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故事：李泌百口保韩滉，李晟诱诛田希鉴

浙江东西节度使韩滉效顺唐廷，贡献不绝，或谮他聚兵修城，阴蓄异志，唐德宗又未免起疑，密问李泌。李泌愿以家百口保韩滉，且言韩滉性忠直，不附权贵，因致毁谤交加，幸乞详察！唐德宗尚未肯信，经李泌再三剖解，力祛主惑，最后复献议道：“韩滉之子韩皋现为考功员外郎，今因乃父被谤，几至不敢归省，现在关中饥荒，斗米千钱，惟江东尚称丰稔，若陛下遣韩皋归省，令韩滉速运粮储，接济关中，这是朝廷大计，幸陛下俯听臣言，决不误事！”唐德宗乃赐韩皋绯衣，遣韩皋南归，且谕韩皋道：“卿父近遭疑谤，朕皆不信，惟关中乏粮，须由卿父赶紧筹给，幸勿延误。”韩皋欢跃而去，及与父相见，备述上语，韩滉感激涕零，即日发米百万斛，运送关中。韩皋但留五日，亦即遣他还朝。陈少游闻韩滉发粮，也贡米二十万斛，偏刘洽攻克汴州，得李希烈起居注云：“某月某日，陈少游上表归顺。”这事一传十，十传百，陈少游也有所闻，免不得羞惭无地，郁郁病死。唐德宗尚追赠太尉，赙赠如仪。于韩滉则疑之，于陈少游则赠之，主德可知。淮南大将王韶欲自为留后，韩滉遣使与语道：“汝敢为乱我即日全师渡江，来诛汝了。”王韶惧不敢动。唐德宗闻知，喜语李泌道：“韩滉不但镇定江东，且并能镇定淮南，真不愧为大臣。但非如卿知人，朕几误疑及韩滉了。”又加韩滉同平章事兼江淮转运使。韩滉运江淮粟帛，西入关中，几无虚月，朝廷始安。越年，复改易年号称为贞元元年，颁诏大赦。

新州司马卢杞遇赦得还，转任吉州长史，欣然告人道：“我必再得重用。”果然，历时无几，唐德宗令给事中袁高草制，拟任卢杞为饶州刺史。袁高不肯下笔，奏称：“卢杞反易无常，卒致乘舆播迁海内疮痍，奈何复用？”唐德宗不从，顾令别官草制，补阙陈京、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等联名上疏，极言卢杞之罪。袁高又申词劾奏，唐德宗乃语李勉道：“廷臣多不直卢杞，朕意拟授他小州，何如？”李勉答道：“陛下君临四海，如欲用卢杞，就使畀他大州，亦无不可。只惜天下失望，终累圣明呢。”于是，只授卢杞为澧州别驾。卢杞病死澧州，李泌入见唐德宗道：“外人或议陛下为桓灵，今观陛下贬死卢杞，恐尧舜亦有所未及呢。”唐德宗甚喜，继又皱着眉头道：“河中未靖，朕遣孔巢父宣慰，反被李怀光杀死，这却是一件大患哩。”李泌答道：“当今可患的事件，不止一端。若李怀光擅据河中，虐杀使臣，为天下所共弃，将来必被大军枭灭，臣窃谓不足忧呢。”唐德宗复道：“吐蕃助讨朱泚，朕曾许畀安西北庭等地，今吐蕃求如前约，朕不便食言，看来只好割畀了。”李泌谏阻道：“安西北庭民性骁悍，足以控制西域，捍卫边疆，奈何拱手让人？况吐蕃曾受逆赂，勒兵观望，大掠而去，何足言功，陛下决不宜割地。”孔巢父被杀及吐蕃求地，俱借唐德宗口中叙过，以省笔墨。唐德宗于是拒绝番使，遣李晟为凤翔陇右节度使，进爵西平王，令屯田储粟，控制吐蕃，再命令浑瑊、骆元光等，往讨李怀光。

李晟奉命将行，适李楚琳入朝，即请与同往凤翔，乘便处死，为叛逆戒。唐德宗以京都新复，反侧宜安，不肯遽许，但留李楚琳在京任为金吾大将军。李晟虽未便违敕，心下总不以为然。及驰至凤翔，查出谋杀张镒的将士，共十余人，首恶叫作王斌，剖心祭张镒，余俱斩首，众皆股栗。会吐蕃借索地为名，入寇泾州，节度使田希鉴贻书李晟，乞请济师。李晟语亲将史万岁道：“李楚琳幸得逃生，田希鉴尚在泾原，我决不使漏网了。”遂命史万岁率精兵三千作为先行，自率五千骑继进。虏兵素惮李晟威名，闻他到来，陆续退去。及李晟至泾州，已是烽烟静息，塞漠安恬。田希鉴出城迎谒，李晟与他寒暄数语并辔入城，下马登堂，开樽话旧，两下里很是投机，并不露一些形迹。田希鉴妻李氏与李晟虽是疏族，究系同宗，当由田希鉴令她出见排叙辈分，应呼李晟为叔父，李晟亦视若侄女，改称田希鉴为田郎。嗣是朝夕过从，屡与欢宴。盘桓了好几日，李晟拟还师，因语田希鉴道：“我留此已久，日承款待，未免疚心，今欲归镇，亦应具一杯酒聊报田郎。且诸将多系故人，俱请邀至敝营，举觞话别。”田希鉴唯唯从命。李晟营本在城外，返营后暗嘱史万岁，专待明日行事。翌日巳牌，营中已整备酒席，候田希鉴等到来，田希鉴与诸将鼓兴出城，趋入李晟大营。李晟迎他入座，且语泾原诸将道：“诸君到此，请自通姓名爵里，以便序座。”诸将一一报明，依李晟派定座席，鞠躬坐下。忽有一将报毕，李晟忽勃然道：“汝实有罪，不应列座。”遂呼史万岁入帐，指麾军士，将他推出斩首。军士持首级还报，田希鉴不觉心惊，勉强坐在李晟侧面。李晟笑语田希鉴道：“田郎！汝亦不得无罪。”田希鉴正思答辩，已被史万岁上前拖出，令军士缚住田希鉴。李晟复正色道：“天子蒙尘，汝乃擅杀节度使，受贼伪命，今日尚有面目来见我么？”说得田希鉴魂飞天外，不能对答一词。

（本篇完）