞然昂然的鸵鸟,力气很大,也生了一对翅膀,可是绝不会腾空离地,只好让它跟善走的动物赛跑去吧。”
的确,“四灵诗人”的诗歌质朴、自然,有情苦优雅的美学趣味,不但赢得钱钟书的赞许,他们的诗歌作品也一直受到诗选家们的青睐。
比如这首《约客》,就是一首写景含情、清新隽永,耐人寻味的精妙小诗。
与人约会,久候不至,闲来敲棋,力道震落了灯花,可见灯芯燃了很久,诗人也颇有点无聊烦躁。
何况黄梅时节,闷热潮湿,家家都落着不大不小的雨,滴滴答答地,连日都不放晴。
青蛙聒噪地直鸣,此起彼伏,总不给人安静。诗人着意聆听着叩门声与脚步声,冲耳而入的却尽是雨声蛙鸣。
夜越深,声越明,而客人却迟迟没有来。焦躁中,诗人下意识地拨弄棋子,仿佛要弄出一点声响来打破沉寂,然而连这声响都是那么单调无聊。
诗人是用清空的心去审视烦躁的事情,于是浓浓的烟火气就被赋予了一种淡然的意义。
换句话说,诗歌将生活雅化了。生活的细节被当成客体去审视,观察,表达。
诗人将自己从日常中抽离出来,让作诗的自己去观察生活中的自己,于是,等候的焦躁就有了美和趣味,生活被筛选成了一首诗。
其实,《约客》这首小诗和《世说新语》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极为相似: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雪夜饮酒吟诗,思念好友,连夜冒雪乘舟访友,乘兴而行,然而刚到门前又抽身返回,兴尽而返。
而赵师秀呢,是兴尽而闲,何必对弈?
这是一种潇洒的人生态度,也折射了一种生活哲学:凡事不问结果,但问过程。既然享受了过程,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生命之美就是一个体验的过程,池塘边的青草因为雨水而迷朦,远处白雾横江,杨梅静静地立在夜中,蛙声清脆悠远,物我合一,万物生生不息,生命的快感直入诗人心间,瞬间体悟到生命和生活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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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魚响三声,衣钵皆破烂。晨钟响五声,饭菜皆自飞。僧道堵谁嘴,腿迈三步死。儒家若斗法,神仙磕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