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岑景是个雨天。
越清舒随再婚的母亲来到陌生的城市,独自一人站在街边看这突然而至的雨。
在这风雨飘摇的十五岁,岑景忽然给她递来一把伞。
她对他一见钟情。
从此,她躲在他的伞下,偷偷喜欢了他好多年。
喜欢岑景是一件辛苦且不可能有结果的事,他大她八岁,按照辈分,她甚至要叫岑景一声小叔叔。
岑景,是她继父的好友。
所以后来被他拒绝,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越清舒并没有对此感到过度的悲伤。
只是二十三岁那年,她做了一件荒唐事。
跟岑景有了一段隐秘的暧昧关系,那时候他们只谈欲望,不谈感情。
二十四岁那年。
她离开了他,干净彻底地给自己的青春画上句号。
但此时的越清舒并不知道。
在她离开的前一天,岑景订了一枚用来求婚的钻戒。
2024年。
这一年的沪城天气异常,暴雨连天。
越清舒刚跟自己的相亲对象见完面,两人相谈甚欢,她在路边为自己撑着伞,却收到一则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外面下雨了。】
-【这次,是我没带伞。】
[天气预报有雨,我还是决定喜欢你。]
[越清舒,是你的名字,也是我的情书。]
【烘焙提示】(阅读过程中如果不适,及时止损)
1.女主未成年期间两人无任何暧昧行为,开篇已成年|主角性格不完美
2.雨天潮湿气息的酸涩文学,HE,有追妻剧情
3.前两章是楔子,是两年后的剧情,正文开篇是两年前的回忆录【正常时间轴也可直接从第三章开始看】
试读:·
越清舒收到他的信息,把手机往包里一扔。
走了。
秋天雨季,降雨实在多,她站在门口,看到旁边有一团乌云慢悠悠飘了过来。
耳机里播报着今天的天气。
“请各位出行的市民注意,目前局部地区降雨,出行请带好雨伞。”
她伸手去包里拿自己的胶囊小雨伞。
学乖了。
不再带那把笨重的长柄伞了。
一阵冷风呼啸,从长裙的裙底钻进去,冷得越清舒缩了缩,正要把雨伞拿出来的时候…
视线的余光被黑色的车身覆盖。
她没看清车牌,只是微微抬眸,一眼看过去,车窗缓缓摇下来。
男人单单给她说了两个字:“上车。”
越清舒:……
岑景见她没动,又回眸,语气和目光都很淡,却又强势地掌控着她的行动。
“越清舒。”
“你再不上车,是想让更多人看到我在路边等你?”
“到时候传成什么样,我倒是不介意。”
越清舒被他一阵威胁,马上乖乖地飞速拉开车门。
她上了车,就听到旁边的岑景轻嗤着笑了一声。
岑景有时候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她明明把喜欢他这件事摆在台面上,却又喜欢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谁都担心会传出绯闻。
他没忍住说她。
“在讲究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上我的车。”
越清舒把自己的背包放在腿上重新拉好,姿势乖得令人心软。
哦对。
他差点忘了,她是个乖宝宝。
她温顺地垂着眉眼,也不顾前面的司机有没有在听,倒是一如既往地坦诚。
“不一样了。”越清舒稍作停顿,“我以前因为周叔才受到你的照顾,你对我只是长辈的关心。”
岑景打断了一下:“现在也是。”
“不用你说。”她知道,“但对我来说不一样,我喜欢你,你又有对象,我要学会避嫌。”
岑景没说话。
只是过了会儿,反而是越清舒提醒他:“你可能是无所谓,但她一定有所谓。”
岑景不是个好人。
越清舒知道。
要说的话,她过往那些年对于岑景的了解,都是很浅的礼貌往来。
现在才稍微靠近了一些。
他是一个经不住靠近的人,越是靠近,越会发现他真的有很多毛病。
明明有恋爱对象,却让她上了车。
或许,她就是爱了一个坏人吧。
岑景也没跟她掰扯这个话题,双手交错,看着没放在心上,只是自然地切换道。
“你下午说的什么事?”
