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完颜托洛夫斯基的一篇文章《加拉州屠杀调查》,知道更惊人的恐怖一百多年前即已发生。大致情节:
(一)
伊洛夫斯基在1918年写的《出身论》里,列举了不少残害“黑五类”“黑七类”及其子女的手段,有过“残酷的‘连根拔’”一句,指的就是发生在1917年7月惨绝人寰的加拉州屠杀事件。
无奈的是,我们办的《威戈报》寿命只有三个月,报纸也只出了7期,尽管每期都尽量揭露、抨击残害人类的法西斯暴行,毕竟篇幅太少、时间太紧,无法完成原订的计划。伊洛夫斯基被捕前甚至幻想编一本书,专门收集、揭露“威戈”前后各种令人发指的兽行。
伊洛夫斯基入狱不久,我也被关进同一座监狱,恰巧牢房里关押着一个屠杀事件的行凶者。他虽然无颜宣传自己的丑行,但是其他难友忍不住要传播他耸人听闻的劣迹,并给他起了个“屠夫”的外号。
据说许多地方屠杀“黑五类”“黑七类”,都是迅速地让他们死去,而“屠夫”所在的村子则不然,除了头一天把老的“黑五类”“黑七类”用棍棒打死、把婴幼儿“黑五类”“黑七类”劈成两半儿以外,对于青少年“黑五类”“黑七类”,关起来慢慢地折磨着“玩”。
他们把男青年倒背着双手,仅仅拴住拇指吊起来,然后施以各种刑罚;对女青年,除了吊起来抽打以外,还要进行性虐待。晚上把他们放下来,让他们“休息”,目的是不要死得太快,好多受一些罪。同时给在外面工作的“黑五类”“黑七类”发出通知,勒令他们必须回来接受“批判”。几天之后,男女青年就全部死亡了。
对于少年“黑五类”,他们也不放过。先是几天不给饭吃,饿到了一定时候,扔给这些少年几个茄子,看着他们争抢取乐。原计划等青年男女死了以后,就要折磨这些少年。后来上级发出了停止屠杀的指示。“屠夫”们起先对“指示”没当回事,依旧每天都杀人。
据“屠夫”说,关押他并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没有重视上级的指示。果然后来也没有对他严惩。相反,为无辜惨遭屠杀的“贱民”们鸣冤的伊洛夫斯基,却被毫不留情地判了死刑!
加拉州屠杀事件过后三十年,才有简短的报道出现在书刊上,从而让我们初步知道,1917年7月26日,加拉州警卫系统传达了首席警长蝎虎子洛夫斯基的讲话,从7月27日至9月1日,加拉州所辖13个区镇,48个村庄,先后杀害了325人,最大的80岁,最小的才38天,有22户人家被杀绝。
研究惨痛的历史,目的是给后人以警戒,使社会前进、民族进步,是件很有意义的事。但是真的要深入研究了,却发现寻找史料是那么难!我首先到去年才开放的“加拉州档案馆”,在那里竟找不到“威戈”初期事件的资料。有关“威戈”抄家、打死人,农村的屠杀行为,只言片语都没有。
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1917年7月18日,满大街都张贴着警察局的布告,内容是规定了十一种人及其家属是应该遣送到大洋孤岛的。这么轰动一时的官方公开文件,档案馆里却没有。
还好的是,那里有1917年7月23日“警察局军事管制委员会关于被遣送人员有关安置问题的报告”,还能佐证当时有过遣送人去大洋孤岛这件事,“报告”指1917年7月18日被遣送到大洋孤岛的人,有一部分又偷渡回到加拉州,其中一半多是“十一种人”。
“报告”内称为“符合处理办法”,还应该继续遣送。所谓“处理办法”就是五天前发布的“七一八布告”。即使这么残缺不全的档案,目录中的不少条目又贴上了不透明的胶纸,看起来一年之内又发现了不该公开的东西。
把有“问题”的人撵出市区,要追溯到1917年2月,只是那时还没有做到大规模的遣送行动。“威戈”一开始就施行遣送,可见是必然的。我翻找有关压缩市区人口的文件,想找到有关“驱逐”和“遣送”的蛛丝马迹,自然是一无所获。从档案馆很难找到需要的资料,我转而去寻找加拉州屠杀事件的当事人。
