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在新安界口遇十镇诸侯的五十万大兵阻挡去路。头天,项羽命手下做了十辆囚笼。第二天天才亮,项羽起身,净面漱口,饱餐战饭,武装齐整。九通大炮,项羽升帐。
命人备马!抬枪!项羽帐口上马,有人将火尖枪献上。他端枪在手,带领手下,号炮声响,“咕隆咚!哒!”旗门开处,众将士排开队伍。项羽坐马端枪,到了半战场勒马,朝对过一看,对过十位大爷已经在营门守候。
项羽一声叱咤:“尔等听了!挑选能战者,前来见我!”
十个人晓得项羽厉害,一个个望着他,其中有一位按捺不住了,西魏王魏豹。人称他魏老虎,本领在众诸侯之上,魏豹见项羽两头驱驰不停。“诸位将军!反叛项羽,如此猖獗,诸君请观战,待孤前去,置他于死地!”
项羽听得对过炮鼓之声,朝对阵一望,来了一人一骑,马上此人,立地身高九尺,头似斗圆,窄肩阔背,面如重枣,两道浓眉,一双大目,颏下乌须,金盔甲胄,花脑头战靴,内衬大红袍,肋下佩剑。
裆下跨南方哨子马,掌中端金背大砍刀,刀从右起,须向左飘,马后一杆大纛威风旗,金顶葫芦,描金画杆,翠蓝飘带,二十四个金铃垂角,果绿排须,大红堂儿,白绫掏成平头几个小字:“西魏王”。中间白绫掏成斗口大一个“魏”字,魏豹。
项羽心里想,魏豹此人还不错,耳闻诸侯之中就数他强。“来者魏豹小儿!本将军项羽在此,尔当前来受死!”
魏豹把他看看,你才二十几个周年,我倒已五十多岁了,呼我为小儿,唔!“项羽!胆敢信口胡言,孤家前来取尔项上脑袋,尔当代孤家小--心!着!”
咔!掌中金背大砍刀两膀一拎一晃,“唬!”一阵刀风,沙灰被刀风带了刮过马头,战场上小砖头子、小石头子也被刀风带了晃起来了。他认准项羽面庞,量天切草,贯顶一刀,劈面砍下,“嚓!”
项羽端枪在手,“呵-一好!”人家刀砍得来,他还赞好。什么原因赞好?魏豹不错,名不虚传。掌中火尖枪枪头朝上,枪转朝下,对准金背刀“闪一一开!”“铮!呼!”把魏豹的身子都震得歪过来,在马上晃了几晃,两膀震得酸麻,他咬牙忍住痛。
两下过门之时,魏豹在马上还前倾后晃,没有坐稳,项羽见他由自己右首过门,就用左手单手取枪,腾出右手从魏豹左肋下,连皮带肉一把抓。
魏豹没有防备他这一下,被项羽一把抓住。“过马!”啪!魏豹掌中金背刀一甩,两只脚腾出踏镫,钩住马肚腹,两只手把个判官头抱得紧紧的,鞠在马背上,好象马身上长了个肉疤子,要想把他拎过马,就要连人带马拎过去。
项羽一声大喝:“过马!”魏豹鞠在马背上晃了两晃,没有买帐。“啊唻唻唻!”诸位,拎人过马,不容易哪!要有股膂力,两人的马,对面驰过,有多大劲道?要拎人过马,弄不好要被人家带过去。所以,魏豹鞠在马背上抱得紧紧的,项羽一下子没有把他拎过来。
“过马!”项羽喊第二声过马,魏豹在马背晃了两晃,也没有拎过来,喊了两声过马,没有拎过来,项羽满面通红,难道他不好一枪把他戳死?不能哎,他的囚笼已做好了,一定要把他拎过来!
