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成仙后，我才惊觉，原来仙界也存在着一条无形的鄙视链。像我这种从凡人一路修炼成功的，妥妥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我所在的轩辕门，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修仙门派。近千年来，仅有两人成功修炼成仙。
一位是我的师叔祖凌霄，他花费了六百五十年的漫长岁月。而另一位，便是我——慕予，仅仅用了五百年便成功飞升。
想要进入轩辕门修炼，必须经过层层严苛的考核，大量没有灵根或是灵根低微的准修仙者都会被无情刷掉。
我五岁时便踏入了轩辕门，一入门便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直接被门主收为弟子，成为了门中年纪最小、辈分却最高的大师姐。
师父传授的术法，我总是能比其他弟子更快地学会，被众人誉为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
从小到大，我在吃穿用度上都享受着极高的待遇，起居出行都有专门的女史悉心照料。
师父曾激动万分地说：“第二个凌霄就要诞生了！”
背负着全宗门的殷切期望，我修炼时每日都勤勉刻苦，不敢有丝毫懈怠。
最终，我不负众望，仅用五百年便成功飞升，比师叔祖还少用了一百五十年。
飞升那日，轩辕门的三千弟子纷纷俯身膜拜，震耳欲聋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恭喜大师姐！恭送大师姐！”
不仅如此，其他宗门的弟子也慕名而来，将山门外挤得满满当当。
我周身闪耀着炫目的金光，在一群玄鸟的环绕中缓缓上升。
“慕予！别忘了宗门对你的栽培！”师父突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定了定神，向整个山谷传音道：“我今日能飞升，全仰仗师父的悉心栽培。轩辕门术法正宗，修习正道，助力我修炼速度数倍于常人。”
话音刚落，整个山谷瞬间沸腾起来。报名进入轩辕门的准修仙者比往年多出数倍，甚至还有其他宗门的修习者想转投轩辕门下。
从此，轩辕门因千年间出了两位天才而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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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小慕予，你又在发呆呀！正殿打扫完了，赶紧去给菡萏花浇水，都快枯死啦！”眼前这位头发胡子皆白的老神仙，是文昌殿的管事仓伯。
而我，如今是文昌殿里一个打杂的小仙。没错，曾经那个历经五百年修炼飞仙成功，被称为轩辕门第一天才的慕予，现在只是仙宫里文昌殿下属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典籍管理仙官。
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仙长或者上神来查阅、借阅典籍时做个登记，平常没人的时候，还要负责殿内打扫、浇花等杂务。
“仓伯，我每天辰时就开始上工，一直到亥时才能收工，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实在忍不住，鼓起勇气抗议道。
仓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道：“你从子时到卯时休息，这不还有四个时辰嘛！再说了，你都是神仙了，还睡什么觉呀！”
我一时语塞，毕竟我做了五百年凡人，吃饭睡觉这些凡人的习惯还没改掉。
“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年轻小仙，怎么如此不思进取！不抓紧时间修炼，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仓伯看着我，一脸痛心疾首。
“我来仙界这么久了，一直被困在这文昌殿里，哪都没去过，闷死了！”我郁闷地抱怨着。在轩辕门时，我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去哪就去哪，就算调皮闯祸也有人帮我兜底。
“怎么不能去？你可以打申请呀！我们这儿交流学习的活动还是挺多的！”仓伯所说的申请，就是除了文昌星君交代我去别的地方办事之外，我不能私自离开文昌殿。
