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朱有志（整理：白叔）

1978年，我出生在鲁南地区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

听大人说，我出生那天，父亲跪在院子里，不停地给老天磕头，感谢老天赐予他一个健康的儿子。

我父亲十二岁那年遭遇一场意外的车祸。

万幸，命保住了，但是双膝以下粉碎性骨折，当时医疗条件差，加上治疗不及时，康复以后，走路竟然一瘸一拐。

之前活蹦乱跳的父亲突然之间成了一瘸一拐的残疾人，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整天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动不动就嚎啕大哭一场。

父亲害怕别人嘲笑他腿瘸，也不敢再重返校园，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他被迫接受了现实问题，天天在家里帮着爷爷、奶奶干力所能及的农活。

父亲腿脚不好，干起农活来比较吃力，经常被爷爷嫌弃，受了委屈的父亲总是躲在角落里哭。

父亲在家里被爷爷嫌弃，走在外面被同龄伙伴们嘲笑，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学他走路的样子，之后大家一起哄堂大笑。

父亲对嘲笑他的那些人有很大的意见，但是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一旦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几个人一窝蜂冲上来把父亲按在地上，好一顿收拾。

奶奶告诉我，自打父亲腿瘸以后，每天过得都不开心，到了结婚的年龄，家里条件不好，加上身体有缺陷，没有女孩愿意嫁给他做媳妇。

看着别人娶了新媳妇，整天乐呵呵的，父亲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干什么活都魂不守舍。

父亲29岁之前，他对婚姻不敢抱有一丝希望，直到有一天，他牵着老牛去草甸子上放，远远就听到附近的水泡子里传来一阵阵呼喊救命的声音。

父亲一瘸一拐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刚来到水泡子旁边，发现正中间有一个女人在水里不停地挣扎着。

小的时候父亲会游泳，自从自己腿脚不方便以后，他再也没有下过水。

此时看着女人在水中随时有生命危险，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拼了命向女人的方向游去。

约莫几分钟，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落水女子拖到了岸上。

女子脱离了危险，平躺在岸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眼神中透露着惊魂未定的恐惧，这个女人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当时我母亲去水泡旁边洗衣服，不小心滑落到水中，最终发生了刚刚的那一幕。

母亲感谢父亲的冒死相救，没过多久，她就以身相许给了父亲。

父亲已经快三十岁了，而且身体有残疾，能娶到如花似玉儿母亲，村里人都说父亲走了狗屎运。

父亲虽然身体有缺陷，但是他心地善良，非常疼爱母亲，他们结婚以后，父亲从未让母亲去田里干过农活。

他们结婚的第三年，我出生了，父亲喜极而泣，邀请全村人来家里吃酒席。

有些思想不单纯的人，与父亲开玩笑“朱家老大，你能保证这个儿子是你的亲骨肉吗？”

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开这种没意思的玩笑，换做别人，肯定会与他厮打在一起，不过，我父亲没有这样做，笑着回应对方“肯定是我的亲骨肉，但是你媳妇儿生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我就不知道了。”

和父亲开玩笑这个男的媳妇在村里人出了名的水性杨花，有一次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做苟且之事，被他抓个正着。

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他怒火中烧，就要将对方打死，他媳妇拦在中间，威胁他，要是敢和对方打架，他们回到家里立马离婚。

这个男的很窝囊，被媳妇威胁两句，立马认怂，心有不甘地甩手离开。

如今我父亲这么回怼他，他立马挂不住脸，转身离开了。

父亲和母亲结婚以后，他们没有和爷爷奶奶住在同一个院子，而是搬到村东头，在那里盖了两间的土坯房。

我的出生让父亲对生活更加有盼头了，天天起早贪黑到田地里去干活，不说一句苦，不喊一句累。

在我五岁那年，父亲为了让我和母亲过上更好的日子，他跟着村里一伙人去附近的煤矿上干活，这一去，不但钱没挣到，还把自己的命搭在那里。

父亲运气不好，初到煤矿干活，第一天下井就遇到井口坍塌，他被困在下面整整超过48小时，被救上来时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个煤矿本来就不是正规的煤矿，老板害怕受到法律的制裁，连夜逃走了，导致父亲的死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赔偿款。