他气得两道泰山眉滴竖,一双虎目圆睁,把钱塘江吓浪的大喉咙拿出来了:“尔当过马!”喊这第三声过马,把砖头子喊得蹦蹦的,石头子喊得跳跳的,树头喊得摇摇的,对过些大爷,有的头吓得低下来,有的牲口吓得撕缰,有的小军吓得滚地上了,有的小军吓得昏过去了。
这半边呐,不好,大家跟他玩惯了,只要见他的架势一摆,晓得玩大喉咙了,有的把耳朵捂起来,有的蹲下来做准备工作,有了准备,吃亏就有限。
魏豹靠他旁边,耳朵差点要炸聋了,魏豹心里想,个子倒跟我差不多,喉咙怎这么大的啊!望望看。他把项羽一望:“咳嗯!”一吓,手一松,被项羽朝起一拎,举过头顶,空马撒缰。
“啊唻唻睐!”到了自家营门口,“将他捆了!”“噗通!”把魏豹朝下一掼。这是魏豹啊,要是换了第二三个,给他这一掼,起码要睡三个月。
捆绑手上来,“嚓!”在魏豹身上一伏,把他头盔脱了,大甲扒了,靴子脱了,袜子拉掉了,反扳弓捆捆扎扎。“老大哥!”“哎!兄弟。”“哈哈哈!来,代他把银安殿抬得来!”
魏豹心里有话,姓项的家里一个个全是大力士,抬银安殿?房子能抬得来哪!再一看,啊!是囚笼。
小军把他望望,昨儿晚上就代你忙好啦!来!请王爷升殿啰!小军把囚笼门打开,把魏豹搭了,“咔!”朝里头一推,笼门关,门搭子一搭,弄把锁一锁。拿绳子四角系好,两个小军弄根扁担把他抬了,“哎吼!喔呵!哎吼!喔呵!”
魏豹在囚笼里想想呕哪!被抓过来啦,这罪就难受啦,莫如早死,他把头就往木头上撞,撞了一阵子没有撞死。因为被捆绑得紧紧的,柱子在旁边,光是头用劲,身子用不起劲来,当然撞不死。魏豹把头倒撞痛了,头上撞出了不少大小疙瘩,还戳了些木刺。
小军把他抬到营里,朝下一放。出营到营外,准备再来捆第二个。项羽旋转缰绳,到了战场:“尔等听了!挑选能战者前来见我!”
东魏洛阳王申阳准备出来,申阳的本领虽不如魏豹,他比魏豹聪明,他见魏豹跟项羽只打了半个回合,就被抓去了。
就想:我出去只要跟项羽打一个回合,我就溜,这样人们谈起来,就说,魏豹不如申阳,申阳跟项羽打一个回合,还能溜掉,这样人就叫我申老虎,我的声名就比魏豹大了。“鸣炮!”申阳坐马端枪,马后一杆大纛旗,随风飘荡。
项羽一望,又来了一人一骑。马上此人,身高八尺,年约四旬,白面庞儿,剑眉朗目,正准头,四方脸,颏下乌须,银盔素铠,挡下跨西方马,掌中端银戟杆。马后大纛旗,旗上几个字:“东魏洛阳王申阳”。项羽晓得在诸侯之中,申阳也是有名的。
申阳心里想,跟你要玩快,不能慢,我跟他捣了就走。“反叛项羽好大胆,胆敢擒天朝大将,孤家申阳来了,小心!”裆劲沉,牲口上撞,掌中银戟杆一拎,贯足二十四分劲道,认住项羽胸前,“咔!”分心一枪扎来。
项羽见他如此快速,也贯足劲,把火尖枪在银战杆上“嗒、呼”把申阳的枪消架旁边,申阳把枪抓得紧紧的,在马上晃了两晃,“咔!”
由项羽左首过门,申阳蛮精,他想,项羽右手会抓,走他左边,左手不好抓。
哪晓得项羽的手,虽分左右,两手一样能抓。项羽见他走左边想逃走,右手单手举枪,左手腾空,在申阳右肋下连皮带肉一把抓,“过马!”
