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围攻、反围攻的激战开始了。清军以十倍的兵力和精良的枪炮占了优势,太平军损失惨重。庐州本不是大城,粮草有限。十几天的工夫,吃喝就断了。陈玉成坐守孤城,陷入了绝境。
这天晚上,他正坐在帅府发愁,亲兵向他禀报:“自称是寿州来的信使,有秘事票报。”“叫他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信使见过玉成,把一封密信呈上。
陈玉成拆信观瞧,上写:近闻英王被贬,全军哗然,无不为殿下鸣不平。自古忠良受掣,举不胜举,余深为感叹也。
庐州弹九小城,又被清妖所困,孤城独守,兵家大忌,非殿下久恋之地。望来寿州,合兵共筹,以图汴京。以英王盖世英雄,则豫皖不难定也。
寿州兵多粮广,炮利枪精,五万貔貅”,皆盼殿下统率,切望速来。则天国幸甚!——奏王苗霈林叩首
陈玉成大喜,重赏信使。并且,立刻与众将商讨此事。谋士段燮卿说:“苗霈林反复无常,诚小人之尤者。依愚见,万不宜去。”
谋士施昆之道:“卑职与苗是同乡,深知彼之为人。他曾多次与捻军作战,施用诈术,因而逐渐发迹。前些天又听说他与胜保勾搭连环,颇有不安分的迹象,请殿下切莫中他诡计!”
大将许友林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像苗霈林这种人,是信不过的。”陈玉成仍犹豫不决。次日,陈玉成又聚众会商此事。
他说:“看人总不能一成不变。目前,天国正在用人之时。且不可自相猜忌,因小而失大也!”众人又再三苦劝。
陈玉成不悦道:“孤城独守,兵家大忌,这庐州是不能再守了!寿州兵多粮广,正盼我前去统率,公等何掣肘之甚也?本藩自领兵以来,攻必取,战必胜。西征受挫,乃偶然也。此仇焉能不报?某虽虚心听信善言,此次尔等所言,则大拂吾意!”
众将又劝。陈玉成大怒道:“我意已决,再言者斩!”众将无不默然。一八六二年五月十二日,陈玉成放弃庐州,率兵突围,与多隆阿部相遇。玉成横刀跃马,在前开路。苦战了三个时辰,终于杀开一条血路,投奔寿州去了。
苗霈林听说陈玉成来了,喜不自胜,率兵出城三十里迎接。礼貌甚恭,还以在职英王那样尊敬。当晚,苗在帅府置盛宴,款待陈玉成和诸将。
陈玉成道:“败兵之将,蒙奏王不弃。幸慰,幸慰!”苗霈林道:“殿下纵横环宇,所向无敌。偶有失算,不足怪也。他日宏图大展,何愁妖孽不平?”
陈玉成大喜。席散,陈玉成及其家眷宿于苗霈林寝室之中。三更天后,陈玉成还在蒙眬之中,就听见了喊杀声,急忙披衣而起。
可是,还没等穿上鞋子,突然房门大开,几十名彪形大汉闯进屋中,不容分说,将陈玉成捆了。陈玉成喝问道:“尔等这是何故?”
门旁转出苗霈林的侄子苗运昌,冷笑着说:“殿下息怒!家叔已投靠了清朝,并答应拿你当进献礼。所以,才定下这条稳军之计。”
陈玉成听罢,气得虎目圆睁,咬碎钢牙。大骂道:“呸!尔叔侄真是人中的败类,无赖!墙头一棵草,风吹两面倒。龙胜帮龙,虎胜帮虎,猪狗不如!”
