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4月14日下午1时许,有群众在吉林市昌邑区莲花派出所管辖的西山发现一具男尸,遂报告给莲花派出所,随后,莲花派出所民警一边保护现场,一边请求刑侦人员勘查现场。
几分钟后,刑侦副局长金兴俊带领刑警大队长高义、教导员艾立军等侦技人员赶到发案现场。市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王晓东闻讯后,也带领侦查员随后赶到。
现场位于西山玻璃钢厂附近的一个沙坑内。男尸年龄在40岁左右,双手被尼龙绳捆绑,双眼被胶带缠住,嘴里塞着一条黄色毛巾,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1时许。尸体周围有大量喷溅型血迹,尸体前胸、后背等处留下40余处刀伤。

经勘查,侦查员在现场找到一个摩托罗拉328型手机,一个手机链,一个钥匙链。并确定案件性质是一起凶杀案,马上成立了“4·14”专案组,全力组织侦破。
“从现场情况看,那条塞在死者嘴里的黄毛巾很可能是从哪个洗浴中心带出来的,说明死者或凶手出入过此类场所,要尽快查清哪个洗浴中心有类似的毛巾。另外,现场遗留的手机不是死者的就是凶手的,应尽快联系电信部门查到机主。”根据掌握的情况,金兴俊调兵遣将,将专案组分为三个小组。
第一组,由重案中队长王斌负责,对民主、新华、运河、哈达湾四个管辖区所有洗浴中心进行调查,从黄毛巾入手,获取破案线索。
第二组,由三中队长王立军负责,到电信部门查找摩托罗拉328型手机机主。
第三组,由三中队指导员吴铁负责,深入到公交部门和全市各出租车公司,调查发案当天是否有失踪的出租车司机。
王斌小组在民主、新华、运河、哈达等地走访了30余家洗浴中心,终于在民主派出所管辖内的永泽园洗浴中心发现了类似的黄手巾。他们将情况反馈回专案组后,立即加大工作力度,围绕3月13日夜间来永泽园洗浴的所有男性展开调查。

服务生回忆,大约晚11点多钟,有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从永泽园出来,坐上了一辆捷达出租车,这两个年轻人的身高都在1.70米以上。
侦查员顺线追踪,查找当天晚上停在永泽园门前的出租车。一位开红色夏利出租车的司机回忆说:“当晚11点多钟,我在永泽园门前等活儿,两个年轻人从永泽园出来,搭上了红色捷达出租车。”
在客运管理处的协助下,侦查员查到,出租车是祥发出租车队的,车主叫崔京顺。据崔京顺讲,他的晚班司机郭景利从昨天傍晚6点钟接车至今还没回来。全家人正四处查找。
郭景利,38岁,住莲花街9委5组。
经家属辨认,死者正是郭景利。
案情取得了重大突破。一切迹象表明:当天夜里,从永泽园洗浴中心出来的两个年轻人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于明听完汇报后,指示专案组要立足永泽园,查清这两个年轻人的详细情况,尽快找到嫌疑人。
根据于明的指示,专案组组织永泽园洗浴中心的服务生和服务小姐进行座谈。
一个服务小姐回忆,这两个人当中的大个儿,头发比较稀疏,但有羊毛卷,脸上有疙瘩。因为他经常来,知道他叫“小林”,好像就住在附近。
另一个服务生还介绍说,有个服务小姐与“小林”一同来的那个男青年处得挺好,可惜,那个服务小姐已经不在永泽园干了。
专案组通过多种渠道,在天津街一洗浴中心找到了这个姓张的小姐。张小姐说,她与这个人一共接触了两次,有一次时间较长,知道他有个绰号叫“大宇”。手机前9位记得,后两位究竟是56还是96记不清了。

恰在此时,负责调查手机机主的王辉小组也取得了重大进展。在电信部门的配合下,他们查出这个手机号码,但由于登记单上的两个字比较潦草,“赫”和“郝”、“宁”和“宇”分不清。
他们用这四个字一共组合成4个名字:赫宁、赫宇、郝宁、郝宇。
通过市公安局查询,全市共有14个人叫以上4个名字的。在联系方式一栏中,登记单上留下了一个座机号码,通过调查得知,这一座机位于新安街,机主叫张军。
侦查员找到张军,经过深人细致的思想工作,张军同意配合侦查员们,并说出了实情:他有个同学名叫赫宇,关系非常密切,经常在一起玩。赫宇从小父母离异,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心狠手辣,容易冲动,爱动刀子。另外,赫宇还有个特点就是爱吹牛,总想干大事,却屡屡受骗。
现在终于弄清了,从杀人现场捡到的手机机主和张小姐说的“大宇”是同一个人,真名叫赫宇。赫宇就是“4·14”特大抢车杀人案的重点嫌疑人。
但赫宇从小居无定所,四处流窜,要找到他的足迹十分困难。
4月15日上午,赫宇突然把电话打到张军家,张军没在家,他弟弟接的电话。赫宇说他已经到了河北省,手机和通信录都丢了,如果有人打电话问的话,就说不认识。
为查明赫宇的落脚点,专案组找到了他父亲。他父亲讲,赫宇居无定所,接触人员复杂,在家打爹骂娘,常常后半夜醉醺醺地回家要钱,稍不如意就大打出手,和姐姐的丈夫、老公公多次交手,一家人吓得没办法,都敬而远之。