一下就搭住他,“啡!”将申阳举过头顶,项羽抓魏豹吃了亏,上一会当学一会乖,他抓申阳一拎就拎,申阳的牲口撒缰。
项羽把申阳举过头顶,申阳掌中枪还没有离手,他用枪钻子朝项羽头盔“呼!”当头一下子,如若打着了,要打得盔扁头碎。
项羽是手到哪块眼到那块,见他一枪钻朝头上打来,右手火尖枪起,“闪开!”嗒!呼!把申阳这杆枪消得飞掉了。到了自家营门口,“啪!”把申阳朝下一掼,“将他捆了!”
“是!”捆绑手上来,将申阳捆捆扎扎,往囚笼里一捺,笼门关,搭子一搭,一锁。小军抬起囚笼,“哎吼!喔呵!哎吼!喔呵!"魏豹一听,啊!又是哪一个啊?一望,啊,申阳。你蛮聪明的,见我被抓,你怎的还出来呐!申阳望望他,心里也有话,唉,魏豹啊,不谈了,我想当老虎没想到反成了老鼠,被捉了关到笼子里来了。
小军到营外,准备再捆第三个,到了战场,项羽旋转缰绳,一声叱咤:“尔等诸侯听了!挑选能战者前来见我!”
对过还剩八位大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头牌货跟二等货被搭住了,剩下我们这些三路货、杂牌货,出去没得讨好,都不敢乱动了。有人说:“我倒有一计,何不如此如此?”“行。”“来,鸣炮!”乱炮声响,八员将上,哗-冲奔战场。
项羽听得对过乱炮声响,勒马一望,啊!我在东阿县,顶多五个打我一个,今儿多啦!上来八个。
这八员将士到了战场,每人把家伙一甩,“噔!嘡!通!嘡!”牲口一勒下了马,各人把护耳兜腮一摘,头上头盔拎旁边一放,个个碰响头:“大将军!”“元帅!”“大将军!罪将等何敢抵抗天兵,情愿归降!”
项羽见了,嗯!哼了一声,心里有话,我以为你们八个来打我一个,哪晓得是来归降。归降是好事。但是我不欢迎。昨晚代你们囚笼已打好,号头也编好了。你们归顺了,那八辆囚笼给哪个蹲?心里虽这样想,又不能说不要你们归降,我要活捉呐,决无此理。“呢,罢了!”
每人将头盔拎了,跟随背后,战场上的马和兵刃,有人照应。对过营门口小军,纷纷进营,降旗高扯。
项羽入营,帐口下马,枪弃于地。诸将士均皆下马,牲口有人拴扣槽头,兵刃插至兵刃架。项羽升坐大帐,诸将上见礼,两边站了。
八员降将上帐,每人将头盔放下,膝盖双分,趴伏在地,请罪请安。项羽恕他们无罪,命他们起身,八个人叩头谢恩,而后将头盔顶了。
项羽吩咐摆酒,款待这八将。范增讲:“元帅!你打了十辆囚笼,现在只抓了两个,八个都归降了,那两个莫如也劝他们归降。”项羽点头:“请老先生办理。”
范增差了个嘴会说的,到魏豹、申阳囚笼跟前:“你们二位被擒,宁死不降,忠心于秦。可知你们那八位贵同事,都已经归顺,现在大帐用酒。适才间元帅令下,暂时不将你们发落,就捺在囚笼里,带在军中走,每天只有两顿,一日不到咸阳,一天没得发落。在我学生看来,与其受此罪,莫若归降。”
申阳、魏豹两人听了,你把我看看,我把你望望,两个人心里有话,他们八位大爷倒已降了,我们不降,暂时又没得给我们死,捺在这囚笼里,罪不好受,莫若归降。两个人讲了:“情愿归降!”