苗运昌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你还是老实一点儿的好。胜大帅的脾气可是不饶人的,你岂不自讨苦吃。”陈玉成骂不绝口。苗运昌无法,只好命人把陈玉成的嘴堵住。
一八六二年五月十六日,苗霈林亲自把陈玉成押送到河南延津胜保的大营之中。胜保,满洲镶白旗人,字克斋。曾任光禄寺卿、礼部侍郎等职。
后弃文就武,被清廷派赴江南,任江北大营帮办军务大臣。后奉命尾追太平天国北伐军,任钦差大臣。在山东高唐州围攻李开芳军不下,被革职问罪。
二年后又起用,以副都统衔帮办河南军务,奉命进攻捻军。一八六〇年,在八里桥战役中受伤,得到咸丰帝的赏识。
一八六一年,镇压鲁西北白莲教起义,同年又回京参与“祺祥政变”,得到西太后与奕诉的重用。一八六二年再度南下与捻军作战,用重金和高官收买了苗霈林,并积极唆使苗活捉陈玉成。
胜保是个极端残暴而又自私的家伙。他一贯狂傲自恃,目中无人。听说陈玉成被押来了,喜出望外,马上命人点鼓升帐。心里说: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胜保在大帐中密排刀斧手,列摆各种刑具,打算给英王来个下马威。叛徒苗霈林先走进大帐,向胜保禀报了活捉陈玉成的经过。胜保说:“老兄妙计,众所不及。待兄弟奏明圣上,给老兄请功。”“谢大帅的栽培。”
苗霈林说,“陈玉成猖狂得很,请大帅当心。”胜保冷笑道:“桀骜不驯的人,我见过得多了,哪个不是乖乖听我的?陈玉成就能例外?”苗霈林不敢多说,垂手站立一旁。
“来呀,带陈玉成!”胜保吩咐了一声。紧接着,一阵镣铐声响,英王被推进大帐。胜保手捋大胡子,仔细观看,但见陈玉成身高六尺,细腰奓臂,长了个扇子面的身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五官貌相,十分英俊。别看他身穿囚衣,仍不减往日的威风。
看罢,喝问道:“这不是赫赫有名的英王吗?见了本帅因何不跪?”玉成冷笑道:“我上跪天,下跪地,在家跪父母,当朝跪天王。你算个什么东西?”
胜保道:“陈玉成,你现在是本帅的阶下囚了!”“吾不听忠言,自投罗网,岂尔之力?吾今日死,尔等明日亡,何必自夸耳。”“败军之将,还大言欺人?”
玉成道:“两年前,尔与本藩在合肥相遇,骑兵两万有一存者乎?”这几句话,把胜保问得面红耳赤,无言可对。
原来,两年前,胜保为副都统衔帮办大臣,领马、步兵两万,在官亭与陈玉成统率的太平军相遇,被陈玉成打得落花流水,清军马队两万全部被歼。
胜保的腿上也受了重伤,先为太平军俘虏,后又被清军抢救回去。为此,把胜保吓出一场大病,趴到床上三个月没敢下地。这件事情,早在两军中传播开了。今天,陈玉成提起此事,使他羞愧难当。
胜保一拍桌子,怒喝道:“我剐了你!”玉成大笑道:“人总有一死,有的轻如鹅毛,有的重如山岳。俺陈玉成为天国尽忠,问心无愧,死而争光矣!”
