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庆历年间,清河县白鹿乡有一位木匠叫秦阳,他一人隐居在这十里桃花林,是一位性子怪异,有些神经的大叔。
秦阳那身出神入化的木匠技艺,让不少十里八乡的人赶来请他做家具,雕刻木雕。
哪怕乡亲们都知道他性格孤僻,很难打交道,但出自他手的木雕、家具除了美观大方之外,并且呀,他雕刻任何东西,都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耐用,哪怕是再难打交道,也有很多人硬着头皮去请他做工。
这一天傍晚,秦阳正在桃林摘桃花,他每年都要酿一些桃花酿,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正端着簸箕往屋里走的时候,身后有人喊道:“秦叔,您跟我走一趟吧,我家老爷得到了一块上号的梨花木,想要你帮忙雕刻一条龙。”
秦阳皱着眉回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便问道:“你是谁家的家丁?连我的规矩都不懂。”
男子说道:“我叫李四,是隔壁镇柳府的管家,我家老爷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请您过去,主要是那块梨花木会动。”
秦阳放下手中的簸箕,眯了眯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四听完这话明显有些着急,赶紧解释:“小人不敢欺骗秦叔,我家老爷实在是年老,要不然他一定会亲自过来请您。”
“你留下地址,我明日一早便过去一趟。”秦阳也被提起了兴趣。
“秦叔,我家老爷说了,您今天就得过去,那块梨花木好像会跑,有着灵性,老爷说只有你才能镇得住那块木头,让它安静下来。”
“哦?还有这事?你且前面带路,我跟你走一趟!”秦阳也对这块木头来了兴致。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聊,秦阳也弄明白了为什么没能把木头带过来,原来是那块木头被柳老爷得到后,它自己跑到院里扎根,怎么都拔不出来。
现在整个柳府都人心惶惶,担忧那木头成精,祸害人。
秦阳跟着李四走了好长一大段路,却是越走越偏,这条路他走过,是往山里取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方再走三里路,就到了山林深处。
“还有多久能到?你这路不对吧,这是去山里的路。”秦阳背着木箱,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秦叔,就快到了,前面不远处就是我家老爷的宅子,我家老爷喜欢清净,就来这山林深处建造了一所宅子。”李四看出秦阳的紧张,便开口解释了一句。
秦阳刚想继续走,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株槐树下,一个小女孩盯着地上碎掉的兔子木雕正在哇哇大哭。
“哪来的野孩子,秦叔,你别管这孩子了,赶紧先跟我去刘复,我家老爷该等着急了。”
秦阳卸下了背后的工具,走到小女孩身边,柔声道:“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天马上要黑了,晚上山里不安全。”
“呜呜,我的兔兔,爷爷送给我的木雕我给摔坏了,那是爷爷走之前送给我唯一的礼物。”小姑娘哽咽着说道。
“好啦,别哭,稍等下,叔叔替你重新刻一个一模一样的。”
秦阳看到小女孩的模样,思绪回到了曾经学艺的时候,师妹也曾摔坏了自己最喜欢的木雕,害怕被师傅责罚,在山里哭到半夜才被找回来。
这一幕刚好触摸到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地方。
这时候李四有些着急了:“秦叔,柳老爷的事情耽误不得啊,要不然咱们都吃不了好果子,不过一个乡野丫头,哪比得上我们柳老爷身份。”
“怕什么,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不行的话,你找别的木匠去,你说谁是乡野丫头,人生而平等,本无高低贵贱之分。”秦阳冷声道。
“秦叔教训的是,小人知错了。”李四无奈,只得恶狠狠地盯着小丫头。
说话间,秦阳仔细端详那块被摔坏的木雕,心下有了抉择,不过一刻钟,他就雕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小丫头也是爱不释手。
“叔叔,谢谢你,你能陪我回家么?”小丫头拉着秦阳的袖子,怯生生地说道,目光瞥了一眼李四,随后好像看到了什么,惊恐地抱着小兔子跑开了。
“秦叔,我们可以走了么?”眼见小丫头逃走之后,李四急忙问道。
“走吧。”秦阳看着小丫头朝着山下跑去,才放下心来。
路上稍微一耽误,等到了柳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秦阳打量着这处地方,自己许多雕刻物都是在这里寻找的材料,什么时候这里出现了这么大一栋宅子?