父亲死后，我们这个家彻底塌了，母亲被姥姥和姥爷接回娘家。

当时，母亲想带我一起回娘家，可是却遭到姥姥和姥爷的拒绝“你带着一个小子，以后还想不想改嫁了，谁愿意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

被姥姥和姥爷一顿洗脑，母亲最终放弃了我，将五岁的我丢给了二叔。

母亲搬走那天，她竟然欺骗我，说去镇上给我买好吃的，我坐在二叔家大门口，从早上一直等到天黑，还是没有把她等回来。

眼看晚上十点了，我困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二叔从屋子里走出来，把我抱在怀里。

“我不要进屋，我要在这里等妈妈。”我撒泼似的想挣脱二叔的怀抱。

“听话，你妈妈不要你了，她回了自己娘家。”

“你骗我，妈妈不可能不要我。”我嘴上虽然质疑二叔的话，心里却明白，二叔说的肯定是真的。

在二叔家住的第一晚，我彻夜难眠，我躺在被窝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将枕巾打湿了一大片。

隔天早上起来时，我的双眼已经红肿的不像样子。

“抓紧洗手洗脸吃饭。”二婶来到我身边，好声没好气地对我说。

之前我一直很惧怕二婶，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嗓门，明明说的是好话，但是对方听起来却像是在训斥自己。

我敢和二叔面前撒娇，但是在二婶面前我就不敢，她说完后，我乖乖地下地穿鞋去洗脸洗手。

二婶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好话不会好说那种。

在二叔家住下以后，有一次，我与他家堂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小心将瓦罐打碎了。

二婶听到声音，赶忙跑了出来，看到自己最稀罕的瓦罐碎成了一地，她立马立马发火，质问我和堂哥“说，到底是谁干的？”

堂哥非常了解二婶的脾气，为了免遭毒打他手指向我“是弟弟打碎的。”

明明是堂哥在后面追着我，我不小心将瓦罐打碎，现在我却成了罪魁祸首，我真是有嘴说不清。

二婶还是很公正的，她回屋里拿过笤帚，将我和堂哥各打了五下。

这一幕被二叔看到了“你打他俩干什么？他俩还是个孩子，瓦罐碎了，再买一个不就完了。”

“你说的倒轻巧，你兜里有几块钱啊？来，你现在给我拿钱，我立马去镇上买。”

被二婶怼了几句，二叔一句话也说不出，那个时候家里实在太困难了，哪有闲钱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二婶对我和堂哥要求非常严厉，要是谁不完成作业或者闯了祸，她不会轻饶我俩。

有时候被二婶打了一顿，我很委屈，躲在角落里默默的哭泣，心里在想：要是我亲妈在，她肯定不会这样对待我。

我的脾气其实挺犟的，有时候明明被二婶冤枉了，但我就是不辩解，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由她拿着笤帚在我身上使劲打，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说出口。

我上学时有一次，明明考了不及格，回家，我撒谎说考了85分，被二婶知道以后，她差点扒了我一层皮。

笤帚在我身上左一下的抽右一下的抽，血淋淋的痕迹立马展现在胳膊上，二叔看不下去，想替我求情，被二婶怒吼一句“我教育孩子，你少插嘴。”

二婶正在气头上，二叔也有点惧怕。

晚上我不敢躺在被窝里睡觉，二婶又拿过来药膏替我涂抹上“是不是被二婶打疼了，以后不许说谎，听见没？”

我已经习惯二婶的大嗓门，现在她突然对我温柔地关心，我一时间有点儿受不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从此以后，在学习方面我不敢再对二婶撒谎了，非常用功的读书。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十年的努力，我最终考上了理想大学。

我能考上大学，二婶的功劳不可忽视。

我大学毕业以后，有幸留在城里发展，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赶回老家，和二叔、二婶还有堂哥相聚在一起。

饭桌上，我对二婶说“二婶，当初你经常打我，我对你属实有意见，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你的大嗓门，直接把我吓到了。”

二婶听我这么说，哈哈大笑“你现在不听话，我照样揍你，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妈，不过你是我带大的孩子。”

“二婶，你说的没错，现在我十分感激你，要不是你曾经那么严厉，也就没有今天的我。”

听我这么说，二婶的双眼立马被泪水模糊住了“孩子，你能理解我的苦心，说明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