胜保语塞,拂袖退帐。命能言之人,向玉成劝降。陈玉成一不进食,二不开言,但求速死。一八六二年六月四日,这位杰出的青年统帅,在河南延津殉国,时年二十六岁。
后人赞陈玉成道:寒门出虎将,少年领重兵。身经百战苦,谁似陈玉成?一心为天国,血汗铸战功。笑对屠刀死,千古留美名。
英王殉难的消息从延津传出,举国哗然。中外反动派,无不拍手称庆。太后带着小皇帝同治祭祖朝佛,在北京祝贺了三天。
这个不幸的消息传到天京后,洪秀全放声大哭,率领群臣向西南遥祭。天国臣民,都沉浸在悲哀之中。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英王殉职后,黄州、九江、巢州、庐州、寿州、芜湖等许多名城重镇,相继沦陷。湘军异常猖獗,步步向天京逼来,切断了长江上游供应天京的一切资源,形势空前严重。
洪秀全立即召集文武,商讨对策。被降为外交丞相的洪仁玕发言道:“安庆陷落,芜湖又失,西部大局已为敌所控制。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粮米来源之事。苏松、常太一带,乃鱼米之乡。尤其上海,更是商品广集之地,为天国所必争。依臣愚见,必须向东南用兵,才是久远之策。”
天王道:“上海虽好,无奈有洋人挡道,恐怕不易如愿。”“怕什么?”洪仁达说:“洋鬼子也是人。你越怕他,他越欺负你。这次,非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军师钱江道:“事关外交,不能不慎重考虑。最好先跟洋人讲明道理,陈说利弊,不要被他们找着借口。”
章王林绍璋道:“军师之言是也!自古先礼后兵,倘若洋人不通情理,再用兵也不迟。”顺王李春发道:“坐等绝不是办法,我看该进兵还是要进兵,等洋人找上门来再说。"
最后,天王采纳了李春发的建议。立刻降旨:加封李秀成为真天命太平天国九门御林忠义宿卫军正掌率忠王之职,统率全军,负责攻占苏州、福建和上海。
李秀成集中兵力二十万,洋枪两万杆,西洋大炮五十二门,铁甲兵船十只,水陆并进,向上海进军。一路上攻必取,战必胜,以闪电般的速度攻到上海郊区,占领了松江、青浦、宝山、嘉定,高桥、萧塘、王家寺、罗家港等很多重要城镇。
在上海的中外反动派慌了手脚。一面加紧守城,一面研究对付太平军的办法。在英租界的领事馆里,中外反动派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主持这次会议的是英国海军上将士迪佛立将军,参加的有英国水师提督何伯,法国水师提督卜罗德,英海军大佐阿思本和奥伦、海军少佐戈登,法国水师副将勒伯勒东、公使布尔布隆,还有从武昌赶来的英国参赞巴夏礼。
清政府的官员有江苏巡抚薛焕、布政使吴煦、道员杨坊,还有从安庆赶来的湘军代表李鸿章,“常胜军”首领华尔也列席了会议。
会议基本上达成几项协议:在上海,马上成立中外联合的“会防局”。由江苏巡抚薛焕任督办,英国水师提督何伯任协办,法国水师提督勒伯勒东任帮办。
这次会议,充分体现了中外反动派的丑恶嘴脸。别看他们之间有种种矛盾,但对镇压人民革命来说,他们的利益又是一致的。
现在,清政府已经把卖国投降的《北京条约》签订了,英、法各国已经达到了要求。所以,他们又化干戈为玉帛,联合一起,来对付他们的共同敌人--太平军。
当“金鸡独立老鹰牌”的大座钟敲响十二下之后,会议才告结束。总指挥士迪佛立最后说道:“中国有句俗话,叫先礼后兵。
我们先以‘会防局’的名义,向叛军提出警告和六项要求。一、太平军必须在七十二小时内,撤到距上海一百公里以外的地区;二、太平军在一个月内,必须撤走在苏州、杭州、常州、太湖的军队及其政府,交联军接管。
三、凡悬挂英、法、美旗帜的军舰和帆船,得自由航行江上,停泊靠岸均有自主权,包括南京码头在内,不受检查及任何其他干扰;四、太平军在第一次攻打上海时,曾给英国贸易造成很大损失,须赔偿白银六百万两,限三个月内还清。
五、为保证《北京条约》付诸实施,太平军必须从宁波、厦门、九江、汉口、福州等地撤走;六、为保障上述条件之实施,太平天国必须派仅次于天王的王,一人或数人,与联军进行会谈,并签字生效。否则,由此而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将由太平天国的南京政府承担。”
布政使吴煦仗着胆子问道:“请问上将阁下,叛军要答应了这些条件怎么样?拒绝了又怎样对待?”