这位大爷心中大喜,叫人拿钥匙开锁,把笼门一开,把这二位大爷从笼里拖出来,再替他们松绑,松绑之后,还其头盔大甲。二人把大甲披挂,手上拎了头盔。申阳的头盔马上就可以戴起来,魏豹的头盔暂时不能顶。
为什么?因为他想寻死,头上撞了不少血疙瘩,戳了一头木刺。后来由小军拿了镊猪毛的镊子,替他把头发里的木刺拔掉了。头盔方才好戴。
两个人上大帐,见项羽请罪请安,项羽恕他们无罪,入座饮酒。饮酒之后,众人告辞,回转大营。三日之后,将兵马钱粮册子,整个送过来,五十万人,就扎在项羽后营。
项羽的队伍,又多了五十万人,一共有了一百五十万兵马。江东起首八十万,章邯归降二十万,这次又是五十万,一百五十万人,声势浩大。
项羽想,两路分兵以来,我这次在新安界口打了大胜仗,收服了十镇诸侯,归降兵马五十万人,这好消息要报与怀王晓得,让怀王听了欢喜,于是写了详细奏表进奏,就派军师范增至彭城走一趟。范增奉命到彭城见怀王上表。
项羽暂时按兵不动,等范增回来后再进兵。这两天没有事,他每天自斟自饮,多吃了两杯酒,一时高兴,他起身,手按腰间佩剑,绕案出帐篷。手下当差上前:“元帅!可要小人等跟随?”
“唔!”项羽哼了一声,手一摇,手下人站了,没有敢动。项羽直奔后营,为什么奔后营?因为前营都是江东起首老人,他完全放心。不放心的就是后头,章邯归降的二十万人和最近归降的五十万人,七十万人皆在后营,所以一直奔后头来了。
走啊走的,听到“乞嗒嘡! 嘡! 嘡!”已敲三鼓。“噢!呵呵……”感到精神疲乏,刚刚想回头,忽听得有个人“唉!”一声叹,是哪一个叹气?再一听,甬道这半边有顶小军帐篷,里头有亮光。
项羽想小军更深夜静不睡觉,叹气为何,他站下来凝神静听,里头叹气的是个小军,这位大爷喜爱杯中,嗜酒如命。酒量不大话却太多,人说他酒少话多,一杯酒在手,话盒子就打开,穷嘴噜苏,谈个没完。今天已敲三更,旁的人都睡了,没得人谈了,他端了酒杯“唉!”一声叹气!
这边一位大爷被他叹气吵醒了。“喂!老爹!你酒喝个没完,唉声叹气的,把我吵醒了,你有什么心事啊?”
“小伙!我是借酒浇愁,我心里烦着天下大事呢。”“你烦什么天下大事?”
“我烦元帅项羽,这小孩子年纪轻,少年麻木。跟刘邦两路分兵进咸阳,就要跑得快,先到咸阳才能做皇帝。他拖上一百几十万人,这两天索性不走了,前天我听说刘邦已过了白昌邑了,我看人家就走得快,刘邦要先到咸阳了。”“管他哪个先到咸阳!”
“有话哪!刘邦先到咸阳,做皇帝;我们家元帅后到咸阳,是臣子。我们元帅的脾气你晓得,他非叫刘邦让位,刘邦不睬,两下就要打起来了,战场就在三秦一带,你我都是三秦人啊!这一打,三秦乡亲要遭殃哪!”
“那怎么办呢?”“我在想,要是在二十万秦兵中挑选出二十名壮汉,身带利刀,闯入项羽帐篷。走到榻前,手起刀落,咔嚓!把他杀掉,拎人头见刘邦报功!我们功劳不小,一定要封王!哈哈……”
项羽在外头,听着听着,脸色变了,眉毛听得竖起来,眼睛听得翻起来,胡子听得抖起来!听到最后,“手起刀落,咔嚓!”
项羽在外头吃了一惊,气得准备哇呀呀一声喊,抽腰间佩剑,进帐“嚓!嚓! 嚓!”把这几个人杀干净!如若这样倒也罢了,他刚想喊,忽又忍住了。
他想,我不能喊,秦兵要害我,已非一日,不单这几个,还有旁的人。他说在二十万人中挑选二十名壮汉,可见这二十万人一个个都想害我!我如哇呀呀一喊,他们鸣锣聚众,喊抓刺客,大家包围上来,我本领虽大,空手仗口剑,他们人多势众,弄不好我把命玩掉了,死得不明不白。不能喊!