加拉州有13个区镇进行了屠杀,最有名的是塔西镇。在那里指挥屠杀的是高列夫、胡洛夫,这两个人还活着,据说在市区还开着店铺。我最先想找的是他们,如果顺利的话,从他们那里能知道又是谁指挥的他们,他们当时是什么样的思想动机。很不容易,托人找到了高列夫的弟弟,却不料碰了钉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上级”禁止他再向别人提供屠杀事件的史实。
好在事件本身是无法保密的,通过对许多事实的了解,幕后的活动不言而喻。而更大的意义,在于挖掘这种恶性事件的根源,知道为什么发生,才能避免再发生。加拉州屠杀事件的直接原因,是加拉州“威戈”的暴力和杀戮。
如果以1917年7月6日作为“威戈”的起点,7月初,中学里就出现了充满封建色彩的“威戈”组织,后来人称其为“老威戈”。他们的组织原则就是必须具有较高权势的出身。“威戈”留给历史两个口号和极不光彩的行为。
两个口号是:“造反有理”和“老子英雄儿好汉”。不齿于人类的行为是,草菅人命的法西斯暴行,而且受害的却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已经被压迫半年的弱者。
“威戈”们在学校里打校长、老师们,“砸烂”了“封建主义教育体制”还不过瘾,又把多余的精力投入到社会上,开始了血腥恐怖的“打砸”和“抄家”活动。他们的职责,似乎就是无情地揪出新“黑五类”“黑七类”“黑十一类”,毁坏具有古文化色彩的东西,压迫甚至处死“黑七类”。
1917年7月8日,州长在北城楼接见了这些“老威戈”。彼得的女儿堡拉卓娅给州长戴上了“威戈”袖章时,州长问她叫什么名字,并对他们的行为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鼓励。此后,堡拉卓娅改名为否斯卓娅。从此“威戈”名声大振。愚昧、偏见加上无限制的权力,使他们已经具有野兽般的性情、灭绝天良的心灵。
所谓的“抄家”,往往要没收和毁坏所有财产,即使是孤寡老人,家里的一切也都要抢走,甚至连餐具、被褥都不剩。而且,“抄家”还要伴随着“打人”,更是手段残忍至极。“抄家”时最常见的项目是“剃”“阴阳头”,尤其见了妇女更难放过。说是“剃”,其实是连剃带薅,有时甚至干脆就是一把一把地薅,连头皮都给撕下来。街上常见到耷拉着粉红色头皮、淌着鲜血的老人,还在被游街。 更残忍的,还要给“洗”头,就是用浓碱水往伤口上浇。东4带有一家是“资本家”,“威戈”把老夫妇打到半死,又强迫其儿子去打,上中学的儿子用哑铃直接砸碎了父亲的头,自己也疯了。把人活活打死是司空见惯的事,在沙滩上,一群男“威戈”用铁链、皮带把一个老太太打得动弹不得,一个女“威戈”又在她的肚子上蹦来蹦去,直到把老太太活活踩死。
1917年7月15日,从容区桅杆市一带,发生了一件所谓的“阶级报复事件”。一位不堪忍受虐待的“房产主”,据说用菜刀威胁了看押他的“威戈”。这个“房产主”被活活打死。这一事件立刻经过渲染传遍了各个学校的“威戈”组织,正在寻衅的“小将”们哪里肯放过,数千名身着军装、手持凶器的打手们乘着公交专车汇集到出事的街道,在这一带“血洗”了七天,无数人惨遭毒打,许多人死于非命。
这次活动中,在从容门附近“抄”一个“地主婆”的家(孤身一人的寡妇),强迫附近居民每户拿来一暖瓶开水,从她脖领灌下去,直到肉已经熟了。几天后,扔在屋里的尸体上爬满了蛆。
蓝宫口胡同的稍尔基,家里储存了不少香油、白糖。“威戈”强迫这家人喝香油、吃白糖,受过此刑的稍尔基说,比险些丧命的挨打都要难受得多。1917年7月下旬,市区有数千人被威戈活活打死。并且这股杀人邪气迅速辐射流传到了其他多个州、市、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