士迪佛立不屑一顾地说道:“很简单。事成,我们会得寸进尺,向预想的目标推进;事败,我们就找到了借口,好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明白了!明白了!”吴煦高兴得手舞足蹈,对这位洋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先生们!”士迪佛立又说:“这份通牒马上送去,最好交给李秀成。与此同时,我还要求你们,做好一切战斗准备。让我们的榴弹炮、火箭炮、大口径过山炮,唱出一支轰动世界的交响曲吧!”
第二天上午,李秀成在松江大营接到这份通牒。他反复看了几遍,露出犹豫的神态。侍王李世贤阅后,甩手把通牒摔到地上,气愤地说道:“洋鬼欺人太甚!别听他的,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哼,上海我们是拿定了!”
辅王杨辅清从地上拣起通牒,仔细看了一遍,说道:“世贤兄弟说得对,满纸都是胡说八道!什么联军?清妖怕他们,咱们可不怕!”
李秀成道:“洋人也不完全是大言恫吓。上次打上海,我军就吃了不少苦头。洋枪、洋炮果然厉害,绝不能等闲视之!”
李世贤又说:“依你之见,是打还是不打,你能答应洋人这六项条件吗?”“当然不能!”李秀成摇头道,“涉及外交事务,本藩不能不慎重对待。应禀奏天王,请旨定夺。”
堵王黄文金道:“上海近在咫尺,我军锐气正盛。又有洋枪两万多支,洋炮五十多尊,何愁此城不克?何必虚度时光,去听洋人的鬼吹灯?”“大胆!”
李秀成击案喝喊道:“本藩奉旨统率三军,自有铺排,尔不用多嘴!”他马上传令,晓谕全军原地待命。不经允许,不准与洋人开仗。违令者,按军法从事。斗志旺盛的太平军,接令后只好在原地待命。进攻战变成防御战,全体官兵无不为之扫兴。
五天后,洪秀全以幼赞王蒙时雍、章王林绍璋、顺王李春发三个人的名义,照会上海联军,对他们提出的六项要求,作出了义正词严的驳斥。
照会说:“太平军收复上海乃至上海以外的其他城镇,是太平天国统一全国的国策,是中国人民自己的事情,与贵国毫无干系。联军以保护侨民安全、通商贸易正常化为借口,阻挠我军光复我们自己的国土,是强词夺理的。”
“我们曾不止一次地向你们--各国公使、领事及其所在城市的洋兄弟发表过声明,一再保证各国侨民的安全及其财产不受损失,并保障通商贸易的正常进行。”
“而你们却一再以此为借口,显然是一件不友好的行为……太平天国还要向你们重申,我们愿意和各国的洋兄弟建立友好关系,拥护并支持正当的贸易,还要恰当地予以优惠和提供方便。同时,我们还要提醒那些抱着不友好态度和心怀叵测的先生们,太平天国并非清妖政府,她的尊严是不允许遭到破坏的。"
天王洪秀全还给李秀成下了一道严旨,命令他马上动兵,于月底之前把上海攻克。李秀成接旨后,左右为难。老实说,他从内心是不愿意得罪洋人的,多少也有些惧怕洋人。于是,决定稳扎稳打,试探着前进。
兵法云:“先下手为强。”侵略者接到天国的答复后,马上就向太平军发动了进攻。由华尔统带的“常胜军”选择了高桥为突破口,他们以“黄鼠狼吃鸡”的战术,偷偷摸到高桥太平军所在的营地。
华尔下令,把四十多门大炮排好,向太平军开了火。刹那间,硝烟弥漫,炮火横飞,太平军的营地被火舌浓烟所存没。这里的太平军没有接到出击敌人的命令,完全处于挨打的地位。
再加上他们使用的抬枪、笨炮、大刀、长矛,的确赶不上敌人的武器精良。尽管他们殊死拼搏,也没能把敌军击退。结果,高桥失守,主将刘明远、李连文、固静山阵亡,一千六百多人丧生。
华尔在高桥,又为清朝统治者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和他的“常胜军”,得到三万两白银的奖励。这家伙杀人性起,接着又用同样的手段,攻占了太平军的另一个营地-萧塘。
萧塘一战是十分险恶的。太平军殊死抵抗,牺牲了两千三百多人,“常胜军”帮带白齐文,也把狗命搭上了。
新任的江苏巡抚李鸿章,马上修本飞奏北京,说道:“夷人善战,颇知兵。加之枪快炮利,两次重创长毛,大有横扫千军之势……"
高桥、萧塘之战,也助长了侵略军的反动气焰。他们每占一处,都把金银财宝搜刮一空。据说,有一个英国小官,在破高桥后,发现了太平军的银库,里边有两口袋银元。
