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诚意的戏地之盟——中行偃咄咄逼人,子驷大耍滑头

伯虎奉天靖难 2025-04-17 12:34:50

周灵王八年(前564年)十月,因郑国未经盟主晋国的允许,就私下和发兵北上的楚国重新达成了‘归附’盟约,因此晋国国君晋悼公在大怒之下率执政八卿,以及齐、鲁、宋、卫等盟国军队出兵伐郑。

在晋悼公亲率诸侯大军前来讨伐后,之前力主与楚国结盟的郑国当国(首席执政)子驷(公子騑)马上服软,迅速派使者出城向晋悼公发出求和信,再一次请求与晋国‘结盟’。郑国再次求和后,晋国诸卿士就此事展开了激烈地讨论,最后是主帅、中军将荀(智)瑩一锤定音,压倒了其他卿士的不同意见,接受郑国的‘请和’。

但晋国方面还是向郑国提出——此次会盟郑国国君必须亲自到场参与仪式,郑国执政六卿以及他们的嫡子(家族宗子)、郑国诸大夫也都要到场作为此次盟誓的见证人。子驷等人则一一照办,全部接受了晋国的要求。

周灵王八年(前564年)十一月初十,晋、郑两国的执政卿士们纷纷赶往郑国戏地(河南新郑以西),预备在早就准备好的会盟台上完成这一次会盟仪式;当时只有七岁的郑简公也由当国子驷等卿士侍奉着来到了戏地。

但因为郑简公实在过于年幼(只有七岁),实在不能单独完成盟誓的全过程,也不能流利地读出盟书的内容,因此在经过商议后,郑国方面决定由当国子驷代替国君进行宣读誓文的盟誓过程。[伯虎42首发】

在正式的会盟仪式开始之后,晋国大夫士弱奉命首先登台,宣示与郑国的盟书,然后大声朗读:“......自此盟后,郑国唯晋国之命是从,若存异志,有如此盟!”

轮到郑国盟誓时,子驷也当众登台,念起早就准备好了的盟书:

“天降灾祸于郑国,介于大国之间;大国不加恩德而加兵于郑,使郑国鬼神不获祭祀,国人不获土利,夫妇辛苦、无所底告。自此盟后,若郑国不服从既合乎礼仪、又有强大力量,能施恩德以庇佑我民之大国,敢有异志,有如此盟!”

子驷在盟书中暗藏的潜在意思(只是服从大国,没有说一定是服从晋国),参与会盟的荀(中行)偃立即听了出来,当即勃然大怒,站出来呵斥子驷说:

“修改你们的盟书!”

可还没等子驷回话,郑国少正子展就快步走上前来,对中行偃说:

“不能修改盟书,我们的盟书已经向天昭告过了,岂能轻易再改?假如盟书都可以随便更改的话,那么对大国也可以任意叛服了,这个盟誓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修改盟书之事,双方争执不下,顿时会盟陷入了僵局;最后,还是身为中军将的智罃出面劝侄子(中行偃的祖父荀林父,是智罃之父荀首的兄长)说:

“晋国现在的德业还不足以到可以挟持郑国强行会盟的地步,强压郑国达成盟约是不符合礼仪的;不符礼仪,怎么可以担当诸侯之长呢?不如暂且和郑国完成盟誓,然后退兵,在国内继续修德政、练军士、积谷粟,再回来时,郑国必将得之;如果晋国一再失德,那么就会被国人们所抛弃,到时候失去的岂止一个郑国;如果能够修德安民,就是离得再远也会有人前来依附,那时候何愁郑国不归附呢?”

荀罃其实对郑国盟书中的不正确措辞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真实目的是要赶快达成晋郑盟誓,然后立即撤军回国,并让楚国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又派出军队千里迢迢北上,和晋国继续争夺郑国;只有这样得结果才是荀罃和晋悼公商议并进行“疲楚”战略目的之所在。

这么复杂的战略计划,没必要让大多数人都知道,以免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要能够左右晋国朝堂动向的几个顶级成员参与就行了;所以包括中行偃在内的其余晋国诸卿,能简单执行国君的命令即可。

在荀罃的劝解之下,毫无结盟诚意的晋、郑两方勉强达成了一致,最终完成了盟誓的过程;随后,子驷等人奉郑简公返回了新郑,而诸侯联军也从新郑城下撤退回虎牢。这场各怀心思的“戏之盟”盟约,就这样完成了。【伯虎42首发】

