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鸭绿江北岸的辽宁省丹东市宽甸县,依山傍水,风景旖旎。
从1979年到1987年,县里先后发生17起金库被盗案:
1979年5月,宽甸县茧站金库被盗,巨款被洗劫,两名更夫被打伤。在现场发现一顶草绿色涤卡单帽……
1980年10月20日,宽甸县养路段金库被盗……
接着,1982年6月、1983年4月、1985年7月……相继有十个单位金库被盗!
综合上述现场勘查记录,证明:作案手段相似,系同一伙窃贼所为!

1987年2月27日。
宽甸县东面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西南有一条小溪,山溪之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简易公路。距公路九公里处有一座巍然矗立的山峦扼守路边,当地人称之为七盘岭。夹皮乡台子沟村就坐落在七盘岭下。
这是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清晨7时许,寒气袭人。一辆橄榄色吉普车在冰封的路面上飞奔。坐在后排的县公安局长,眉头紧锁。
十分钟前有人报案:夹皮乡台子沟村供销社财会室金柜被盗。
又是金柜!侦查员们敏感地意识到:那伙狡猾的盗贼又钻出来了!这一回可不能再让他们逃脱!
供销社一更夫说:“午夜一点,我刚要睡觉,门‘咚’地被撞开了。两个黑影扑进来,他们把我用绳子捆起来,用破布把我的嘴塞上,还用被子把我整个捂住……”
局长俞明及时调整了原定方案,留少数人勘查现场,把大量人力投入到村民中调查走访。
现场勘查发现,供销社售货架上的部分味精及衣物被盗。在距供销社西南方250米处的河边雪堆里发现两堆味精,每堆四包,摆放整齐。经辨认,正是供销社被盗的味精。这表明:罪犯很可能就居住在附近,或是附近有他们的活动据点和同伙。这一发现否定了流窜作案的可能。

“发案那天我半夜回村,看见老六家还亮着灯。他屋里像有好几个人。”一位农民说。
“什么时间?”侦查员问。
“八成是一两点钟吧。”
“老六”叫庄超,36岁,台子沟村农民。他家住供销社西面,相距不过百米。藏匿味精的河边雪堆与他家只有几十米距离。
当天中午,侦查员来到庄超家。在西间屋,侦查员老张一眼看见北墙根卧柜角落里放着一支手电筒。老张想起早晨勘查现场时供销社更夫说过的话:“……我被蒙在被子里,听一个家伙问‘有没有手电?’另一个说‘有,这儿有。’”勘查中果然发现丢失了一支三节手电筒。
庄超没在家。侦查员询问他的妻子汪芹兰:
“昨晚你家来客人了吗?”
“来了。”汪芹兰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都是谁?”
“我不认识,庄超说是外屯的。”
“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她迟疑了一下,“他们来家要钱。”
“什么时间走的?”
“我昨晚没在家睡。”
“在哪家睡的?”
“张婶家。”
“你什么时候离开家?”
“晚上9点多。”
“什么时间回家?”
“今早6点钟。”
“你回家后看到什么?”
“没什么,没看到什么。”
难道他家夜里亮灯是在赌博?当地群众都反映,庄家是个地下赌场,庄超曾因聚众设赌被罚款、拘留,至今还欠着两千多元赌债。可是,侦查员从汪芹兰的神态中看出,她心中隐藏着什么。
访问汪芹兰同时,另一组侦查员正在为寻找许春兰焦急万分。
许春兰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住台子沟北小村。侦查员是从两个男青年口里偶然得知她的。
“你们去调查许春兰。她也许能知道点啥。”男青年对侦查员说。
“你怎么知道?”
“今儿早上,我们几个同学聚在一块儿,议论起供销社被盗的事儿。许春兰说:'公安局这么点儿事就破不了。搁我管保不出个把小时就给他破喽!’”
是出于戏谑随口说大话,还是果真语出有因?侦查员决定找到许春兰,弄清真相。
他们匆匆赶到许春兰家,扑了个空。他们又急如星火地赶到长途汽车站。
“你叫许春兰?”“咋的?”
“我们想找你谈谈。”侦查员老许话说得很客气。
“啥事?”许春兰乜斜了他一眼。
“小许,”老许说,“供销社被盗事,你一定听说了。这可是全县人民都关心的一件大事啊!那伙窃贼……”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看我像贼?”
