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闫万海(整理:白叔)
1987年,因为个人能力问题,我决定离开生活十五年的军营,转业回到地方工作,借此机会好好陪伴家人。
在部队服役期间,我是副团级干部,按照这个级别转业,回到地方起码是正科级领导。我转业时,安置办想把我安排进省管的企业做二把手,不过,我媳妇死活不同意,她说我这个人太过较真,不适合干这个工作。
媳妇不同意我去国企单位,我自己也不想去,于是,放弃这份工作,但却被身边人说我傻。后来安置办给我安排一个工作,是进市财政局当科长,自此以后,我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叫闫万海,54年生人,家住鲁南平原的一个小山村,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真是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头,每年七八月份时,家里粮食总是不够吃,我每天跟着母亲去山上挖野菜充饥。
天天吃野菜,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吃的各个面黄肌瘦,后来见到野菜,直反胃。
只有亲身经历了贫穷,才能切身体会那种苦日子的难。记得那是我十二岁时,老家这边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整个村子都被洪水淹没了,家家户户的土坯房也全部倒塌。
当时,没有房子住不是大事,最棘手的问题是庄稼颗粒无收,到了秋天,望着一眼就看到头的庄稼地,大人们,一个个抱头痛哭着。
有的人为了活命,迫于无奈,只能走出去沿街乞讨,靠要饭维持生活。有些人碍于面子,不走出去,在家里苦熬,最后只能活活被饿死。
记得大洪水褪去的第二年,我们村里死了很多老人,其中包括我的二叔公。
我二叔公身体有残疾,无法走路,当时大家各自保命,把他忽略了,等到想起他时,他的尸体已经腐烂不成样子。
二叔公无儿无女,我父亲他们兄弟几个不能眼睁睁看自己二叔暴尸街头,于是,找来个木匠,给他老家人做个简单的棺材,然后把他装进去,让他入土为安。
那时候下葬没有现在这么讲究,没有所谓的葬礼形式,也不会有很多人过来送行,谁家有人去世了,只通知直系亲属,大家相互帮忙处理后事,之后各回各家。
如今大家不愁吃不愁穿,反而生活的质量要求很高,在过去那个年代,能活着已经老天的眷顾,就不要有太大的奢求了。
我们家当时人口多,能出力挣钱的却只有父母两个人,家里虽然穷,但在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学习方面,我父亲从来不会节约。
父亲经常对我们几个说“爹没多大的能耐,但是供你们几个读书,我还是能做到的。咱们家世代为农,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你们几个人想要出息,读书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父亲说的没错,对于一个在农村家庭长大的孩子,想要走出去穷乡僻壤的地方,唯有靠知识改变命运。
父亲语重心长的话深深刺痛了我的敏感神经,为了不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在学习方面,我总是比同龄的伙伴多付出一些时间和精力。
每天放学回来,伙伴们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打打闹闹,而我却躲在小房间里奋笔疾驰,那时候的我,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上天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在高小毕业那年,我考全公社第一名,学校为了鼓励我,给我买了一套学习用品,有崭新的书包、铅笔、钢笔,还有几个写作业的本子。
几年后,我考上县里唯一的一所高中,那时候不需要交学费,但要每个月给学校三十斤的高粱或者二十五斤的苞米。
我们自己家粮食都不够吃,现在还要交给学校一些,我有点不想念下去,这件事被父亲知道后,隔天他去村长家里借来了粮食。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村长之所以借给我家粮食,是我父亲答应他,免费给他家做一年的长工,哪怕掏大粪的活,我父亲都得做。
在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一阵阵泛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像一条穿了线的珍珠。可怜了我父亲,为了我能如愿完成学业,他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想让我辍学回家务农。
1972年,我高中即将毕业时,赶巧部队来我们县上征兵,听到这个天大的消息,我第一时间跑去报名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有个军人梦,如今有机会能实现这个梦想,我不可以错过。
幸运的是,我去征兵体检时,轻轻松松通过了所有考核,之后和战友们坐着闷罐车来到军营。
在部队期间,我表现突出,刚入伍就受到上级首长的重点关注。
在部队这个巨大熔炉里锤炼了三年,后来有幸被提干,然后还保送到军校进修一年。
因为有首长栽培,我在部队里过的相当不错,每隔两三年就得到一次晋升的机会。
我在部队里一共度过十五个春夏秋冬,后来感觉自己能力有限,在1987年这一年,我决定申请转业到地方工作。
离开部队时,我是副团级干部,按理说,我这样的级别不低,回到地方起码是正科级领导起步,不过在我刚回到地方,安置办看完我的履历,竟然想让我去省管的企业做二把手。
这个消息被我媳妇知道以后,她死活不同意我去,说我去了肯定会得罪不少人,还不如找个稳定的单位好好摸爬滚打。
在我放弃当国企单位领导以后,身边人都说我傻,当领导总比普通的科员好,面对他们的嘲讽,我没有回应。
后来,安置办又帮我找到一份工作,是进入市财政局当科长。
我媳妇一听进财政局,高兴的不得了,让我抓紧去,未来前途肯定错不了。
听了媳妇的话果真没有错,在市财政局虽然晋升慢一些,但工作内容正是我喜欢的,在这个单位我干了三十几年,最后从正处级岗位退下来。
其实有些时候我在想,若是当初没听媳妇的话,我去国企单位当领导,可能早就被人家架空,甚至丢了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