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物化学将决定幸福经济2024 年 10 月 17 日,11:52・观点长期以来,人们一直在讨论摒弃将国内生产总值(GDP)作为主要经济指标的问题。 总体而言,一切都围绕着这样一种认识展开,即我们不应追求增长某个抽象的数字,因为这必然会演变成一种目的本身。我们真正应该提升的是人们的幸福感。
作者:伊戈尔・佩列韦尔泽夫——时事评论员
国内生产总值(GDP)是一个指标,80 年来,不仅经济学家,政治家们也在各种报告中频繁使用它。GDP 与国民账户体系紧密相关,1944 年美国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成为了该体系创建的发起者。GDP 也是在这次会议上确立的世界秩序的一部分。这个世界秩序并非没有遭到反对,但如今它正逐渐走向消亡。所以,GDP 越来越多地受到批评也就不足为奇了。批评的范围很广泛。从相对温和的批评,比如我们在 1 月份听到的弗拉基米尔・普京在哈巴罗夫斯克的讲话,他说需要记住 “不是人民为了 GDP,而是 GDP 为了人民”;到非常尖锐的研究,这些研究揭示了在追求国内生产总值的竞赛中,自然资源快速枯竭的后果。对于相对贫穷的国家来说,GDP 的增长几乎总是伴随着生活质量的明显改善,然而,在超过一定门槛之后,试图提高 GDP 只会刺激盲目过度消费。实际上,如今所谓发达国家的这一代人正在剥削下一代人,而 GDP 竞赛正是助长这一趋势的关键因素之一。不能说人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甚至在联合国也讨论过摒弃将 GDP 作为主要经济指标的问题。那么有什么替代方案呢?目前没有明确的答案,人类仍在探索中。总体而言,一切都围绕着这样一种认识展开,即我们不应追求增长某个抽象的数字,因为这必然会演变成一种目的本身。我们真正应该提升的是人们的幸福感。但问题在于:如何衡量幸福感,又如何进行比较呢?甚至到现在,对于幸福感究竟是什么,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描述。大家肯定都读过一些调查,这些调查显示,从自我感觉来看,印度人比瑞士人更幸福。我们也看到过一些国家的自杀率排名,每十万人中的自杀人数,这间接反映了各国的不幸福程度,而且显然与各国的 GDP 排名不相关。那么,幸福(以及作为其反义词的不幸福)究竟是什么呢?一些经济学家开始构建极其复杂的综合指标,这些指标包括预期寿命、教育水平…… 总之,涵盖了生活中可能出现的所有美好事物的长长的清单。但同样,有人提醒这些专家,比如说,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并不一定总是幸福的。但如果你向神经生理学家询问关于幸福的问题,他不会认同幸福具有模糊性和主观性这种观点。他确切地知道幸福是什么。当你从这门科学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时,你会明白,幸福就是神经递质之一释放到神经元之间的突触间隙。多巴胺、血清素、去甲肾上腺素、催产素…… 根据涉及的分子不同,人的感知也会发生变化。多巴胺带来的幸福是一种,催产素带来的是另一种,而乙酰胆碱带来的又是第三种。科学家们也已经相当清楚是什么引发了这些神经递质的释放。不过,生物学家有一个非常令人沮丧的观点。问题在于,神经系统的构造使得我们并非总是直接处于不幸福的状态,但肯定会一直处于不完全满足的状态。我们会因多巴胺的单次释放而体验到愉悦。但如果多巴胺持续释放,细胞中吸收它的受体数量就会减少。那么下一次想要获得同样的满足感,就需要更多的多巴胺。大自然并没有设定让幸福成为我们的常态。偶尔的幸福时刻当然可以有,但不会是每天、每时每刻。我们就像那头鼻子前挂着胡萝卜的驴子,却永远够不到它。就这样,驴子为了那根想象中无比美味的胡萝卜,不断地转动着生命的车轮。从神经生理学家的角度来看,佛教徒是正确的 —— 我们的任何活动最终都会带来痛苦。在其他世界宗教中,虽然没有如此明确的表述,但本质是一样的 —— 在这个世界上,人不可能完全幸福。持续的不满足感,从进化的角度很容易解释。个体虽然不满意,但物种的生存能力却得以提高,基因得以传承。基因总是至高无上的。那些试图一直保持幸福的尝试会带来什么后果,瘾君子们最清楚不过了。我们的生理机制就是这样设定的,今天的兴奋会导致明天的极度沮丧。这不仅仅是针对真正的吸毒成瘾者而言。