项羽怒气冲冲,回转自己帐篷。刚才谈话的两位也上床睡了,他们不知已谈出大祸来了。项羽回寝帐后,“哇呀呀!呜呼呼!”暴跳如雷,恨不得把这二十万秦兵即刻杀个干干净净!
项羽想,用什么办法杀掉二十万秦兵呢?范增不在,旁的谋士也不行,如若一泄露风声,那就误事。忽然想到英布。“传令!命九江王英布前来。”
英布本已睡了,半夜里忽听元帅要他来,忙穿好衣服,来了,见了项羽:“元帅!末将英布见元帅!”“将军坐了。”“元帅令末将前来,有何差遣?”“将军附耳过来!”
英布起身近前,耳畔送过,项羽口对英布耳畔,如此这般,把适才夜间巡营,听得秦兵怨恨之话,呱哩呱嗒,说明一遍。而后问英布:“将军有何妙计,将这二十万秦兵全坑死?”
英布听了一惊,心里想,我是武将,只管打仗,你养了那些念书先生做什么?回答他没计,晓得马上要被训斥:回答他有计吧,又没有好计。
英布抓耳挠腮,苦眉皱脸……。“有了!”被他想出了一条计。“有何妙计?”“你老附耳过来!”项羽将耳畔送过,英布口对项羽耳畔,“如此如此,这等这样,二十万人可一个不留,死得干干净净!”
“噢……好!”项羽赞好,英布又关照他,我这章程虽好,你明日升帐发令的时候,千万不能露一点声色,否则就枉用心机。项羽点头。英布告辞回自己帐篷。项羽归后帐略为安息。
第二天大早,项羽升帐,众人见礼两边站。往日间有一点事他放在面上,今天若无其事,挥手威武架摘了支令箭:“共敖!吴芮!吴炳!吴成!”“有!”“有!”“有!”“有!”这四位是新归降过来的四镇诸侯,“末将等见元帅!”
“本帅军马太少,陆路运粮艰难,须水道运粮,令箭一支,尔等即日起,每人带兵五万,由新安界口至兴隆邑,开河一道,此河须十丈宽五丈深,限期一个月完成,以供本帅运粮之用。”
“遵令。”这江南四王心中欢喜,我们初归顺,就委我们做事。限期一月,我们决不能超过限期,要提前缴令。第二天,每人带了五万人上路,由新安界口到兴隆邑,约百十里路。
江南四王只花了二十五、六天时间,完成开河工程缴令。项羽带了八千子弟兵,由江南四王带路,到了河道口查看,暗暗点头,江南人做的河工不坏,可惜我不是运粮,而是埋人。项羽回转军中,至帐口下马,升坐大帐。
“共敖!吴芮!吴炳!吴成!”四人应声:“有!有!……”“河床底下太窄,尔等堂堂诸侯,此区区小事尚做不好,退下!”江南四王捏鼻子旁边站了,章邯到案前。“元帅!末将章邯见大帅!”
“令箭一支,老将军明日带本部大兵二十万,修削河底,要修成下宽上窄,限三日缴令,功成之后,功劳皆归于老将军!”