而且这处宅子毫无人气,黑灯瞎火的,他便询问:“你们晚上都不点灯的么?”
李四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可能是老爷怕灯光太亮,那颗梨花木跑了吧。”
秦阳不疑有他,便随着李四走入了这处宅子,很快他便看到了正在院子里踱步的老者。
老人一头白发,但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李四说的那般年老体弱。
“秦工匠,你可算来了,我得到这梨花木,真不知道怎么办,你且随我过来看看。”
柳老爷拉着秦阳就来到了梨花木所在的地方。
秦阳看着这一株参天的大树,只是这木头的枝干已经全部干枯,看起来是死了,拿出工具便问道:“柳老爷,不知你想雕刻什么?我听李四说,你要雕一条龙?”
“啊,对对对,就是雕刻一条龙,秦工匠抓紧时间吧,马上时间就要到了。”
秦阳拿出刻刀,在那株梨花木上轻轻划了一下,锋利的刻刀直接切下树皮。
秦阳看到这棵树竟然流血了,满眼的震惊,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回想起师傅曾经告诉他的一些禁忌。
“阳儿啊,咱们这一行只要手艺好,到哪都能吃上饭,但是有几点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违背。”
“师傅,我们这一行还有禁忌么?”
“不是这一行的禁忌,是师傅的禁忌,这一门手艺早已出神入化,你切记,一不可傍晚雕刻,二不可砍伐活木,三,算了,第三天希望你不要遇上。”
“师傅,第三条是什么?”
“神木有灵,或妖,化人为木,化木为人,遇之,必除!或仙,普度众生,刻刀不可出!”
这是师傅的呢喃,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传说,此时看到眼前的梨花木,猛然惊醒。
“秦工匠,可有不妥?”柳老爷眯着眼关切地问道。
秦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此时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了,这棵树可能是个人。
“柳老爷,这里太黑了,我们明天再继续雕刻吧!”秦阳想着拖延时间。
“哦?秦工匠,莫不是看不起小老儿?我限你三个时辰内,将这棵树雕刻好,否则,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小四,看来秦工匠已经发现了,先给他一些动力。”
只见李四化作一株直径一米左右的柳木,枝条朝着秦阳拍打而来。
“不要伤害好人叔叔!”一声娇喝,只见一个小丫头从远处冲了过来,瘦小的身躯挡在秦阳身前。
随后化作一株细小的槐树,将那些柳条全部挡了下来,小槐树额树叶哗啦啦地不断往下掉。
秦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伸手抚摸着眼前的槐树,原来小女孩早就知道李四不是人,所以劝说自己送她回家。
“小槐树,找了你这么久,终于肯现身了,只要吸收了你的木灵,我们就能彻底化作人身。”柳老爷激动地说道。
李四不断拍打小槐树,那树叶不断地掉落,恍惚间,秦阳好像听到了小槐树让他快逃。
柳老爷直接化作一株参天的柳树,那柳枝仿佛是垂天的秩序一般,将他、小槐树、梨花木围在一起。
小槐树头顶的树叶已经寥寥无几了,他知道如果树叶落完,小槐树就要死了。
不行,秦阳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伸开双手,挡在小槐树面前。
“找死,既然你冥顽不灵,就拿你们木匠的鲜血来祭奠我们化作人身的这一刻。”
秦阳眼睁睁看着那些柳条如同利剑一般朝着自己冲来,只是脑海中回想起曾经那道怯生生的身影,不知何时,眼角留下一滴眼泪。
就在这时,那工具箱最深处,一把被四色纱布缠着的刻刀飘然而出,矗立在秦阳的面前。
一抹粉色的虚影出现在他眼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开眼笑,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
“师兄,别怕,这次换琳儿来保护你!”
那把刻刀直接扎进了老柳树的躯干,一瞬间,那把刻刀在其躯体上旋转八十一圈,便掉落在地上。
“永别了,师兄!”秦阳恍惚间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眼角的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哈哈,就这?给我死!”老柳树看到刻刀掉落,再次得意了起来。
就在他要攻击的时候,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惊恐万分:“你对我做了什么?啊~~”
只见那株巨大的柳树瞬间解体,粗壮的树干慢慢脱落,一根盘龙柱赫然出现,两株柳树消失不见。
那株‘梨花木’也化作了一名少年,跌落在地上,这里的宅子在这一刻也消失不见。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把失去光泽的刻刀,泪水不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