“我们正在破案。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老许笑容可掬地说,“请你仔细回想一下,这两天你是不是听到或者遇到过什么……”
“无可奉告!”许春兰拿出要走的架势,“我姨病了,我得赶进城去。”
老许正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迎面开来一辆卡车,嘎地停住了。司机探出脑袋嚷:“老许,下乡办案哪?”
老许认出是县林业局的郑司机,忙走上前说:“老郑,你来得正好,把这位小许同志捎进城去。”
卡车走了以后,老许和小林又回到许春兰家,坐等许春兰。
从许春兰家出来,侦查员们的眉心都已舒展开来。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重要线索。
下午五时,庄超回来了。他一进家门便发现妻子神态异样。“咋啦?谁来了?”
“公安局的来了。”
“啊?”他惊呆了。
“事情早晚得露底儿。”妻子说,“我看你还是越早说了吧,反正又不是你干的。”
“他们都问什么了?”
“就问昨晚上谁来了,什么时候走的。”
“你说了?”
“没。我说不知道。”
庄超沉思地点点头。猛地他看见卧柜上的手电筒,不由一惊。“他们问手电了?”
“没有。”
庄超急忙抓起那支手电筒向外走,准备藏匿到别人家或是销毁。可他刚走到外屋,看见几位公安人员已经进了院子,慌忙退回屋,将手电筒塞进炕洞。
“昨晚你家来客人啦?”侦查员问庄超。
“来了几个朋友。”
“干什么啦?”
庄超干笑两声。“我们玩了几把牌。”
侦查员们紧紧盯住他。庄超被盯得心慌意乱,连忙低下头。
“你家有没有手电筒?”老张突然发问。
“没……从来没有!”
老张转向汪芹兰,“上午,卧柜上放着一个手电筒,怎么不见了?”
不等汪芹兰回答,庄超急忙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们记错了。”
这时,一辆摩托车在院门外停住了。侦查员小林从外面进来。他在老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小林对庄超说:“请你收拾一下跟我们走。”他掏出拘留证递到庄超面前。
汪芹兰倚门望着远去的吉普车,心里惴惴不安。回到屋,她感到不祥之兆。婚后十几年不愉快的生活,在她脑海中一幕幕地闪现。她后悔没有早一天离开他,更不该对他的胡作非为屈从、不加阻止,可去公安局自首,那后果岂不更可怕?
当她呆坐在屋里思前想后时,儿子小东放学回来了。她发现儿子的神情有些异常。
“咋啦,小东?和同学打架啦?”
儿子闪动着稚气天真的大眼,好一阵才摇摇头。
“到底咋回事?”
“公安局找我了。”
“啊?!”汪芹兰周身一震。“问你啥啦?”
“衬衣的事。”
“啊!”汪芹兰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炕沿上。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败露了!
庄超夫妻被公安局收审的消息很快在村里村外传开了。消息首先惊动了宽甸镇上的两个人。这两人都姓李,俨如兄弟,一个叫李正发,一个叫李源财。他们正是盗窃台子沟村供销社的元凶!他们慌慌张张地来找大哥讨教。
宽甸镇北郊有个僻静的小院,院内有一座灰色平房。房主人叫庄伟,四十四岁,瘦高个儿,肤白皙。他是个手艺很不糙的木匠,处世圆滑。他收入不菲,生活却不铺张,表现得比一般人还简朴。然而谁也没想到,他就是这个作案近百起的盗窃集团的头子!
二李进屋时,庄伟正躺在炕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他听说了台子沟村供销社金柜被盗的事,正为这事恼火呢。几天前,李正发、李源财来找他,提出要去台子沟村供销社干一次,被他骂了一顿。庄伟是有着十几年经历的惯盗。他不仅善于伪装自己,而且善于窥探公安局的动向,寻找作案时机。他知道,这几年接连发生金库被盗案,公安局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一定在紧锣密鼓地寻找他们的踪迹。所以他决定,至少三年内不再作案。没想到二李竟然擅自行动。
一声“大哥”打断了他的思绪。见二李站在面前,他一腔恼怒欲发泄,却听李源财说:“不好,老六进去啦!”
“老六”就是庄伟的六弟庄超。“什么?庄超跟你们一块干啦?”