“遵令!”章邯领令归班,心中嘀咕,我从十几岁起就为将,戎马一生,今年已六十开外,修削河床还是头一回。怎么修削?想到刚才项羽讲河道上宽下窄,底下太窄,叫我修削,修成下宽上窄八字形,哪有这样的河道?假如下下雨,河沿子不要塌下来嘛?继而想,按他的要求去修削便了。
项羽又摘令箭:“英布!龙且!”"有!"“有!”“令箭一支,明日每人带十万人,在南、北两岸监工。”“遵令!”项羽退帐,众人各散。
第二天,章邯命手下拿了钉耙、锄头、扁担、绳索等等上工修河。英布、龙且各带十万人在南北两岸监工,修削河底,把烂泥扒了挑上来,随即又下去扒,挑的挑,扒的扒,哪块要三天,要不了大半天工夫,渐渐的越扒越陡,底下人不好朝上爬了,上头监工的人就用绳子空箩挂下来,底下人把泥扒在空箩里,上头一把一把好象打井水一样的拎上来,把烂泥倒了,接着空箩再递下来,不一会,已经修得毕陡,章邯看看,不能再扒了,再扒,要求又要不合了,吩咐暂时停止。
章邯进营,请项羽来看看。项羽命章邯在军中听令。命桓楚、于英两将,又命二十名偏将陪着章邯用酒。
项羽带了八千子弟兵,坐马端枪,到了河道口一看,吩咐再扒!又扒了一阵子,下宽上窄了。好比河面十丈宽,底下是十丈零二尺,一边凹进去尺把,这个河岸子呢,就有点儿八字形了。
项羽探手威风旗摘了支令箭。“中军!""有!"“传本帅令,晓喻南北两岸监工人员,一月之前,本帅夜探军情,秦兵口多怨言,欲谋害本帅,今本帅命秦兵开河为由,活埋他们是真,闻得一通炮响,速将二十万秦兵,活埋在坑中。”
“遵、遵、遵令!”中军官舌头吓得打哆嗦。二十万人哪!不是玩意账。中军命好多小中军,骑着快马,敲着铜锣,在监工人圈子外头,传达项羽的命令。
上头的人都晓得了。底下的秦兵可不晓得,一个个闹玩话哪!“哥哥!”“嗯。”“身上一塌糊涂,家去洗澡换衣裳。”“是啊!倒象个泥人了。时间不早,怕快收工了!”“嗯,差不多了。”
忽听得咕隆哒!巨炮一声响。一个动手,个个动手,监工的人,个个掉转脸,把底下扒上来的泥堆子,再甩下去。
“哗啦!哗啦!”好象下冰雹一样,把底下的秦兵打得昏天黑地,糊里八涂。“啊唷喂!我们没有犯法,为什么把我们埋在坑中啊!”
上头的人,也有不忍心的,就对他们讲了:“在个把月之前,元帅夜间巡营,听到你们想谋害元帅,元帅今日叫你们挑河是假的,要把你们都活埋啊!”
“冤枉啊!”哗! 个个喊冤枉!是冤枉呐,他们又不晓得。就是那谈话的两位大爷,他们也早忘记了。一个个叫苦连天,讲好话,哀求,全没得用。项羽越听越来气,命人加劲朝下埋。
秦兵在底下,上头烂泥甩得过了腿筋弯子,过了小肚子,半段下了土。一会间二十万人就埋得干干净净,一个未留。这真是:
秦室沦亡首为残,烽烟四起各处灾。项羽虽强非真主,胸怀狭隘心眼坏。偶闻降军有怨语,陡生歹计动地哀。假意挑河人不识,廿万秦兵尽活埋。
二十万人一个不留,都活埋掉了。项羽之残酷,从此出了名。三齐王田横得此消息,心中奇怪,为何无缘无故活埋二十万人?项羽手段太残酷,不能让这种人做皇帝。秦国皇帝坏,天下人巴不得换个好皇帝,要是坏的换个更坏的,莫如不换了。听说刘邦很好,人称他是尧舜复生,要设法让刘邦先到咸阳做皇帝,我来帮刘邦的忙!