越清舒现在心里不是很高兴,赌气道:“没什么。”
“不打算说?”
“说了有什么用,你自己说的,什么都不会做,不会给我开后门,也不会帮忙。”
虽然越清舒觉得,这是个私事,但她的确不打算说了。
岑景最近才发现,越清舒有时候犟得很,表面上看起来乖巧、见好就收,实际上就是犟。
他睨了她一眼。
本着一些玩味的态度,忽然就有点想撬开她这张什么都不说的嘴。
“你要说的,应该不是公事。”岑景的语气愈发收紧,“既然是私事,就不受约束,说吧。”
越清舒:“你怎么知道不是?”
“你倒也还没有蠢到上一秒来求我,下一秒就想通了。”岑景笑了声,“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如果是公事,他不会帮忙。
所以真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她一开始就不会说。
“那你…”越清舒止住,一时有些语塞。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还要说那句话训斥她?
故意的?
岑景没管她,挑眉示意:“说事情。”
“私事,我有权利不说。”越清舒还是不想说,“那你也管不着我。”
两人之间的炮仗突然就炸起来了。
岑景冷笑了一声,告诉她:“找我解决,不就是因为别人处理不了?”
给她机会,倒是忽然闭口不谈。
小姑娘的心思难猜。
“没有,这也不是那么大的事情。”越清舒说的是实话,“不用劳烦您了。”
岑景不再说话。
车继续往前行驶,过了堵车的路段,准备转弯的时候,在前面安静听着的司机忽然开了口。
“老板,是回你家还是…”他问。
岑景皱眉,“怎么,她家你找不着?”
回他家,像话么。
这司机给岑景开车也好几年了,当然去过越清舒家里很多次。
他也知道越清舒和岑景的关系。
刚才听他俩的对话,大脑一下子被.干死机了。
过了好久。
越清舒心里那诡异的火压下去了一些后,她拿出手机回信息。
在回沈念温和云见消息的时候,无意识地哼了一首小甜歌的调调。
这首歌是早上的时候沈念温分享在群里的。
她说,痛苦的打工日,只能听点甜的东西来恢复一下活力!
越清舒当时忘了切歌,单曲循环了一路,没想到就这么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哼歌。
还是被岑景打断提醒才知道的。
“又哼上歌了。”岑景微微侧目,“你们这种小姑娘的心情比变天还快?”
越清舒:“……”
“你不是谈过恋爱吗?”
“那又怎么?”
“你谈恋爱的时候,不会在乎女朋友的心情变化吗?”
越清舒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很正常的情绪变动,又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跟岑景一样。
情绪稳定得像是死了。
身旁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最后无情地说了两个字:“不会。”
他嫌麻烦。
最麻烦的事情,无非就是照顾别人的情绪。
越清舒敛眸,她忽然觉得跟岑景谈恋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还是——
她明明知道那是一道深渊,却还是喜欢他,若不是他有恋爱对象。
越清舒觉得自己应该会更大胆一些为自己争取。
或许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上天的恩赐,提醒她离岑景远一点。
又是一阵沉默后。
岑景突然问她:“所以你在生什么气?”
越清舒其实也有点说不上来。
可能是因为他回信息的训斥语气,可能是因为她第一天上班对未来的不确定。
也可能是因为他明知可能会让她陷入窘境,但还是强势地堵在路口让她上车的那蛮横无理的态度。
越清舒觉得。
岑景还是不够尊重她,他狗眼看人低。
越清舒想到这些,虽然不再生气,但依旧不是很想理他,别开头。
“我生我的气,跟你没关系。”
“就算我喜欢你,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你的安慰。”
“反正你也说了,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着。”
“所以现在,你也管不着。”
越清舒一口气输出了一大段,岑景本来已经没有再跟她较劲儿。
但她还觉得没完,说完以后又转头凶巴巴地看着岑景,要把前几天受的委屈一下子全部发泄出来。
“你用什么身份管我?”