但郑国人在盟书中耍了滑头、故意曲解词义、妄图蒙混过关的‘鸡贼’做法,让得知消息后的晋悼公大怒;因此,晋悼公决定在撤军回国之前,再出兵教训一下郑国,以警告他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十二月初五,晋国的世仇秦国已经开始在秦晋国境上出兵骚扰滋事了,但晋悼公依旧亲自率领联军从虎牢出兵,包围了新郑五天,再次攻打了新郑的三个城门,给了郑国再一次的极大军事震撼。

十二月二十,武力教训完郑国的晋悼公这才率联军在阴阪渡过了大河(黄河),而郑军只敢龟缩城中据守,不敢出城迎战;几天之后,晋悼公在勉励慰问了盟友军队、并瓜分了战利品后,宣布联军就地解散,各自撤军回国。

联军各自回国后,郑国总算是度过了一场危机。可好不容易得到了暂时的安宁,郑国内部有人却异想天开地想要趁机出兵偷袭撤退中的晋军,以挽回郑国的颜面——在朝堂议事中,郑国司徒子孔就向当国子驷建议偷偷尾随晋军,发起偷袭,必败晋军!

但子驷还没说话,少正子展就立即反驳子孔,说即使这一次侥幸击败了退兵中的晋军,也必然遭到晋国的事后报复;到那个时候,郑国想要保全宗庙社稷只怕都难!

据此,子驷做出了最终的决断,不能追击北撤的晋军,而是赶紧修复新郑城垣、安抚流离的国人、收拾散乱的军械物资,让郑国能得到喘息休养的机会。

直到晋国已经从郑国退兵了,楚共王派出援郑的军队还才刚抵达边境上的武城(河南南阳以北);而得知郑国和晋国‘又’达成了盟约后,楚共王火冒三丈,立即命‘援郑’的军队直接改为‘伐郑’;楚共王要按照晋国之前的做法,以武力迫使郑国再次归附,将楚国的影响力重新施加于郑国。

得到楚军已经北上、并准备以武力威胁郑国重新归附的消息时,子驷当即决定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和楚国重新媾和结盟,这也是郑国历代国君(卿士)所遵循的‘优良’老传统了。

但子孔和子蟜却不干了,联手质问子驷,说什么刚刚才和晋国结盟,就马上违背立下的誓言,这是毫无信义的事(子孔自己都忘记了,当初晋国撤军时,他还想尾随偷袭晋军呢)。【伯虎42首发】

对此子驷并不在意,说当初和晋国的盟书中写的是‘唯强是从’,又没有说要‘唯晋是从’;现在楚军压境,晋国却没派兵来援,那么对郑国来说楚国就是‘强国’了。所以与楚国议和不算背弃誓言。何况,被要挟而举行的盟誓本身就没有诚信,神灵不会降临、也不会庇佑这没有诚信的盟会的。

子驷是郑国如今的实际执政者当国,他所决定的事情不能被轻易更改;而少正子展这一次也站在了子驷一边,同意和楚国结盟。因此,在子驷和子展等人的坚持下,郑国向楚国发出了求和信。得到了郑国请和的消息后,楚共王便派楚公子罢戎率使团前往郑国,和郑国再次缔结盟约,将郑国重新拉回到楚国的阵营中。

急匆匆地出兵、又急匆匆地和郑国媾和,撤军返回了国内,这一来一回中,楚国的国力再一次被毫无意义地消耗浪费掉;而得到的结果不过是将郑国拉回自己一方阵营。

在反复的疲于奔命中,楚国的实力被逐步削弱,国家空耗财富、军队得不到休息,人民无法正常地开展农事;楚国和晋国之间的实力差距更加扩大,长此以往,楚国终将失去和晋国正面抗衡的能力。

当初,智罃出任中军将之前,所设计的‘三分其军、各自出击’的计策,是建立在晋国无与伦比的国家实力和军事基础之上的,其他诸侯国家都做不到将全国军队分成三部分,轮流出击、休整的军事计划,因为由此所造成的人力物力财力负担实在太大了。这就是楚国不如晋国的地方。

而自郑国撤军回国后,晋悼公先出兵驱逐了在边境地带骚扰的秦军,然后举行朝会召集八卿议事,商议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整军、恤民、积聚”休养政策,以恢复、增强国家的力量,为下一次的“疲楚”军事行动战略做好物质上的准备。

朝会中,身为新军佐的魏绛对国君的心思心领神会,因此第一个发言,提议在上位者,包括国君和诸卿士大夫们,都要施恩德给全体国人;自国君以下,无论是公室成员还是卿族子弟,只要家中有多余的财帛积蓄,都要拿出来救济那些穷苦的国人,以缩小晋国国内的贫富差距,并杜绝骄奢浪费的习惯,改善晋国国内的社会风气。