要是因为个人原因想出去逛逛，就得写明缘由、去哪里、去多久、拜访谁以及为什么拜访。
去的地方不同，审核的层级也不一样，有的地方只要文昌星君同意就行，有的地方则要继续上报，甚至多达十几道审批程序。
不过，要是碰到交流活动，比如彩娱宫的歌舞盛会、酒仙的品酒会等，各宫各殿会收到帖子，我只要拿到帖子就能出门了。
“我就算有精力去打申请，也没有假期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仓伯，你当值这么久，也没有假期吗？”
“当了神仙还想休假？我们仙体因凡人的信仰而生，受万民香火，自然要护佑生民，一刻都不能懈怠。”我想起仓伯说过，他在文昌殿当值已经数万年了。
“仓伯，难道数万年来，你天天都在当值，一天都没歇过？”
仓伯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这不是你来了嘛！以后这差事就交给你了，我终于可以歇着啦！”
什么嘛！刚刚还说身为神仙要时刻护佑万民不能停歇！
“难道我也要在这里守上数万年？”我有些泄气，怎么没人告诉我当了神仙这么辛苦啊！
“你要是为了前程着想，倒是有一些捷径。”
“什么捷径？”
仓伯掏出一面镜子，用术法一点，镜子里出现一个乞丐小女孩，正捡起地上的馊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仓伯为什么给我看一个普通的凡人小乞儿。
“你以为她是普通人？”仓伯又施了一下术法，镜子画面一转，出现一位女战神指挥千军万马的场景。
“她是战神的女儿桑葭，也是九天玄女转世。”
“她现在灵根被封印，看起来像普通人，给她这样的苦命命格是为了让她渡劫。”
“等她渡劫归来，便会被封为九天玄女，直升仙长。”
“九天玄女的灵根在仙界不算特别强，但一出生就自带五千年灵力，只要勤勉修炼，不出几万年就能飞升上神。”
我不禁咋舌，原来我努力的终点，可能只是别人的起点。
镜子画面又一转，一只孱弱的小雀妖被其他鸟妖围着欺负。
“还有这个，它其实是昴日星君的儿子金乌，它的命格是去妖界渡劫，回来就接太阳神的班。”
我彻底泄了气，茫然地喃喃自语道：“枉我还自诩天才，在仙界的差距竟然这么大……”
仓伯冷笑一声：“天才？凡人飞升成仙的，哪个不是天才？所谓天才，不过是入门的门槛罢了！”
我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刚刚说的捷径就是，去他们身边辅佐一下，虽然这么做不太光彩也不合规，但他们渡劫归来后也会念你的好，留你在身边给个一官半职，你不就跟着飞黄腾达了嘛！”
“这……”这个捷径实在太考验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你还别说，很多凡人修仙上来的，都是靠这个法子升了上仙！”
我再怎么说也曾是天之骄女，骄傲早已刻进骨子里，要靠这种方法提升仙品阶，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慕予，有你的帖子！”一个小仙童探出头来，挥着一张帖子对我说。
我用隔空取物的法术一捻，帖子便飞到了我手上。
“咦，小慕予这么快就收到上仙的帖子了？”我也很好奇，看了帖子的落款后不禁惊呼：“师叔祖！”
师叔祖飞升后，投身战神麾下，在几次灭魔除妖的战场上立下赫赫军功，被封神威大将军。
这个品阶，在凡人修仙者中堪称天花板。
他如此光耀宗门，他那一脉的弟子在宗门里都威风得很。
凌霄这个名字，从我记事起，就有着绝对的权威。
在宗门时，师叔祖便是除了师父以外，我最敬仰的人。
师叔祖飞升时我还没出生，在我之前，他是合宗门之力培养的天才苗子。
我进入宗门后，师父也常常拿师叔祖的事迹教育我、启发我。
我一直努力想要成为像师叔祖那样的人。
“师叔祖还记得我……”我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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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师叔祖的神威殿，只见师叔祖斜倚在白玉雕琢的长椅上，发丝如瀑布般垂下，几缕散落在肩头。
我不敢直视师叔祖，连忙低下头，行了一个低阶仙官见仙长的官礼，恭敬地说：“参见上仙。”
师叔祖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眼眸深邃如寒星。以他的年纪，在仙界还属于青年将领。
“自家人，不必这么拘礼。”
“是。”我这才站起身，以敬师尊之礼行了跪拜大礼。