这个家伙乐红了眼睛,把腰包都装得满满的,还没拿走一条口袋的二分之一。情急之下,他扛起了重二百多公斤的一袋银元。后来累吐了血,压死在口袋下面。
无限制的掠夺,大大地刺激了侵略者的胃口。他们都愿意开仗,而不愿意休息。所以,他们在攻占萧塘之后,又把炮口指向“七宝”地区。太平军把守不住,侵略军又达到了目的。
太平军一再失利,使李秀成深感不安。他怕受失职处分,改变了单纯防御的战术,而开始进攻了。据了解,松江是“常胜军”的大本营,李秀成决定先吃掉它。
他集中了五万大军和新式武器,突然把松江包围,双方展开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骄狂跋扈的“常胜军”,忙仓促应战。先是激烈的炮战,接着展开了肉搏。
太平军以压倒敌人的绝对优势,把“常胜军”打得落花流水,死伤近三千人。华尔这个职业杀人犯也丢了狗命,三百五十人做了太平军的俘虏。
松江一战,大长了太平军的士气,大灭了中外反动派的威风。他们龟缩在上海城里,乱作一团。布政使吴煦和道员杨坊,迷信洋人的思想已开始动摇。
他们在给曾国藩的信中说,松江一战,充分暴露了洋夷的色厉内荏。他们惧怕发逆,比之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仰仗炮械之精良,其惨状更不可言状了……
如果李秀成按照松江的打法,攻克上海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他从内心并未完全解除对外国侵略者的惧怕。因此,迟迟疑疑,拖泥带水,这就给了敌人以喘息的机会。
总指挥士迪佛立,重新把“常胜军”组织起来,任命戈登为统带。又从天津抽调了一支舰队,在黄浦江助战。
李鸿章也从安徽调来湘、淮军两万八千多人,大大增强了防御能力,与此同时,曾国藩严令湘军分两路向天京进逼,水师由彭玉麟率领进泊护城河口。
陆师由曾国荃率领,占领雨花台。敌军一下子攻到家门口,而且又来得这么突然和迅速,给天京造成了极大威胁。一时间,人心惶惶,路静人稀,恐怖气氛笼罩着天京城。
洪秀全见势不妙,立刻降下诏旨,飞调李秀成回师援救天京。李秀成无奈,只好解上海之围,班师还京。于是,第二次攻打上海又未能成功。
一八六三年六月,李秀成率大军到达长江北岸,与天京只有一江之隔。正在太平军准备渡江的时候,却遭到了湘军的阻截。
他们用密集的炮火,封锁了江面和渡口。又分兵数股,袭击太平军的后队和两翼。李秀成下令,一面与湘军开仗,一面强行渡江。
本来,经过长途跋涉的太平军已经精疲力竭,再遇上敌人顽强的进攻,实在是招架不住了。成群的人倒下去,一批又一批。尸积如山,血水染红了江水。
经过十二天的浴血奋战,终于有一部分人渡过了扬子江。但回到天京的,总数还不足一万五千人。这一仗,光太平军就死伤了十万多人。
一八六三年六月二十日,李秀成回到天京。本想重新组建太平军,进行第三次东征。可是,天王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坚持把李秀成留在京城,负责守卫天京的工作。
紧接着,形势急转直下。一八六三年十二月四日,苏州失守,慕王谭绍光被叛徒康王安钧杀死,两万太平军全部壮烈牺牲。
一八六三年三月二十四日,杭州失陷;五月十一日,常州失陷。太平天国现在只剩下天京一座孤城,被中外反动派围了个风雨不透。
一八六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洪秀全急忙召集群臣议事。李秀成首先发言说:“天京受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唯今之计,只有让城别走,另寻出路,否则,君臣将帅无一可存。”
洪秀全不悦道:“天京城高水阔,地险而易守。敌军久围不得破,何必另寻出路?”李秀成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天京不破,只因安庆、江苏俱在我手。所需之物源源而来,弟兄们吃得饱,士气壮,故尔难破。今安、苏重镇皆人敌手,天京如婴儿断乳。军民断炊,万难支持。”
李秀成接着说:“时下京中人心不固,且俱是朝官。文官多,武将少;老者多,壮者少;妇女多,能战者少;白食者多,出力者少。岂能把天京守住?圣上若不依臣所奏,灭绝定矣?”