父亲有一套房产是给赫宇准备的,但因其不定性,就暂由父亲保管,赫宇硬是逼父亲把房子卖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父亲把剩下的13000元钱全给他了,怕他以后赖账,还找来中间人,立了字据。
4月15日上午,赫宇也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对父亲说:“我出门了,家里别找了,别人问的话,就说不知道。”
赫父问他在什么地方,赫宇没好气地说:“你就别管了。”说完,把电话挂了。
负责调查“小林”的王辉小组也取得了重大进展。“小林”,真名王林,27岁,户口是昌邑区延江街的,在民主街暂住。1989年因故意伤害罪被劳动教养3年。
知情人介绍说,两天前,有人在大街上看见过王林,案发后突然失踪了,听说要做买卖,手里没钱,正四处借钱,还要把房子卖掉,卖没卖成不知道。
从王林、赫宇同时失踪的情况看,可以断定两人就是“4·14”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然而,人海茫茫,何处觅凶呢?
张军介绍说,赫宇中学毕业后,经常流窜于黑龙江、辽宁、内蒙古、河北等地,每次回来,都请同学们大吃大喝一场,给人的印象是,赫宇特爱“白话儿”,一讲起外面的经历就是小半天,尤其是对河北保定感兴趣,说那里做买卖的东北人特别多,有好几万人,饭店、宾馆、药材批发、配货等各行各业都有东北人,就是没有出苦力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专案组根据种种迹象断定:王林、赫宇极有可能去了保定,因为那里有全国最大的机动车销售市场,两人抢车后到保定销赃只需一天时间。
于明、金兴俊决定,立即派一个小分队连夜直奔保定。
4月15日下午5时,高义和重案中队长王斌、三中队长王辉、重案探长刘志伟、三中队探长赵英男一行5人不顾连日来的疲劳,驱车向千里之外的保定进发。
4月16日下午5时,经过24小时的颠簸,小分队终于到达中原重镇保定。
为争取时间,他们马不停蹄地找到保定市公安局的同行们。
在这里寻找两个外乡人,等于大海捞针。侦查员们分析,王林、赫宇来保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逃避打击,二是销赃。因此,汽车交易市场是重点排查对象。在保定警方的密切配合下,小分队将徐水、定州、安国、北市区定为调查重点。这时,大本营的吴铁小组反馈一条重要信息,他们通过继续做张军的工作,得知赫宇在安国市的落脚点比较集中。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安国市有个全国最大的药材批发市场,每年一到春暖花开的季节,都要召开一次全国性的药材交易会。此时,商贾云集,仅东北地区就有上万人次会聚于此,从事各种生意,尤以汽车交易为甚。
据当地警方介绍:一些私车交易场所,一辆车从这个门开进来,再从那个门开出去,不到20分钟,就可以面目全非。这些人涂改一个大架号可以达到乱真的程度。

4月16日晚8时,高义率领小分队驱车赶到安国市。
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他们集中寻找吉林籍在此做生意的知名人士,以便调查近期在吉林、安国之间来往频繁的人员,尤其是准备在安国做买卖、手里又缺资金、四处筹借的人员。其中隐含着重要一条,就是有无急于卖车的。
当晚10时30分,他们终于找到一个可靠人,并介绍说,有个叫李宏海的吉林市老乡准备开歌厅,可手里缺资金,正四处筹借。最近,吉林市过来两个合伙人,经常在一起吃喝。具体情况必须找到当地一个叫“霍三”的年轻人才能打听清楚,他们天天在一起,混得挺熟。
找到“霍三”,已是午夜11点钟了。“霍三”揉着惺忪的眼睛被叫起来,不知道警察找他有什么事儿。
警察说明了来意后,“霍三”向小分队说明了实情:李宏海是1996年到安国的,当时,在一家洗浴中心当前台经理,干了一年多,没挣多少钱,就不干了。从去年年末到现在,李宏海一直想自己开歌厅,可手里没钱,就在吉林市找来两个合伙人。其中一个叫“小林”,他们来时,还开来一辆红色捷达轿车,正准备出手。
“霍三”还介绍说,他们当中还有个叫赵祥吉的,四个人都住在安国的保恒旅店。
经调查,了解到,李宏海,男,1966年5月出生,住吉林市船营区北京路,1994年因伤害被劳动教养3年,1996年解除劳教后,一直在外地。