“好了，到师叔祖这儿来。”我心中一喜，快步走上前，坐到师叔祖身边。
“你叫慕予？”
“是，弟子慕予，先前是轩辕门现任门主玄清门下大弟子。”
师叔祖点点头：“玄清是个好孩子，他能有你这样有出息的弟子，此生也算圆满了。”
看着师叔祖如此年轻的面容，却管我那满脸褶子的师父叫孩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受苦了。”师叔祖慈爱地看着我，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我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在我作为凡人的一生中，所有人都只关心我修习到了什么境界，什么时候突破，从来没人问过我苦不苦。
师叔祖也是从天才阶段过来的，他能懂我的感受！
“做了神仙，怎么还哭鼻子？”师叔祖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抹掉我脸上的泪珠。
在他露出来的一节手臂上，有一道可怖的长长的疤。
这道疤，我认得，是师叔祖当年为了救我，与凶兽獓因激斗留下的。
我修行三百年时，师父特批我进入宗门禁地灵虚洞，修炼更高级的术法。
这里已经上千年没人来过了，一只凶兽獓因藏在此处，我的到来唤醒了它。
当时我灵力尚未成形，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就在我以为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师叔祖出现了。
师叔祖拼死救下我，自己也受了重伤。
直到我升仙后才知道，当时师叔祖救我有多凶险，几乎是以命相搏。
仙界规矩森严，只有持有下界捉妖、除恶文书的仙人，才能在下界使用仙法。
私自下界或是因为其他原因下界，会受到仙术禁制。
师叔祖当时下界是回轩辕门布道，期间无法施展仙术。
所以，他为了救我，是以肉身与獓因搏斗，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
见我盯着他手上的疤，师叔祖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
“别难过，早就不碍事了。”
接着，师叔祖又询问了我宗门的情况、最近修习的术法以及突破是否有困难等。
我都一一如实作答。
“对了，你可曾听过时间之眼的传闻？”师叔祖突然问道。
传说中，时间之眼是创世真神遗落在轩辕山的一件神器。
有一个凡人偶然见到这个神器后悟道，由此创立了轩辕门。
“嗨呀，这个故事我从小听到大，可谁也没见过这个神器啊。”
千万年来，时间之眼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我问道：“师叔祖，你相信有这个神器存在吗？”
师叔祖不置可否地笑笑：“或许吧。”
聊了半天，我看师叔祖有些乏了，便懂事地起身告辞。
“慕予，我给你开了个通行证，今后你随时可以在仙界神威殿自由行走。”
“谢谢师叔祖！”我惊喜地接过通行证，小心地揣进兜里。
“去吧。”师叔祖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从神威殿出来，我的心情格外畅快。我再也不是没人照应的小透明了，我有师叔祖做靠山！
正开心着，两个仙娥轻声议论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看，又是一个凡人修仙上来的，也就这些凡人爱往神威殿跑。”
“可不是，这个凌霄，靠着那些不光彩的手段封了个将军，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听到她们这么说师叔祖的坏话，我气不打一处来，施法变了个石头绊了那个仙娥一下。
“谁在那里！”仙娥恼怒地喝道。
而我早已一溜烟跑没影了。
可是仙娥的话却让我不得不放在心上。难道师叔祖真用了仓伯说的那个“捷径”？
不可能，师叔祖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屑于走这种捷径。
她们一定是嫉妒师叔祖才这么说的！
心烦意乱中，今天一整天当值都很不顺利。仙长借阅的典籍，不是记错人，就是记错日期，被仓伯骂得狗血淋头。
直到仙界的月亮爬上高空，我也快到下工的时辰了。
我一边祈祷着别再有人来了，一边爬到文昌殿外的大石头上躺着偷懒。
现在偌大的宫殿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尽情地把不满的话都说出来。