魏绛的提议,其实就是晋悼公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对于这个由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卿士,在朝议中给自己送出的这一记‘神助攻’,晋悼公高兴还来不及,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于是,晋悼公当即表示接受魏绛提出的意见,在全国推行‘输积聚以贷’的政策,并且自己亲自带头,把公室府库中所积蓄的多余部分财物金帛都捐出来,用作改善国内民生、激励农事、救济困苦所需(晋悼公捐出来的财物,都是其他诸侯盟友们这几年改对晋公室朝聘后,所积攒下来的金帛器物)。

连国君都亲自带了头,其他的卿士大夫们怎么敢不听命而行;因此,晋国上至中军将兼执政大夫荀罃、中军佐士匄,下至最普通的士人,只要属于贵族阶层的人,都听从号召,把自己家族历年所积聚的财物拿出来,贡献给国家以充公用,让晋悼公去实施‘救穷济困、购买牲畜用于农事、平衡贫富’的计划。

新军佐魏绛因为是首先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因此绝不能落后其他卿士大夫,魏氏在这一次的‘苟积尽出’行动之中,主动将家族数十年来所积累的财富大部分都给捐了出去,以为全国的表率。

而魏绛捐出了财物后,虽然心里也有些肉疼,魏氏所花的代价也太大,但因此得到的回报也是可以预见的——魏氏及魏绛本人必将因此而得到晋悼公的更多欣赏和重用,委以更高的重任;而魏氏家族在晋国朝堂上的世袭卿士位置,就愈发地不可动摇了。

而其他卿士大夫们因为魏绛的建议,不得不捐出自己家的财富后,会不会在背后吐槽、甚至讥讽、忌恨魏绛,那就不是魏绛所考虑的了(舍不得孩子,还套不着狼呢)。

周灵王九年(前563年)四月初一,为商议联合伐郑、攻楚之事,晋悼公特地召集了盟国齐、鲁、曹、宋、卫、莒、邾、腾、薛、杞、小邾等国国君(齐国是太子光出席),随自己南下柤地(江苏邳州),会见吴子(吴王)寿梦;而这次晋吴会盟的主要目的,就是晋国支持吴国,在侧翼与楚国开战,使楚国前后不得兼顾,最后丧失对中原地区的控制权。

会盟中,晋悼公和吴子寿梦在交谈中都对对方表达了极大的诚意和尊重,因此此次盟约很顺利的完成了。但随国君参与盟会的晋中军佐士匄、上军将中行偃却觉得——晋国诸侯盟主,但国君跋涉千里、亲自来柤地与吴子会面,又在会盟中对吴子过于尊重、甚至奉承了,这对晋国的国威及国君的霸主地位都是一种贬折。

假如不在吴子面前展示出晋国的国威和军威的话,那么吴子及吴人就会认为晋国是求着吴国结盟,以使吴国在侧翼出兵攻楚,以缓解晋国和楚国正面对抗的压力。

因此,士匄和中行偃便向一同参会的中军将智罃提出——在吴人面前展示晋军的威力、以浩大的声势震撼吴人,让吴人了解到晋国真正的实力,确定晋、吴两国在盟约中各自本来的位置。

至于如何在吴人面前展示晋军的威武和晋国的国力,士匄和中行偃也早就想好了计划——晋国的忠实盟友、宋国的东面有一个东夷妘姓诸侯小国名叫‘偪阳’(山东枣庄台儿庄区涧头集西南),其国地势险要、扼守要道,是晋国和吴国之间重要的交通点。【伯虎42首发】

假如晋军在吴人面前兴兵伐偪阳并一举克之的话,那么既可以向吴人展示晋军的威武和晋国的强大,也可以将偪阳转赐给宋国,以巩固宋国的东面防御纵深;晋、吴两国的陆路联系也将更加地通畅。

可智罃却不想图这些虚名,他认为晋国是诸侯霸主,主动去攻击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即使胜利了也不算什么光彩事;一旦受挫,不但吴人会更加轻视嘲讽晋国,其他的盟国也会对晋国产生疏远的感觉;因此,智罃以中军将兼执政大夫的身份,否决了士匄和中行偃攻击偪阳的计划。

士匄和中行偃很不甘心,于是直接向国君晋悼公奏请讨伐偪阳,将出兵的原因又对晋悼公说了一遍。出于维护晋国霸主形象及自己颜面的目的,在经过仔细思考之后,晋悼公同意了士匄和中行偃的出兵请求,但加了一个条件——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攻克偪阳城,否则将军法从事。

既然国君同意出兵伐偪阳了,智罃只得听从君命,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并让士匄和中行偃率军攻打偪阳;而此次参与会盟的盟国中,因为所带军队较多,所以鲁国、曹国、邾国等三国的军队也一并协同进攻。

下一篇文章继续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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