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夜晚，外卖骑手小何的电动车撞上隔离带。
雨水冲刷着路面，手机屏幕在积水里亮起又熄灭，订单页面显示还有两单没送达。
这是蜜蜂公司成立以来第六起骑手伤亡事故，也是彻底改变谢望和命运的关键节点。公司会议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谢望和捏着三万元现金支票的手背暴起青筋。
孟总端着保温杯踱步，杯底的枸杞贴着玻璃壁滑动："小谢啊，你要理解公司的难处，骑手签的都是临时协议，保险额度就这么多。"
窗外炸响的闷雷盖住了支票撕裂的声音，纸屑飘落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格外刺眼。
配送站仓库堆着没拆封的黄色工服，谢望和蹲在成箱的充电宝中间抽烟。
手机震动不断，系统自动派发的订单在屏幕上滚动。
三个月前他刚给这个仓库装上智能分拣系统，传送带每天吞吐六千个外卖箱，现在却像条僵死的百足虫横在眼前。
星池把安全帽重重摔在桌上时，挂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系统又给骑手缩配送时间了，这次直接砍掉八分钟。老谢你真要看着兄弟们拿命跑单？"
海阔默默摘下工牌放在窗台上，金属卡片磕碰出清脆的响声。
谢望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模型，优化算法生成的红色曲线还在持续爬升。
夏凤华把诊断报告叠成纸船放进水池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打着旋坠落。
肿瘤科医生的笔迹在水里洇开，蓝色墨迹顺着纸船裂缝蔓延。
她按下删除键清空了所有合照，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四小时前："你眼里只有你那该死的效率数据。"
暴雨预警信号从黄色转为红色那天，谢望和在跨江大桥上走了三十七分钟。
桥面震颤着传来货轮的汽笛声，他数到第十二声时翻过了护栏。
江水吞没西装革履的身影时，对岸写字楼的外卖指示灯还在雨中倔强地闪烁。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谢望和睁眼看见点滴管里的液体匀速坠落。
护士说救他的渔政船刚处理完运砂船侧翻事故，船员们对打捞西装革履的落水者充满困惑。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是张脑部CT胶片，拍摄日期显示半年前。
配送站的老式挂钟停在了九点十五分，分针在谢望和扯下时钟时扎进了掌心。
血珠滴在骑手们的联名信上，最下面的签名栏歪歪扭扭写着"小何"。
他摸出打火机烧掉了办公室的效率报表，火苗蹿起时映出墙上的"本月最佳经理"奖状。
跨江轮渡的柴油发动机突突作响，谢望和数着浪花拍打船舷的次数。
对岸码头新开了家粥铺，他记得夏凤华化疗后只能喝南瓜粥。
货舱里堆着二十箱外卖保温箱，褪色的蜜蜂LOGO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暴雨再次来袭时，江边观景台亮起星星点点的手机灯光。
三十七个骑手举着防水袋包裹的手机，屏幕上是实时更新的病理报告。
谢望和握着滚烫的粥碗，看见夏凤华的名字出现在医疗众筹平台的首页。
捐款进度条突破90%时，第一道晨光刺破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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