“又不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小叔,血缘身份上也坐不实。”
“而且你凭什么关心我?按照正常人的处事逻辑,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你,就别在我面前好心关心惹人烦!”
“你都有女朋友,还让喜欢你的人上车!”
“岑景。”
“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被骂了一通后,丝毫没有任何失态,反而是眉梢轻扬。
岑景问她:“骂爽了?”
越清舒:“……”
男人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将手搭在中间的扶手上,手指在上面轻拭。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个好人了?”
随后,他侧过来一个锋利又危险的眼神,带着玩味的笑。
半真半假之间。
她的灵魂被岑景放在了天秤上轻轻掂量,像是被抓住小尾巴的蜻蜓。
明明应当是暧昧的询问,却被他说得很淡。
“所以,现在知道我的真面目了,还打算喜欢我吗?”
越清舒喉咙间一滚。
没说话。
匆匆瞥开头,在雨天的沉默中,她避无可比地“嗯”了一声。
喜欢。
还是喜欢。
太奇怪了,为什么一直喜欢,就算知道他不做人事,也喜欢。
岑景忽然笑出声,把她跟自己一起揶揄了番。
“越清舒。”
“你眼光不怎么好。”
…
返程路程有些堵车。
越清舒觉得不如自己坐公交车通畅。
明明是局部降雨,但从她上岑景的车那一刻开始,那团乌云就一直追着他们跑。
……难道是岑景亏心事做多了?
一路堵着,快到的时候,岑景接了个电话,越清舒隐约听到那边的女声。
声线不太清晰,只能听出来对方大概得语气,刚开始还很平静,后面语气忽然变得急切。
越清舒想。
就岑景这个态度,谁跟他在一起都急眼。
“等你出差回来再谈。”
“是么。”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懂事和不乱发脾气的样子,你想要的我都给了。”
“很抱歉,如果你是这样的要求,我很难做得到。”
“大家都是成年人。”
“不要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这场通话不是很愉快,岑景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而对面的人好像都快要崩溃了。
越清舒觉得这很可怕。
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在声嘶力竭,对方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听别人吵架,总让人有种局促感。
岑景挂了电话以后,车内安静得有些尴尬,越清舒觉得不太舒服,主动提起。
“女朋友吗?”越清舒说,“她好像不是很开心,其实你放软点语气,哄哄就好了,女孩子都很好哄的。”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男人大多喜欢讲理性和逻辑,对一件事情的是非对错喜欢深究到底,一定要从逻辑上得到认同。
但女人与之相反。
有时候是非对错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是情绪价值。
女人多笨啊,只需要那么一点的情绪价值,她就能连你杀人都能帮你递刀。
越清舒觉得自己也是挺荒唐的。
她竟然在教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哄女朋友,说到底,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跟岑景有什么结果和故事。
她只是,很简单地喜欢着他。
简单到,只是希望他好好过,能幸福。
如果岑景能跟女朋友相处得很好,能有人治治他的坏脾气,把他变成贴心的男朋友。
也很好。
那至少说明,他在享受这段亲密关系。
越清舒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心间有些轻微的、抑制不住涌上来的酸意。
岑景还没回答,垂着眼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回复信息。
她继续说着,“女孩子有情绪是因为她喜欢你…这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你都这个年纪了…”
稳定下来,也挺好的。
越清舒是知道怎么给自己捅刀子的,她想,或许哪天岑景真的彻底定下来了。
她也会慢慢放下吧。
那是就算放不下,也必须放下了。
靠这个断了自己的念想。
只是越清舒的话还没说完,身侧传来衣物摩擦窸窣作响的声音。
“不必。”岑景开口道。
他把手机屏幕摁熄,随意地扔在一边。
就像他丢掉一段感情那样。
“分了。”
越清舒的喉咙忽然像被一把小刀深深刺入,哑住,声音有些轻颤。
“就这样?”她问。
就这样,轻飘飘的,分了?