为确保抓捕行动万无一失,高义命令王斌、王辉两人,先期到保恒旅店摸情况。
王斌、王辉很快了解到,这个保恒旅店位于安国市最繁华的闹市区,老板也是东北人。旅店的一楼是个废弃的歌厅,二楼是工作人员的住处,三楼是客房,一共30多个房间。
小分队决定,先将旅店外面层层包围,再由“霍三”出面,以介绍客人住宿为名,把老板找来,再伺机抓捕。
“霍三”叫了半天,那个像吊桥似的大铁门终于放下了,他们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亮明了身份。老板矢口否认房间里住着这四个人。侦查员们考虑到老板跟这四个人的关系不一般,或者有什么顾虑,便晓明利害,给其施加压力。
10分钟后,老板终于说出这四个人住在302房间。
6人迅速来到了302房间门口。探长刘志伟铆足力气,一脚将房门踹开。房间里,乌烟瘴气,四个赤臂的男子正盘腿打坐,在那里唠嗑。见警察进来,外面的两个人急奔窗口而去。说时迟,那时快,刑警们迅速冲了上去,还没等那四个人有下一步的动作,便被他们几个擒拿动作按倒在地。
侦查员们在房间里搜出4部手机,两个BP机,2000余元现金,两把尖刀,两个出租车计价器。
被抓获的四个嫌疑人,正是李宏海、赵祥吉、王林、赫宇。

侦查员们在安国市公安局就地进行了突审,一桩桩抢车杀人案的内幕真相大白。
2000年春节前,李宏海辞去前台经理的工作,和赵祥吉回到吉林市,准备找王林、赫宇筹借资金开歌厅。
王林、赫宇也没钱,他们便在吉林市的丰满、昌邑、船营等地以打出租车为名,将司机骗到偏僻地方实施抢劫,仅春节前后,就作案20余起,但没抢到多少钱,四个人便想通过其他方法弄钱。
一次吃饭时,王林问李宏海:“在安国什么东西好出手?”
李宏海和赵祥吉答道:“轿车好出手。最好是上海的‘桑塔纳2000’,那边认这个品牌的车。”
四人决定,由李宏海和赵祥吉回安国寻找买主,王林和赫宇设法弄车。
吉林市的出租车没有“桑塔纳2000”,王林和赫宇便与李宏海联系,准备抢捷达。
2月25日晚,王林、赫宇在“豹司”夜总会门前寻机作案,怕司机警觉,两人决定,先由赫宇出来找车,然后再用手机联系王林。
十几分钟后,赫宇在“豹司”门前物色到一辆红色捷达轿车,便用手机和王林约定在天津街路口会面。
王林上车后,一看车内有护栏,不好下手,便在造纸厂和回民医院兜了一圈,把司机放了。

晚10时许,两人在东煤宾馆附近又物色到一辆红色捷达轿车。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找的是没护栏的。
上车后,两人谎称去吉诺尔电冰箱厂探望一位朋友的母亲。为了迷惑司机,他们还在一水果摊床前买了一些水果、饮料。司机拉着两人一直到丰满区的孟家村,赫宇谎称下车撒尿,让车停下。下车后,突然掏出尖刀将司机逼住,“别动,动就攮死你。”王林在旁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胶袋,将司机的手捆住,又用透明胶布封上司机的嘴,架到离火车道不远的一个大坑内,一通乱刀将其攮死。
杀完人后,两人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跳,歇息了一会儿,由王林驾车,连夜向安国方向驶去。
一天之后,两人将车开到河北任丘,李宏海、赵祥吉早已带着买主在此等候。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2.5万元成交。王林、赫宇各得1.1万,另3000元,李宏海、赵祥吉平分。
2.5万元开歌厅显然不够,王林、赫宇在安国待了两天又返回吉林市。这次,他们事先准备了尼龙绳等作案工具。4月13日晚,两人在永泽园洗浴中心门口,一眼就物色到了郭景利驾驶的红色捷达车,正是因为郭景利的家也住在莲花附近,没加丝毫防备,便将两人拉到发案地。
赫宇故技重演,要上厕所,郭景利把车停下后,两人随即将其逼住,郭景利倚仗离家近,便与两人搏斗,但终于抵挡不过,被按倒在地。两人掏出尼龙绳,捆住郭景利的手脚,又用塑料胶布将他的双眼封上。郭景利连喊带叫,两人掏出在洗浴中心带出来的黄毛巾,将他的嘴也堵上。接着,就是一通乱刀,郭景利当场被捅死。

疏忽的是,在与郭景利搏斗过程中,赫宇的手机丢在了现场。两人回来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王林用他的手机拨叫丢失的手机号码,也没听到铃响。两人预感到要出事儿,便连夜驾车向安国赶去,准备将赃车出手后远走高飞。
到安国后,两人通过李宏海和赵祥吉,很快找到了买主,但对方好像知道车的底细,往死里压价,已经谈到2万,两人准备天亮后,把车价再提个三千五千的就出手,没想到,吉林刑警犹如神兵天降,这么快就赶到了安国市。
伸展开贪欲的双翅,即使飞得再高,迟早会被一张天网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