这个机制是大脑的基本机制。很多社会行为都会得到奖励,例如。但最终我们并不会因此而真正变得幸福。当我们在某个等级体系中向上攀登一级时,我们会获得愉悦感。当有人被称为院士、元帅、奥运冠军或者登上了《福布斯》富豪榜榜首时,这个人确实会感到幸福。但这种幸福感只会持续两天。然后大脑会告诉他,现在这已经是常态了,要想获得新的神经递质,就必须去攻克下一个台阶。如果没有下一个台阶,这往往会让人陷入抑郁。皮质醇(压力的标志)的含量在社会金字塔最底层的人和最顶层的人那里都是最高的。一切皆是如此。那么,幸福是不是不适合用来替代对 GDP 的盲目追求呢?这是不是一个错误的目标呢?也不完全是。在生物化学机制中存在一些例外情况。幸运的是。第一种例外是在人际交往中分泌的催产素。所有那些高尚的词汇:爱、友谊、父性、母性、合作…… 这一切都与催产素有关。与孩子接触时,催产素的分泌量最大,女性尤其如此。我不想在此深入探讨这个观点,但应该牢记,当我们通过同样的技术手段远离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时,我们会让自己变得更加不幸福。不过,催产素确实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副作用 —— 它会影响记忆。我们不太能清楚地记住与亲人在一起的那些最幸福的时刻。还有第二种例外。我们在获取新知识和进行创造性活动时,会分泌多巴胺,而且不会产生明显的成瘾效果,也不需要不断增加剂量。对于大多数哺乳动物来说,这种奖励主要出现在幼年和青少年时期,也就是个体学习生存技能的时候。而对于高等灵长类动物,尤其是人类来说,出现了某种变化,因此我们即使到了 80 岁,仍然会为新事物感到高兴。创造性活动也是如此。目前还不太清楚这与生存有什么关系,很可能一切都始于对潜在威胁的模拟,但后来发展得远远超出了这个范畴……无论如何,由于某种突变,我们喜欢创造并获取新信息。是的,我们中的一些人从出生起就从新知识和创造性活动中获得更多的满足感,而另一些人则相对较少。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因此而变得更加幸福。我们应该利用这一点。至于我们作为一个物种的其他特点,比如对等级制度的热爱、对克服困难的渴望、对竞争的追求、对自由的向往等等,这些无疑也都很重要。不要试图逆流而上,违背人性,这只是在浪费时间。但我们心理的所有这些机制,虽然毫无疑问应该加以利用,但与上述两种机制相比,已经是次要的了。也许不止这两种,我们还需要寻找其他生物化学层面的幸福源泉。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即寻找 GDP 的替代品。看来,我们还是可以 “破解” 这个体系,创建一个幸福的社会。至少,可以建立一个社会,在这个社会中,尽可能多的人能够在其基因所允许的范围内获得幸福。为此,我们需要鼓励生育、友谊、团结 —— 所有这些有益的事情。如果一个国家,即便不是整个社会,能朝这个方向转变,那是值得欢迎的。第二点是,必须创造条件,让每个人一生都在学习新事物并进行创造性活动。我们需要一个由研究者和创造者组成的社会。这里所说的创造性活动,绝不仅仅指绘画和音乐创作,尽管它们也属于创造性活动。工程师在进行创造性活动。企业家在创建公司时也在进行创造性活动。创造性活动就是创造新的事物。从无到有,至于具体是什么并不重要。这里的关键是教育的改革。源自普鲁士的苏联教育体系在其自身的体系内非常优秀。但最终,它培养出的是为工厂服务的 “人肉零件”,培养出的是一个个 “工具人”。我们需要的教育和培养方式,应该是能把每个人都培养成创造者和研究者。我们还需要一个鼓励人与人之间亲密关系的社会。这样才能培养出幸福的人。从纯粹的生物化学角度来说是这样。显然,要做到这一点,说得委婉些,并不容易。但就在不久之前,这还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阶段,从原则上来说,这是可以实现的。机器人技术、自动化以及神经网络的应用,在未来 50 年内,如果人类有足够的精力去实现的话,将会创造一种局面,即基本需求将得到满足。这将成为我们这个物种面临的真正挑战。让全人类堕落,因无所事事而陷入越来越深的抑郁之中,像美国已经出现的情况那样大把大把地服用抗抑郁药物,这是未来可能出现的一种非常现实的情况。或者,我们也可以超越自我,选择另一条道路。一条通往幸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