“这仙界也太没意思了，竟然还有鄙视链。上古灵根的看不起要修炼才能飞升上神的仙根，仙根的又鄙视鸟兽花草这些灵族修习的，灵族的还鄙视凡人修炼升仙的。搞了半天，我这个凡人天才竟毫无用武之地！”
“难道资质不如人，就只能被人看不起？”
我愤恨地自言自语着，突然被“扑哧”一声笑吓了一大跳。
“谁？！”我从大石头上跳了起来。
只见浓浓的夜色中走出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上仙。
他身姿挺拔如苍松，一袭月白色长袍随风轻扬。
乌发如墨，一丝不苟地束在发冠里。
剑眉斜飞入鬓，眼眸灿若星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抱歉，打扰了仙官的雅兴。”很明显，我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都被他听到了。
“不妨事。上仙入夜前来所为何事？”
他递上典籍借阅文书，我接过一看，赶紧行了个官礼。
“不知是二殿下前来，请恕下官失礼。”
他是仙界帝君的第二个儿子，名叫皓澜，也是储君的候选人之一。
“无妨，请仙官带路。”
我恭敬地将他引入典籍馆内，很快找到了他要借阅的那一部。
“殿下为何这么晚才来？”我一边做记录，一边好奇地问道。
“公务刚忙完，不知不觉就这个点了。深夜打扰仙官，实在抱歉。”皓澜眼里流露出一丝疲惫。
我做好记录后，忙把那部典籍递给他。
“殿下慢走。”
他接过典籍，向我微微点头示意。
他离开时，忽然又转身对我说：“资质并非不可替代，信念和勤勉缺一不可，总会有出头之日。”
看看！不愧是储君候选人，说话就是有水平！
我此前听说过一些有关皇子们的八卦。帝君共有三子，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已经飞升上神。
只有二皇子，因资质平庸，到现在品阶还只是上仙。
但我却觉得这位二皇子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都谦逊有礼，是仙界难得的好人。
而且听说他公务操劳异常勤勉，政绩斐然。
不过在这个唯资质论的仙界，他想必也过得很艰难。
经过半宿的思考，我觉得二殿下的话很有道理。局面已经如此，我与其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中，不如振作起来努力修炼，毕竟勤能补拙嘛。
虽然我从没想过“勤能补拙”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
第二天开工时，我干劲十足。
仓伯见了也夸我：“小慕予，终于想通了？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精神头！”
趁人少的时候，我争分夺秒地抽空练习术法。
我现在练习的这一层境界是“气”，可以用气控制水、火等元素，在空中结成一个个光球。
“哇！这个好厉害！”门口传来一个孩童的惊呼声。
我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斜睨过去，只见门口一个嬷嬷带着一个孩童经过。
我再仔细一看，好家伙，这个孩童竟然已经是上仙之身。
“星君，别打扰人家仙官修习。”嬷嬷轻声对孩童说道。
“她这个好看，我想看会儿。”孩童稚嫩的声音让我很得意，这仙界还是有人识货的嘛！
“比彩娱宫的杂耍仙子耍的还好看呢！”
我顿时泄了气，差点摔倒在地。这个臭孩子！竟敢说我是杂耍的！
但这一次我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勤奋地练习。
其实做典籍仙官也有个好处，我可以随时阅读这些典籍，其中不乏能助我突破的著作。
入夜了，我对着一本练气的教科书干瞪眼。原来我也有看不懂难题的一天，仙界的书太难了。
“仙官，打扰了。”皓澜温润的声音传来，我赶紧起身行礼。
“二殿下。”
皓澜总是在这个时间来借阅典籍，他的阅读速度之快，实在让我惊叹。
“在看什么？”他拿到典籍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凑近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书。
“这个……我思考了很久都找不到方法。”我苦恼地甩了甩头。
“让我看看。”他思索片刻，抬手凝结了一个红色光球，接着一用力，光球变成了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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