“不然呢?”岑景反问她,“我讨厌麻烦的关系,没必要。”
她讷讷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陌生且可怕。
越清舒一直没说话。
看着在闭目眼神的岑景,他抽身离开一段关系,真的毫不犹豫。
咫尺之间,他又缓缓睁开眼看着她的神情。
“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岑景不懂她。
在男人的思维中,他们只有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缺乏共情能力。
明明只是一段各取所需的恋爱关系,岑景自认为待对方不差。
怎么落在她眼中,就变得十恶不赦了?
虽然此时的岑景觉得自己对越清舒没有任何想法,但他还是轻蔑地笑了一声,故意逗她。
“怎么。”
“我单身了,你还不开心?”
后半夜雨停了。
越清舒洗完澡出来,穿着秋季的长款睡衣,坐在换好的毛绒地毯上。
她捧着一杯热牛奶,又想到岑景下午说那句话。
有点生气但又有点无力。
更奇怪的是,她对岑景起了报复心。
越清舒并没有纠结这件事太久,喝完牛奶又去漱了个口,钻进被窝里睡去了。
只是今晚的梦境不太安稳。
她梦到岑景凑近她,呼吸都快落在她的脸上。
“怎么了越清舒,装什么圣人,你不是很想得到我吗?”
“生气是没用的。”
“你看,你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我这个坏人。”
越清舒被早上的闹钟吵醒的时候,第一次觉得闹钟救了自己一命。
……岑景这人虽然自我意识过剩,但应该还不至于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但又太真实了,太像他的语气了。
一路上都有些晕乎乎的,她今天运气好,上车后找到个位置,靠着车窗发呆。
路途过半,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划破空气。
“别挤了!!再挤,我就原地倒下,讹死你们!!”
越清舒抬眸看过去,看到小小只的邓佩尔从人群中挤上来,头发都乱了。
她也看到了越清舒,眼神闪光,马上又挪步到她旁边。
“清舒!”邓佩尔很是自然,“啊啊啊终于又遇到你啦,那天竟然忘记留微信了!还好还好…”
邓佩尔顿了顿。
“我们竟然又在公交车上相遇啦,既然是这个时候…”
“那!”
“你肯定也是通过了面试吧!”
“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当同事啦?”
旁边的人:……
怎么会有人把“当同事”这件事说得这么兴奋?社畜上班的怨气大得,有时候恨不得把同事全杀了。
越清舒点头:“嗯。”
“太好了!”邓佩尔拿出手机,“我们先加微信呀。”
到公司的这条路有些无聊,但她上车以后就不无聊了,越清舒更擅长当倾听者。
她话少,话题总是邓佩尔来找的,两人就这么一路上说个不停。
下车的时候,邓佩尔想起面试那天碰到了大BOSS的车,赶紧把昨天自己打听的消息说给越清舒听。
“你知道吧?咱们CEO是个大帅哥,据说帅得人神共愤。”
越清舒没忍住笑出声。
岑景是长得很好看…但,人神共愤是什么形容词?
“哎,真不知道咱们公司会有多少人喜欢他!不过据说,他这人超级冷漠,超凶,你可千万别喜欢他啊。”
越清舒嗯了一声,心里却在低念。
晚了。
她已经喜欢他八年了。
邓佩尔说完,忽然想到一件事,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哟,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有一个喜欢了八年的人啦!肯定不会喜欢BOSS的,安全安全。”
越清舒没多说,只是问:“怎么刚上班一天,就对老板怨气这么重?”
“我们开发部的怨气比鬼还重。”邓佩尔说,“我就是听大家说的,说老板人模人样,但其实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玩弄人家感情不眨眼…”
越清舒想了想昨天。
她再一次认可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