“他只在外面望风,是俺俩进去干的。”李正发讨好地说。
“都见钱不要命!我告诉你们现在不是时候!”庄伟很想发泄一顿,但想到当务之急是怎么应付公安人员,便把火气强压下去。庄伟知道,在这个团伙里,自己作恶最多,也隐藏最深,保险系数最大。只要同伙不咬他,公安局很难怀疑到他。因为他与一般盗贼不同。他作案从来不事先“踩点儿”,所以多年来,他一次次躲过了侦查员和群众的眼睛。唯独那次盗窃茧站金库他被列为怀疑对象,因为有一顶草绿色涤卡单帽丢在现场了。这一次,他相信自己还会幸运地过关。进去的老六是个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主儿,可以放心。何况这一次自己并未参加。只要封住二李的口,总有退路。这样想着,说道:“你们放心,老六铁嘴钢牙,不会承认的。”
“老六是信得过。”李源财说,“可他老婆也进去了。”
“啊?”这倒使庄伟大吃一惊。“你们让她也跟着干啦?”
“没叫她去。可从头到尾她都知道!”
庄伟扭头看李正发。他知道,老六的媳妇汪芹兰不认识李源财,可她认识李正发。这女人一旦招认,也只能咬出李正发。所以,现在关键是李正发。
李正发正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发愣。他本来是个亡命徒,可这一次却着实有些发慌。他感到事情很可能要坏在那女人手里。想到这,他说:“大哥,还是逃吧!”
“逃?你往哪逃?你能逃出中国去?”上午,汪芹兰为丈夫的事发愁,一位邻居来约她去城里。她推脱有事拒绝了。她送邻居走到门口,见儿子小东和邻居家的小孩拎着一个装有蓝格衬衣的塑料袋朝家里跑来。
“妈!我捡了件衣服。不知谁藏在前边河套的雪堆里的。”儿子高兴说道。
汪芹兰一见衣服,脸一下变白了。她知道这是丈夫的衣服!
现在回想起来,儿子拎着衣服满街嚷嚷,这样的证据怎能瞒住人?!
怎么办?
这一夜,汪芹兰失眠了。第二天,她被带到县公安局……
庄伟似笑非笑地说:“要我看,先等个三五天,看看动静。想逃也来得及。”
被拘留以后,庄超态度强硬。尽管出示了从他家炕洞里搜出的手电筒和衬衣,可他就是一口咬定没作案。
3月7日下午1点半,庄超被带到审讯室。一进门,他怔住了:妻子汪芹兰站在面前。妻子脸色苍白,用期待的眼光盯着他。她慢慢向他走来,双手抓住他的臂膀,低泣着说:“那天晚上的事我都说了。凡是你做的事,你就交待吧。你应该为我和孩子想想啊。”
庄超叹息一声,突然跌坐在椅子上……
几天过去了,李正发找到李源财。“伙计,咱们还是逃吧!”
“可大哥那边怎么交待?”
“还交待什么?!这次的事是咱们干的,和他无关。咱们逃了,他不也脱了干系?”
李源财想了一会,点点头。“逃倒也逃得。我看先去找冯玉富和吴远浮。”
他们急冲冲赶到大川头乡龙头村吴远浮家,吴不在,他们又回到宽甸镇找冯玉富,也没人。两人一核计,决定去找申温来,他常去外地拉脚,或许能有个落脚点。
申温来是个个体司机。十年前还是个农民。
“温来,大事不好!”一进门李正发就咋呼。“你还不知道吧?老六两口子全进去啦!”
“啊!”申温来吓得叫了一声。
“老兄,赶紧溜吧!”李正发瞪着申温来。
“不!要走你们走。我撇不下这个家。”申温来早想过,反正自己没亲手偷,料想处罚不会重。
二李的设想落空了。尽管他们好话说尽、软硬兼施,仍未能说动申温来。
……
晚上九点多钟,他们在一家馆子里喝了酒,摇摇晃晃往李源财家走。刚来到院门,转眼间已被扑倒在地,戴上了手铐。他们惊醒过来,看清面前站着几位公安人员!

当天夜里,庄伟、庄宏、庄义三兄弟以及盗窃集团的其他成员均被依法逮捕!至此,这个潜藏多年、作恶多端的盗窃集团被抓获了。(老张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