三齐王田横,将三齐所有的军队,集中在临淄,准备挡住项羽西进,好让刘邦先到咸阳。项羽活埋秦兵就埋下祸来了,否则刘邦不能先到咸阳。
活埋二十万人之后,项羽回转军中。章邯得悉眼泪直淌,来见项羽,趴伏在地,连连请罪。项羽说:“与老将军无关,退下。”章邯无奈,下来后暗暗淌了许多眼泪,觉得此事极为不妥。
过了两天,范增回来了。范增在半路上就得知项羽活埋秦兵二十万,日夜趱赶到家时,人都已经埋掉了,已经无可挽回。今日项羽升帐,范增忙忙上帐至案前,“大将军!范增见元帅缴令。”“先生沿途辛苦了。”“范增此乃份内之事,何言辛苦。”
范增就把见怀王如何报捷,如此这般讲明一遍。又问:“元帅!范增耳闻,元帅活埋二十万秦兵,可有此事?”“有。”“请问元帅,秦兵身犯何罪?”
项羽就把夜探兵营,秦兵背后意欲谋害他的这番话,如此这般讲了一遍。“元帅,这是两三个人有罪,怎能将二十万人一道治罪呢?”
项羽心里有话,嗯,这话也对,不过人都死掉了。项羽做错了事,从不承认错的。他说道:“秦兵不埋,终为后患,老先生勿要多言!”
范增晓得,再说也无用,人死不能复生。“元帅!若如此赏罚不明,日后天下休矣!呵!呵!”范增急得二目中簌簌泪下,转身向下。项羽看了,暗暗好笑,杀了二十万人就没得天下?范增太多虑了。
休息两日后,三军拔寨,一路之上,无有话讲,晚间安息,小军老早吹灯睡觉,不敢多话,甚怕大意闯祸。大军晓行夜宿,今日到临淄城外,在离城一里多路安扎营寨。
第二天,项羽升帐,满以为齐王田横定来投降,因为一路所到之处,都纷纷归降,没得人敢于抵挡。等了一刻儿,见没有动静。咦?齐王因何不来投降?
命人去探,有人上帐报信:“报!禀元帅,临淄城上,旌旗招展,号带飘扬,埋伏重重,大有抵抗之意啊!”
“喔……好!”项羽赞好,没得人抵挡正扫兴,三齐王田横,抗而不降,要打仗了,有意思。吩咐人备马抬枪,起身出帐,上马端枪,带了八千子弟兵,调了二万人,号炮升空,旗门开处,诸将士排开,手下人护住阵脚。
项羽朝城上一望,奇怪!见城头上一个垛口一杆旗,一杆旗下五名小军,小军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埋伏重重。这还不算数,每隔两个城墙垛子,有一根大木头支在外头,支出来将近有三、五尺光景。
大木头底下有滚轮,滚轮上有链条带过来,链条头上扣了件东西,有人头大一个铁锤,悬吊在上头。每隔两个城墙垛子,就有这么一个。不晓得这锤有什么用?
这铁锤乃是田横防城所用,叫铃锤。这东西可厉害哪!它用一根木头架在城头上,支在外头,支出来的木头头上有个滚轮,用根铁链子,由滚轮穿过去,一头扣了个大铁锤。
铁链子有城墙高那么长。在城头上有个绞关,铁链这一头在绞关上扣了。绞关一绞,这铁锤扣住在滚轮上,你来攻城时,就一边弄贲枪弩箭射击,你如用云梯朝上爬,把绞关一松,那铃锤由上面“叭!”一下子打下来,如打着,把你打成肉酱,然后绞关一绞,铃锤收上来。铃锤很多,你上我下,加上贲枪弩箭等等,相互为助。田横用铃锤为防城之用。
今日,项羽不晓得铃锤是什么玩意?他先上战场索战,却无人应战,就命人攻城。一攻城铃锤发作,威力甚大,项羽大惊,一仗下来,损兵折将数千。一连三天,被玩掉将近两万人。
项羽由江东起首至今,还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呐。它不怕你喉咙大,田横又不出来跟你打。你若攻城,他就玩铃锤,就这样把项羽挡住了。挡了多少时间?一年多。
范增不用计破铃锤吗?范增自那天回来后,一气一恨,生了一场大病,也病了一年多。项羽被田横挡了两年,我不能把书摆一年多,下而再来交代刘邦。——楚汉相争第十二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