洪秀全勃然大怒,指着李秀成说:“尔一再抗旨不遵,任意而行,是何居心也?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身为主帅者,理应胜不骄、不馁。尔何惧清妖如此之甚也?朕铁桶江山,尔不扶,有人扶。尔说无兵,朕的天兵多过江水;尔说无粮,朕之粮多如山积。又何惧妖兵乎?”
洪秀全又说:“天京乃帝都,绝无丢弃之理。若走,你自己走吧!”李秀成无言可对。洪秀全传旨,让洪仁玕化装出城,到丹阳、常州、湖州、浙江一带去催请援兵。
洪仁玕不敢抗旨,于当日晚间就出发了。洪仁玕走后,好像石沉大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而天京的形势,却愈发紧张了。
反动透顶的曾国荃,下令封锁了雨花台、江东桥、下关、钟山以及所有的城门,断粮断水,步步紧逼。
一八六四年二月二十八日,湘军猛攻龙脖子山上之天堡城。经过十二小时的激战,天堡城终于失陷。三月二日湘军攻到太平门和神策门外,彻底把天京合围了,形势更加困难。
天京的粮食断绝,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连天王也断了炊食。不过,洪秀全是个有心计的人。早在一年前,他就做过“代食”的试验。
原来,在天王府的阔地上,生长着各种草类。洪秀全把草铲掉,试着吃过一两次,觉得没什么危害。
现在真的断粮了,他又想起这个办法。颁下一道诏旨,命各家各户食百草充饥。他还给草起了个名字,叫“甜露”或“甘露”,众人听了,无不皱眉。
洪秀全怒道:“天赐万物,供人养生,百草者甘露也。食之,既可充饥又富营养,尔等何故见疑?尔不食,朕来食!”百官无法,皆取草充饥。结果,不但不解饿,连屎都拉不出来了!
内外交困,缺粮断水,终于使洪秀全病倒了,于一八六四年六月一日,殉国而死,享年五十岁。
洪秀全是一手掀起太平天国革命的政治家和革命家。在中国历史上,像这样有完整纲领、有系统组织,建成一个正式国家的农民起义军,以前还不曾有过。
他由于时代的限制,虽然有不少缺点,甚至有些缺点是严重的,但是,他仍不愧是一位伟大的人物。
后有诗赞洪秀全云:创教为救国,金田起义兵。惊雷破敌胆,破竹下金陵。功绩留千古,至今有英名。凭吊官禄端,怀念天王洪。洪秀全死后,众人无不伤感,将其尸葬于天王宫后苑里。
以李秀成为首的群臣,拥戴十六岁的幼天王一一洪福贵即位。幼天王是个孩子,不懂怎样处理国家大事,一切都交给李秀成掌管。
李秀成原主张“让城别走”,遭到天王的反对。现在洪秀全虽然不在了,可是,再想弃城已经来不及了。到了现在,不论谁当天王,谁主持朝政,也无济于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