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闺蜜面前,双手不停地比划着,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抑,内心的波澜仍在翻涌
茶馆玻璃杯里的茉莉花打着旋儿沉底时,闺蜜攥着我的手突然发紧。听完我在男方家的见闻,她气得把瓜子壳拍得簌簌直落:“要我说就该掀了这桌酒席!现在都2023年了,谁家还搞旧社会那套?”我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想起女儿昨晚通红的眼眶,喉头泛起比苦丁茶更涩的滋味。
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急救室的日光灯在记忆里始终惨白。丈夫的工装口袋里还装着给女儿买的蝴蝶发卡,金属翅膀上的水珠和我脸上的泪混成一片。从那天起,我白天在纺织厂踩着缝纫机,晚上蹲在夜市支煎饼摊,女儿就蜷在装面粉的纸箱里写作业。有回收摊时下雹子,我把外套裹住女儿单薄的身子,冰碴子砸在后背像千万根银针在扎。
这些年不是没人劝我往前走一步。隔壁开五金店的老王,总借着送螺丝钉的由头往我家跑;厂里新来的技术员小周,每月发工资都给我女儿带城西那家老字号的桃酥。可每次看着女儿攥着我衣角怯生生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孩子认生”。去年女儿捧着优秀员工奖杯冲我笑的时候,我摸着胸口丈夫的遗照,心想这辈子的苦总算熬出了头。
谁料想准亲家那顿晚饭,把我的美梦搅成了碎片。亲家母在厨房转得像陀螺,男人们却在客厅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油烟机轰隆作响盖不住他们的说笑声,女婿手机里传来“老铁666”的魔性音效。我盯着水池里打旋的菜叶子,突然想起上个月微博热搜那个词——丧偶式育儿。
女儿当时正踮脚够橱顶的调料罐,纤细的腕子让我想起她六岁时够不着书包架的模样。亲家母顺手把淘米盆塞给我:“亲家母帮忙拌个凉菜吧,听说你们北方人最会这个。”这话听着像夸人,却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现在年轻人讲究边界感,怎么到谈婚论嫁了反而生分起来?
饭桌上更叫人寒心。两个小祖宗把饭粒撒得满天飞,亲家母追着喂饭活像马戏团驯兽。男人们推杯换盏吹牛,说最近钢材生意难做,转头又商量着换新车。女儿要起身收拾碗筷,被我一把按住手腕。她男朋友倒是贴心,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用自己啃过的筷子。
“妈,您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女儿攥着安全带,指节都发了白,“上回我发烧,他连夜跨省给我买特效药;公司裁员那阵,他天天给我做心理疏导...”我望着后视镜里倒退的街景,突然发现女儿眼角的细纹。这些年的风雨,到底在我们母女身上刻下了多少看不见的裂痕?
现在的小年轻讲究个“边界感”,可婚姻哪是划条线就能泾渭分明的事。上周同学聚会,阿芳说她女婿主动报了整理收纳课,小两口周末一起做大扫除;对门刘姐的儿媳刚生了二胎,亲家公天天清早去菜市场抢新鲜鲫鱼。时代在变,疼人的方式也该换个新篇。
闺蜜往我杯里续上热茶,玻璃杯壁腾起白雾。“要我说,现在讲究个试婚期。你看抖音上那些情侣vlog,同居三个月再谈婚嫁的多了去。”她手机屏还停在婚前必做的100件小事话题页,点赞最高的评论写着:“看他怎么对待服务员,就怎么对待未来的你。”
夜色漫过窗棂时,女儿发来条语音:“妈,我让他明天来家吃饭。”背景音里有锅铲碰撞的脆响。我走到阳台上,晚风送来隔壁栋飘来的糖醋香。晾衣绳上,女儿新买的碎花裙随风轻晃,像只亟待破茧的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