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昨天喝了很多酒,还想从她嘴里多套些话出来,怎么反而把自己喝多了,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下可是惹祸烧身了。”清苑县县丞陈松扶着因宿醉而阵痛的头,看着身边不着寸缕的女子胡湄,心中不禁懊恼。

胡湄似乎有所察觉,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向陈松,陈松因为心虚,急忙避开了眼神,胡湄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自顾自的穿起了衣服,丝毫没有半点羞涩。
胡湄穿好了衣服,向着陈松盈盈一拜,说道:“大人少歇,妾身去为大人准备一些吃食。”说罢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事已至此,即便是后悔也无用了,陈松也只好穿好衣服洗漱,出来以后,胡湄已经准备好了可口的饭食,吃饭的时候,陈松想着等他主动找自己说起昨夜的事,但胡湄像个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仿佛昨天的事并未发生。
两个人各怀心事,吃完了这顿饭,等陈松要离开的时候,胡湄贴心的为他整理服侍,贴近她款款说道:“大人不必介怀,高远贪财好色,作恶多端,百姓们对他素有积怨,我也只是看着与他有些露水情缘的份上才求大人网开一面,昨夜的事是妾身一厢情愿,大人只管秉公办理,不要有心理负担。”
陈松心头一震,分辨不清胡湄说这话究竟是真是假,只含糊的应了一句,就落荒而逃了。
陈松是举人出身,两年前填了清苑县县丞的缺,当时他刚上任,就有县里的富户和想巴结他的下属前来送贺礼,礼物价值约三千两白银,陈松大怒,将这些礼物当众全部退回,百姓们拍手叫好,称他为再世海瑞,当代清官,在坊间成为一时美谈。

陈松嫉恶如仇,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查明案情,且凡是到了他手里的案子,绝不会收取被告或者原告的贿赂,一律秉公办理,赏善罚恶,因而很多同僚都十分畏惧他。
这年,清苑县县令高远,因为贪污受贿,被人告到了知府那里,知府下令派陈松彻查此事,陈松正在着手调查的时候,突然搜到了一封来信,展开一看,竟是一名叫做胡湄的女子所写。
这女子十分“坦荡”,直接挑明了自己是高远情人的身份,并祈求陈松能够在调查高远的时候网开一面,有些“无关紧要”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这封信看得陈松是又好气又好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本来作为情妇就已经见不得了人,现在还想向自己求情,于是当即回信道:“你身为女子,不守妇道,勾引县令,他的腐败堕落当记你一功,若你真有胆量,就来我府上说个分明。”
第二天,胡湄竟真的登门拜访,这倒让陈松有些惊诧,只见胡湄大约三十岁左右,虽长得说不上倾国倾城,但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仪态端庄,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寻常百姓家女子的娇怯。
见到她第一眼,陈松心中暗赞:“真是个好女子,完全不像是那些庸脂俗粉,倒像是个大家闺秀,只可以误入歧途,唉!”

胡湄向陈松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恳求他放过高远一马,高远自然是严词拒绝了,并规劝胡湄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回家去找个老实人嫁了吧,然后就将她“请”出了府邸。
自那以后,胡湄像是缠上了陈松,三天两头的给他写信为高远求情,陈松不胜其烦,恰好在调查高远时,有些证据始终无法获得,于是陈松灵机一动,想到了胡湄作为他的情妇,肯定知道不少东西,如果自己能够以她为突破口,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到时候这件案子办得好,自己升职也就有望了。
想到这里,陈松当即给胡湄写了一封信,请她在会仙楼小聚,胡湄欣然赴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松当即开始旁敲侧击的询问胡湄关于高远收受贿赂的事情。
胡湄似乎是没有察觉,泪眼婆娑的诉说着自己身为女子多年来的委屈,她的父亲早亡,留下了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和七八岁弟弟,父亲去世前,嘱咐胡湄作为家里的长女,一定要照顾好母亲,让弟弟入学。
胡湄承诺一定会完成父亲的遗愿,可自己一个弱女子,要挣钱谈何容易,不得已只能将自己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举人,老举人贪色,可他的妻子却十分凶恶,对胡湄横眉竖眼,动辄打骂,好在有老举人周旋,也勉强能够为母亲治病,为弟弟缴纳学费。
可惜好景不长,老举人没两年就病逝了,他的妻子凶相毕露,拿着棍棒将胡湄打了出来,胡湄走投无路,甚至想着一家三口索性一起自杀,也免得受这非人的折磨,可每每想起父亲的嘱托,就心如刀绞。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候,胡湄遇到了高远,高远教他读书识字,出钱给她贴补家用,因此胡湄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这才一次次的不顾女儿家的颜面向陈松求情。
胡湄一边说着,一边频频举杯,陈松嫉恶如仇,最是听不得这等疾苦之事,心中对胡湄大为怜惜,也跟着一杯一杯的饮酒,温言的宽慰着她,酒越喝越多,渐渐地,陈松感觉自己似乎被胡湄的温柔紧紧包裹住了一般,再清醒时,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陈松本以为胡湄会以此为要挟,连查案的力度都减弱了,甚至还主动询问胡湄的意见,可胡湄却似乎变了个人一样,义正言辞的说道:“高远虽然对我有恩,但并非不求回报,我这么多年跟他在一起,也算是偿还了他的恩情,而他鱼肉百姓,颠倒黑白,不知道冤枉了多少好人,毁灭了多少家庭,我怎么能因一己之私就置大义而不顾呢?”
不仅如此,胡湄还将自己所知道的高远的犯罪证据,全部都给了陈松,陈松大喜过望,觉得胡湄既知小礼,又懂大义,能帮自己,还不图回报,体贴入微,足以抚平自己疲惫的身体和灵魂,简直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一头扎进了温柔乡,无法自拔了。
有了胡湄的帮助,陈松很快就破了高远的案子,赢得了知府的赏识,调任宁远县担任县令,临别前,胡湄泪眼婆娑:“大人去了宁远,咱们两地相隔,你会忘了我吗?”

