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李强翻了个身，伸手按掉闹钟，然后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床边的王芳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镜子前梳理她略显稀疏的头发。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鸟鸣和厨房里电饭煲保温模式发出的轻微嗡嗡声。

“今天早餐还是豆浆油条？”王芳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她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而非征求意见。

“嗯，行吧。”李强随口应了一句，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衬衫套上。他低头系着纽扣，瞥见桌上的日历——又到了交水电费的日子。他默默记下这件事，却没开口提醒王芳，因为他知道，这些琐碎的事情从来不需要他说，王芳总是会主动处理好。

两人简单洗漱后，一起坐在餐桌旁吃早餐。桌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豆浆、一盘刚从楼下买上来的油条，还有一碟腌黄瓜。这是他们多年来雷打不动的搭配，既省事又符合各自的口味。

“昨天儿子打电话说这周末学校放假，他要回家吃饭。”王芳夹起一块腌黄瓜放入口中，语气随意地说道。

“哦，那挺好的。”李强点点头，继续喝着豆浆。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只是习惯性地回应：“你准备做什么菜？”

“还能做什么？红烧排骨、清蒸鱼，再加个青菜。”王芳淡淡地说，“反正他从小就爱吃肉。”

李强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知道，这样的对话其实不需要更多的互动，因为一切都早已安排妥当。就像他们的生活一样，每一步都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无需多言。

吃完早餐后，王芳开始收拾碗筷，而李强则拿起钥匙准备出门上班。临走前，他告诉王芳：“这个月工资已经到账了，我等下转账给你。”

王芳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知道了，路上小心点。”

李强挥了挥手，转身出了门。关门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水流声，那是王芳正在洗碗。他站在门口愣了一秒，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样的日子，究竟持续了多少年？

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平淡的生活早已成为一种习惯，甚至是一种理所当然地存在。

李强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性格内敛，不善表达情感。他和妻子王芳结婚20年，生活平静而无波澜，但也缺乏激情与浪漫。每天的日子如流水般缓缓流逝，没有大的起伏，也没有让人铭记的瞬间。

那天晚上，李强下班回家时比平时晚了一些。他在公司加班到九点多，一路上听着广播里的一档情感节目。主持人正在讨论婚姻中的感情问题，有听众打进电话抱怨自己的婚姻缺乏激情，还有人说自己从未真正爱过伴侣，只是因为现实原因才勉强维持。

李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打，后视镜里霓虹灯的光影掠过他紧绷的下颌——广播里那句“没有爱的婚姻是否算背叛”突然像根细针，刺破了他二十年筑起的麻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是这样的人。当初结婚的时候，他并不爱王芳，而是因为父母撮合以及现实条件的匹配。那时候，他认为婚姻不过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只要彼此能互相扶持就够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发现，这段婚姻虽然平稳，却始终缺少某种东西——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激情，或者说是灵魂深处的共鸣。他曾经试图说服自己，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如今听别人谈起这些问题，他竟无法完全释怀。

回到家时，王芳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他进门，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饿了吗？给你留了饭菜。”

“嗯，谢谢。”李强换好拖鞋，走进厨房热饭。当他端着碗回到客厅时，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你会嫁给我吗？”

王芳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放下遥控器，思索片刻后回答道：“谁知道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这句话让李强感到疑惑。他盯着王芳的脸，试图从中读出更多信息，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刚才的问题不过是闲聊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几天，李强开始留意王芳的一些细节。他回忆起过去的点滴，发现她确实有过几次拒绝他提议的时候。比如当年他希望再生一个孩子，但王芳坚决反对；又比如她坚持保留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即使家里空间有限，她也从未妥协。

这些记忆像拼图一样慢慢拼凑起来，让他隐约觉得，王芳可能同样对这段婚姻存有遗憾或不满。

几天后，李强在整理旧物时无意间找到了一封王芳年轻时写的信。他原本只想瞥一眼落款日期，却在看到“曾喜欢过另一个男人”时瞳孔骤缩，指节抵着泛黄的信纸，仿佛触摸到二十年前那个少女未说出口的挣扎。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可是我的心始终装不下另一个人。可现实就是这样，我们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也许有一天，我会忘记曾经喜欢过谁，但那份遗憾会永远留在心底。”

短短几行字，彻底颠覆了李强的认知。他终于明白，王芳当年也是带着遗憾走进这段婚姻的。她的独立空间、她的偶尔冷漠，原来都是因为她的心底埋藏着一段未曾实现的感情。

第二天晚上，李强鼓足勇气将信拿给王芳看。他没有指责，也没有质问，只是轻声说道：“我今天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了这封信，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委屈？”

王芳接过信，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道：“是啊，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以为它早就被我扔掉了，没想到你还找到了。”

李强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后悔吗？后悔嫁给我吗？”

王芳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重新选择的话，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当时我没有别的路可走。父母的压力、社会的期待，还有……你确实是个可靠的人。”

李强愣住了。他原本以为王芳会对他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如“我不后悔”或者“一切都是命”，但没想到她如此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无奈。这种真诚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其实，我也一样。”李强苦笑着说道，“我当初娶你，并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后来，我习惯了把工资交给你，习惯了听你的安排，也习惯了我们的生活。我以为这就是婚姻该有的样子，直到最近才开始怀疑，我们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

王芳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柔软的神色：“所以呢？你现在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可能都不是因为爱情才走到一起的，但这20年来，我们共同撑起了这个家，养育了孩子，度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即便没有爱，我们也已经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这一点，我以前从来没有认真想过。”

听完李强的话，王芳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她低下头，用手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然后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些年，我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很感激你。至少你给了我安全感，让我能够安心地照顾这个家。至于其他的东西……可能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宁静。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的笑声，伴随着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让整个夜晚显得格外温馨。

第二天深夜，夫妻俩并肩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老电影。画面里的男女主角正在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其实，这样的爱情离我们太远了。”李强不由自主地低声感叹。

王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羡慕吗？”

李强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饱含深情：“不羡慕。现在想想，那些激情燃烧的日子未必能长久。反而是我们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却让人踏实。原来，婚姻并不是非得建立在轰轰烈烈的爱情之上。有时候，平凡的陪伴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王芳没有接话，只是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电视机的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勾勒出一幅温暖而安详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