陈松紧握胡湄的双手,动情道:“不会的,我绝不会忘了你。”
陈松调任宁远县后,食髓知味,很快又为自己找了个情人,竟是自己下属捕快的妻子林氏,与胡湄不同的事,林氏可不是不求回报的主,对陈松说道:“你可是给我丈夫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那可要还他一顶乌纱帽才行。”
陈松答应了下来,将林氏的丈夫由捕快升为捕头,哪料这林氏愈发贪婪,接连又找到陈松,要求为七大姑八大姨安排差事,帮堂兄开个店铺等等,搞得陈松不厌其烦:“我不过是睡了你七八次,你倒是有二三十件事等着我,俗,俗不可耐。”于是跟林氏断绝了往来。
此后的陈松,又感觉有些孤寂,不禁又想起了胡湄的好,不争不闹,只会心疼自己,像这样的“好女人”哪里去找,于是当即写信一封,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
不久就收到了胡湄的回信,说自从陈松来了以后,自己是整日以泪洗面,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与陈松的情谊,并且已经做了决定,要来宁远县开个茶楼,只要能见到陈松就心满意足了。
陈松收到信以后,又是得意,又是心疼,等胡湄一来,就着手帮她盘下了一家茶楼供其经营,两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陈松感到十分惬意,想让胡湄就这样一辈子做自己的情妇。
然而胡湄却渐渐开始不满这样的生活,试图取代陈松正妻的位置,最次也要先纳她为妾,但要与正妻平起平坐,不分大小,陈松哪能同意这个,为了自己的仕途和良好的形象,也不能休妻让一个情妇来做正妻。

两人逐渐生出了嫌隙,陈松意识到自己与胡湄的关系可能会对自己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于是要求与胡湄断绝往来。
胡湄却嗤笑道:“您这么大的官,怎么会有这么不成熟的想法,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真以为我跟了你,是看中你的才华吗?要想让我离开也行,除非给我足够的好处,你也别想着暗中找人害我,我手里可握着你的证据呢,你若是不想身败名裂,最好按照我说的做。”
陈松这才明白自己着了道,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无奈之下,陈松只好开始收取贿赂,但他一向不精于此道,也只敢小心翼翼的收取一下,经过两个月的“筹措”,才拿到了三百两白银,交给了胡湄,只求她赶紧离开。
胡湄看着三百两银子,嘲弄道:“县令大人这是把我当成叫花子一样打发了,就这点钱儿,还是等到进了牢狱,给自己打点关系用吧。”
“那你要怎么样?”陈松大感头疼,想不到这女人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不单纯,可恨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这样吧,我的茶楼,你找人收了吧,我要的不多,给我九百两白银就行。”胡湄轻笑道。
“那茶楼顶多三百两,谁愿意出九百两买它?”陈松怒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胡湄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陈松没有办法,只好找到当地的一位富商,请他出面收购,并承诺日后会给他足够的好处,富商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胡湄顺利拿到了钱,与陈松约定从此断了联系,再也不相见。
陈松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投身经营自己的仕途。
可惜好景不长,离开了陈松之后,胡湄过得并不如意,也是她青春易逝,再也没了资本,处处碰壁,从陈松那里讹来的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没办法,只能再回来找他。
得知胡湄又回来敲诈自己,陈松怒不可遏,扬言绝不会再给胡湄一文钱,胡湄冲动之下,竟将两人的事以及陈松贪污受贿的证据全都告到了知府那里。
知府震怒不已,将陈松革除官职,交送刑部议罪,至于胡湄,勾引威胁朝廷命官,被判处官卖,入娼籍,至于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